過年 但願人長久(1 / 1)

墨染朝陽 掬水 5558 字 7個月前

顧朝下車就見到牆邊蹲著一個白白的、圓滾滾的身影,他勾著唇蹲到她麵前,像看一個可愛的小朋友那樣看著她,“走吧,林妹妹。”

林墨轉動眼珠,垂眸看了一眼。

顧朝的嘴角在她的眼神中僵住,他尷尬地偏頭咳嗽一聲。

林墨眨眨眼,扶著他的肩膀起身,顧朝見她表情痛苦,任她一動不動地半靠著自己,說:“腳麻了?”

良久,林墨嘗試著動了動腿,顧朝見她皺著眉歪身,連忙伸手扶住她,兩人十指相交,顧朝情不自禁地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好像優雅的王子俯身親吻了狼狽的公主,舞會即將開始,他邀請她共舞一曲。

林墨閉了閉眼,將自己從迷蒙的想象中拔出來,“你沒事啦?”

王子被肆無忌憚的公主潑了碰冷水,他苦笑一下,“回家吧,再提真的要出事了。”

林墨訕訕地跟著他上樓,進到電梯裡,她瞄了一眼攝像頭,平靜無波地站到他前麵。

顧朝順勢勾住她的腰把她往懷裡帶,低頭咬耳:“幫我遮掩?”

灼熱的氣息從耳廓擦過,林墨恍若未聞,腳尖悄無聲息地又挪動了一下。

一進家門,顧朝就撇下她往裡走,林墨瞥了眼他往衛生間去的背影,終於釋放心底的悸動,緋紅爬上麵容。

顧朝再出來時已經換了身衣服,林墨的眼神無法克製地掃了一下他濕潤的手。

想入非非。

“我答應了下部戲的拍攝。”她突然又有點緊張,一下子忘記了那部劇的劇名和製片人的姓名,隻能模棱兩可地提一下。

“確定了?”顧朝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刻意跟她保持距離。

“嗯,一共就兩百多場戲。”

顧朝的眼神有些複雜,他沉思了片刻,說:“這部戲配置也不錯,你要飾演的那個角色人設很飽滿,如果兩部劇播出的效果都不錯,你可能會受到很多關注。”

顧朝是點到為止,不想乾涉她的決定。但兩人都心知肚明,儘管娛樂時代的更新迭代極快,但在短時間內林墨的生活很有可能受到影響。

“如果我們要在一起,我也會被很多人關注的。如果能事先贏得一部分人對我們的認可,那往後的輿論對你的影響可能會少一些。”

“是因為這個你才答應出演?”

“不,這個人物蠻有意思的。”她笑了笑,“大概表演真的很有魅力,你知道的,我喜歡故事,塑造人物和展現故事的過程我很喜歡。而且……我不想我們剛在一起就要長時間分開,這樣我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劇組陪你。”

顧朝忍不住坐過來,想要抱她。林墨往旁邊挪了挪,眼神微妙,看他收回落空的手後彎了彎唇角,“晚上我要早點回去。”

顧朝像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狗,睜著無辜的大眼睛,委屈巴巴地發問:“為什麼?”他兩手握成拳放在腿上,正襟危坐地給自己擔保,“我不會碰你的。”

林墨偏頭偷笑,說:“出版社之前給我寄了幾箱書讓我簽名,已經荒廢了好幾天時間,明天編輯就要來拿了。”

顧朝胸脯一沉,表情仍舊有些悶悶不樂,“可是明天我就要飛香港了,要在那邊待三天。”

“朱濤陪你去嗎?”

“嗯,團隊一起去。”

她安慰道:“三天很快的。”

“回來也要工作。”顧朝最近有點樂不思蜀,典型的假期綜合症的表現。

林墨突然想起來被遺忘的粉玫瑰,說:“花還在車裡。”

“等會不是還要送你回家。”

“嗯……那我們去煮麵吧。”

她不顧他的反應,往廚房走,顧朝無聲地歎了口氣。

一月底,林斯年回國,林墨父女倆去機場接人。

“哥哥!”

林爸尚未看清兒子的身影,身旁的女兒已經飛奔上去,撲進一個黑色的身影中。

林墨緊緊抱著林斯年,眼中不受控製地已經蓄滿淚水,哽咽著說:“哥哥,我好想你。”

林斯年和不遠處的父親一眼對視,輕拍著林墨的後背,從這個擁抱中一點點汲取落地歸根的真實感,“哥哥也很想念你,墨墨。”

熟悉的聲音化作春雨澆潤大地,一點點填滿酸澀的胸腔,林墨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和自己眉眼極為相似的男人,埋回他的懷裡,無聲落淚。

林家的兩個男人無聲對視著,任由這個被放在心間的寶貝姑娘宣泄情感。良久,林墨緩緩從林斯年懷中退出,接過父親的紙巾擦淚,這對父子終於得到擁抱的機會。

三人驅車回家的路上,林墨像個話嘮的小女孩,滔滔不絕地給林斯年講家裡的事,他彎著同她一樣的眉眼,耐心傾聽。

路邊的鬆樹一排排向後倒退,月光和燈光交織在一起,灑在明媚的一張臉上,他逐漸斂去了眉宇間的疲倦氣息。

這是他最熟悉的的故土和他此生最愛的家人。

三人到家後,傅姨和奶奶還未回來,林墨纏著林斯年不放,林斯年在房間裡歸置行李,她就在行李箱旁邊待著,時不時給他遞東西。

“把那個紅色的盒子拿出來。”

林墨乖巧地捧著盒子起身。

林斯年抱臂在笑,“打開看,你的。”

“新年禮物嗎?哥哥你每年都寄兩份生日禮物,不用再給我新年禮物啦。”

入眼是紅色的布料,林墨將其在空中展開,是一條複古款的連衣裙。

“哥哥你怎麼又給我買裙子,上次生日那條綠色的就買大了。”

“不是我送的,之前那些也不是。”

“那是?”林墨看著林斯年似笑非笑的眉眼,突然福至心靈,脫口而出,“阿朝?”

林斯年不置可否。

“怪不得你每年寄來兩份,他乾嘛托你遠渡重洋寄禮物?”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似乎心裡已有答案。

“哥哥,你先忙。”林墨說著就失魂落魄地跑了出去。

林斯年無奈地搖搖頭,“女大不中留哦。”

大年三十這天,林家的每一個房間都破天荒的迎來了主人。顧朝被安排住進唯一的客房,林墨的小姨謝巧琳隻能退位讓新人,和林墨住。

“哥哥再往左去兩厘米,阿朝彆動。”林墨指揮著家裡的兩位青壯年貼春聯、掛燈籠。

“這是誰寫的‘福’?”

“我寫的,怎麼了?”林斯年扶著梯探頭俯瞰。

“哥哥!你是不是在美利堅待久了被資本主義荼毒了,怎麼一點風骨都沒有。”

“你就說寫得醜就好了,何必罵我。”林斯年苦笑,和顧朝對視一眼。

“我找爺爺重新寫吧。”

“小姐,少爺,過年好啊。”一個兩手滿當當提袋的中年人進門,笑嗬嗬地看向站在中間的林墨。

林斯年笑著揮揮手,“王叔,過年好。”

“王叔,您來啦,爺爺在屋裡呢。”林墨領著王叔進屋。

“小姐,少爺?”好有年代感的稱呼,顧朝疑惑地看向林斯年。

“王叔是家裡以前的司機,我和墨墨小時候上下學都是他接送,他後來雖然換了工作但是每年逢年過節都會來看看大家。至於稱呼嘛,王叔比較……講究,我們聽習慣了。”林斯年兩年沒回國,也不太適應這久違的稱呼,尷尬地聳肩一笑。

顧朝了然,“確實很講究。”

“不如先把橫幅貼了?”

“如果貼歪了……”

兩人互相瞪著炯炯有神的深邃大眼,沉默了幾秒,林斯年說:“算了,等墨墨回來吧。”

顧朝點頭表示無比讚同。

“話說,以後咱倆怎麼稱呼?”

顧朝也是一愣,高中的時候他跟著競賽小組的同學喊林斯年“師哥”,校外喊林斯年大名,但林斯年實際上比他還小兩個月……

“當然是跟著我喊呀。”林墨捏著一張嶄新的“福”字從屋裡出來,站在台階下仰頭看著兩位男士。

顧朝笑著接過她手裡的“福”,林斯年看著含情脈脈的倆人無聲頷首,“行,聽妹妹的吧,妹夫。”

顧朝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稱呼,甚至有些樂在其中,“好,哥。”

晚上吃飯的時候,林墨脫了外套露出紅色的長裙,顧朝扶在椅背上的手微微一頓,看清裙子的款式後勾了勾嘴角。

她穿著很合身。

吃完年夜飯一家人坐著看了會兒春晚,才八點多初一和沈逸就拿著各種小型煙花炮竹來找人玩,幾位小輩拜了年拿了紅包很快得到赦令,林墨的小姨謝巧琳也帶著她的新小鮮肉男朋友參與其中。

屋子裡是幾位長輩在玩牌,屋外的院子裡是青年人的幼稚時刻。

沈逸點了一隻小黃鴨,它先是頭頂噴煙花,過了幾秒就開始像個陀螺似的原地旋轉起來,這個燃完沈逸又點了個掃地機器人,旋轉起來像隻風火輪。小鮮肉的笑點特彆低,單純的像個陽光開朗的男大學生,眾人被他的笑聲和眼前有趣的煙火感染,也一個接著一個笑出聲。

初一在灌木叢裡架了一台相機,又給每人發了兩隻加長的仙女棒。沈逸又掏出一棵小型聖誕樹,火光一亮,聖誕樹劈裡啪啦地炸開一朵朵小煙花。院子裡插了一些氛圍燈,五花八門的,有像蒲公英的,有像蘑菇的,還有小燈籠,黃的、白的、紅的燈光四散在庭院的角角落落。

而後,他們點燃仙女棒在院子裡圍成一個圈,像篝火晚會般圍在一起旋轉跳舞,仙女棒綻放出一簇簇如花似雪的煙花,白色的光璀璨如星,他們在短短的幾十秒裡絢爛了彼此的笑顏。

林墨側過頭發現顧朝看著她,他的眼中是星星點點和星星點點裡的她。尚未到零點,她已經忍不住要分享喜悅:“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萬事如意!”

“歲歲今朝!”

“恭喜發財,紅包拿來!”

大家此起彼伏的祝福聲在沈逸的玩笑聲中斷開,笑聲接續而來,每個人都笑彎了眼睛。

“紅包沒有,新衣服要不要?姑娘是旗袍,爺們是……”

“爺們是空氣?”沈逸欠打地接茬。

謝巧琳作勢要打他被小鮮肉攔住,她正了正神色,“你們幾個是新式中山裝,不過是按照以往的尺寸做的,大了小了回頭找我改。顧朝我給你準備了一對袖扣,回頭你到店裡來量個尺寸小姨我給你做西裝。”

顧朝含笑答謝。

“阿朝可是大明星,穿出去還能給小姨的品牌免費打個廣告,小姨你賺了。”

謝巧琳看也不看就把手裡燃完的仙女棒扔向沈逸,而後笑著看顧朝,“你國內外的高定穿的多,到時候不要嫌棄小姨的手藝。”

顧朝受寵若驚般地笑了笑,回道:“這是我的榮幸,何來嫌棄一說。”

“你們要是早幾個月在一起,我還能做套情侶款的。”

小鮮肉晃了晃謝巧琳的胳膊,“這還能做情侶款啊,我們怎麼沒有?”

眾人聞言笑作一團。

在院子裡鬨完才剛過十點,實在是凍得跳腳,於是大部隊一起進屋。客廳裡唯有林墨的父母還在說說笑笑,大家一起懶散地躺到沙發上,電視機裡的春晚正進行到一個無聊的小品,沈逸突然提議大家一起玩遊戲,於是林家父母也陪著玩起遊戲。眾人玩了兩輪“天黑請閉眼”,又玩了兩輪在頭上貼詞的遊戲,林家父母也回房休息了,謝巧琳送小鮮肉回去,客廳裡隻剩下發小四人組和顧朝守歲。

林墨精神上的興奮勁還未過去,但是眼皮困得上下打架。她靠著初一的肩膀假寐,剩餘幾人你一句我一句點評電視裡的節目。放到又一個小品節目時,幾人突然回憶起童年裡的小品節目,瘋狂吐槽和拉踩,林墨閉著眼笑。

顧朝把在院子拍的林墨設為屏保,關上手機過了兩分鐘,又默默把屏保改掉。他才放下手機,就感覺右手小拇指被勾了一下。

林墨眯著眼看手,她的左手小指和他的右手小指勾在一起,他們像背著家長早戀的小情侶,偷偷摸摸地曖昧。

電視機裡傳來主持人們倒計時的聲音:五、四、三……

“新年快樂!”

林墨坐起身和顧朝擁抱,他們在彼此耳邊低聲祝福,然後分開。大家互相擁抱,互道祝福,手機裡響起一陣又一陣的鈴聲,不用看也知道是親朋好友的祝福信息。

沈逸帶著初一告辭,林斯年也回屋洗漱睡覺。

顧朝和林墨給謝巧琳留了一盞燈,牽著手上樓,顧朝拉著林墨去客房。

走廊裡安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他們在門邊擁抱,無聲地再一次互道祝福,在心裡,在眼中。

這是顧朝和林墨一同度過的第一個新年,她穿著他送的紅裙,親口和他說了“新年快樂”。在分開的幾個年歲中,她隻能藏身於人海,在他的微博評論中留言——

“新年快樂,顧朝。”

“平平安安,顧朝。”

“健康快樂,顧朝。”

“一定要幸福啊,顧朝。”

……

我的祝福化為煙塵消失在人聲鼎沸中也沒關係,隻要神佛能夠聽到我許下的心願,隻要遠方的人能夠接收到我的祝福。你能長長久久的平安幸福,陪在身邊的人不是我也沒關係。

但願人長久——是最美的祝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