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賈和地上躺著的0.5個人臉對著臉大眼瞪小眼,他大腦一片空白,舉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一小縷魂魄從陸仁賈天靈蓋飛出,他恍惚覺得太奶在拉著他奔跑,周圍寂靜無比。
這種感覺隻持續了一瞬間,下一秒,他耳邊傳來仙樂:
“......手電打著了嘛?啥呀這是?”仙樂問。
他大大咧咧湊到陸仁賈耳朵旁邊問話,聲音不小,把陸仁賈的意識給震回來了。
這時候知覺和力氣才終於回攏到他身體裡,他聽見不遠處小黃帽在尖叫,刺耳又持久,高音頂得他眼冒金星,叫聲裡邊還夾雜著一個姑娘的泣音,是考研政治手冊的主人,姑娘被嚇哭了。他看白棉襖拿著盲杖還想往死人身上戳,立馬抓著白棉襖的袖子往後頭甩,兩個人都一屁股坐在地上。
“死人,都是血,有個人死了。”他乾巴巴地說。
陸仁賈之前是害怕,現在是惡心,不好形容,跟胸有有塊大筋突然被擰巴了一樣。
他之前還自詡見多識廣,百十號乘客人間蒸發還笑著調侃這場麵沒創意,有人家會打響指的紫薯精珠玉在前......但這回他是真有點怕了。太近了,太突然了,那種死亡的真實感就像一片大浪朝他撲來,一棟大樓衝他倒來。
陸仁賈打著抖,倚著白棉襖的胳膊慢慢遠離了門口,邊退邊虛著眼睛觀察那個0.5,就怕屍體突然動一下。
0.5是仰著倒的,陸仁賈恍惚間好像看見他胸前還掛著個小牌牌。抓著白棉襖吸了點他那種奇妙的勇氣,陸仁賈又把脖子伸過去探了兩眼,看見“向導”兩個大字。
“臥槽,叔?叔!”陸仁賈叫道,“叔!”
中年小老頭回了一句怎麼了怎麼了?
“你剛才是不是說我們沒向導?”
“啊?”
“他是不是我們向導?”陸仁賈指著屍體。
“啊?!”
中年小老頭叫徐鶴,他本來是怕的不敢挪窩,但是打量了一圈發現這裡邊就他年紀最大資曆最老堪稱領袖,於是打著哆嗦起來了,男老師和小藍帽是膽大的也要跟過來,剩下三個不敢呆在原地,8.5個人在車門口團圓,陸仁賈給他們舉著手電。
徐鶴瞅了屍體一眼,然後開始狂吐,一邊吐一邊擺手:“哎,不是,不是我說,嘔,他脖子上是向導證啊。”
人一多陸仁賈就不慌了,他長手一伸把小證件夠起來,讓徐鶴仔細觀察:“什麼意思,什麼是向導證?”
“就是向導的證件,按理說簡單副本都是老手帶新手,懂吧,負責帶新人的老玩家就是向導,一場一個,新人活命他賺積分。”徐鶴不敢看那邊,他看著陸仁賈的俊臉。
另一邊的男老師聽明白了,隔空指了指屍體:“那這麼說,我們一車都算是這個什麼紅什麼遊戲的新手,他本來是我們的向導?”
“是這個意思。”徐鶴點頭。
陸仁賈接上話頭:“然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意外,他沒趕上車......沒完全上車,就這麼死了,所以我們沒向導了。”
“是這個道理。”徐鶴點頭。
"......要不......咱們再門遠一點吧。"男老師說。
一群人又往後縮了一大截。陸仁賈拉著白棉襖靠在一邊,心說這算什麼,遊戲出bug了嗎,剛創了個號新手任務都沒開始教你用技能的npc就掛了這還怎麼玩?這能玩?誰設計的破遊戲?!
“叔叔,您說您打過兩場遊戲,您教教我們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考研姑娘沒敢看屍體,她已經沒紙了,隻好用衣服袖子抹眼淚。
徐叔還在吐,“嘔,真是造孽,行,你們幾個暫時離向導遠點,往那邊坐,我先給你們講講基礎的,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嘔,就簡單說兩句,能明白就行。”
幾個人抱成一團往車廂裡麵走,走著走著白棉襖騷了搔腦袋:“那死人呢?向導就擱這放著成嗎?”
“......就,就放那吧?”
“......找塊布給他蓋蓋?”
一團人又哆哆嗦嗦往回挪。
這時候向導屍體那邊傳過來一個年輕的女聲:“不用,我先檢查一下,你們講,我聽得到。”
陸仁賈這才發現他們裡邊少了個人,小藍帽不知道什麼時候掉隊留在0.5那邊了,她蹲在0.5旁邊又是扒眼睛又是捏嘴巴,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
大部隊不敢看0.5那片區域,大家統一看向小藍帽小姐的對象小黃帽先生。
“我老婆是醫生。”小黃帽一直閉著眼睛現在也沒敢睜開,這會兒聽見小藍帽的英雄行為瞬間與有榮焉。
“不太專業,我腦科方向的,就是先看看。”小藍帽補充了一句。
白棉襖也要留下,讓一位盲人一位女士留在那裡陸仁賈實在是對不起他的紅領巾,他想了想也過去了,用手機給小藍帽照著亮。
另外一邊,徐鶴領著其他新人坐到車廂中間。
手機沒摔壞的,有點電的,這會兒都把手機手電筒打開了,有的照著地鐵過道,有的照著人,集中在徐鶴身上的光最多,徐領導本來就茲眉善目的,現在多了些寶相莊嚴,整個人好像發著聖光。
徐鶴在自己的腦子裡瑟瑟發抖,但是他表麵上雲淡風輕,他緩緩說道:“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關於這個事,我簡單說兩句,能明白就行。”
所有人都安靜地豎起耳朵。
四周黑黑暗暗的,這場麵特彆像八十年代成年人孩子王給一群小蘿卜頭講鬼故事,旁邊就有發著紅光的懸浮牆烘托氣氛,感覺既有鬼的恐怖,又有人的溫馨。
“我們現在在無限流副本裡邊,無限流小說看過嗎,綜藝也有差不離的,電視劇也播過。”他沒看年輕人們,看的是男老師,年輕人愛看網文接受力也強,他就擔心男老師接受不了。
其實不接受也得接受了,怪事已經發生了,地鐵都上高速了,旁邊還有半截屍體在那躺著笑呢......
男老師緩緩點了點頭:“看過,主角不停去各種恐怖電影裡麵完成任務......”
“哎就是這個!”小老頭一拍巴掌,“咱都聽說過這就好說了,我之前遇見過一個大妹子一來就喊‘你們這是綜藝!彆想騙我!我要回家!’然後就往外走,拉都拉不住,一出門就被一個大魚吞了,我沒敢看,聽說血把河都染紅了,”他比劃著,“無限流嘛,都差不多,闖完一關回現實世界歇幾天,然後接著一關,無限就無限在這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麵露悲戚:“不知道哪個高人腦子這麼好使整出來無限流這麼個叫法,真他娘貼切,媽了個巴子。”
氣氛壓抑了起來。
徐鶴接著講:“副本都是有點嚇人的,一時半會接受不了很正常嘛!但是一定要及時調整心態,多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嘛!放心,一般新人多的本都不難,跟著向導走......啊向導沒了也沒有關係,提示不都在那擺著呢,”他指了指賽博懸浮牆,“我看你們素質都挺不錯的,你們都很有潛力!”
一直抽抽噎噎的的姑娘聽見這話放聲痛哭;小黃帽抱著男老師開始嗷嗷嚎叫;社恐哥不知道聽沒聽講,他沒動靜有一會兒了也不知到是不是完犢子了,另一頭的盲人朋友掛著莫名其妙的笑容似乎是在哼歌。
“放心!我看你們都很有潛力!”徐鶴昧著良心說。
“我之前就打過黃王本啊,這些顏色具體我也不知道怎麼分的,好像說無限世界一共有七塊地域,每個地域有一個王管著,應該是叫什麼紅橙黃綠青藍紫王?我們現在在紅王的地盤上,所我們玩的這個本就是紅色主題,簡稱紅本。”
“好像每個王的性格和喜好會影響副本?這也是彆人講給我的啊不保真,比如我們現在這種紅本一般都是喪屍危機啊大逃殺類型的,那個紅王好像是個瘋子,特喜歡血腥暴力;黃王喜歡看童話啊幻想什麼的,黃本就是一幫哈裡波特騎著掃帚飛......”
大家的表情一言難儘起來。
白棉襖一聽哈裡波特就樂了,精準無誤地湊到陸仁賈耳朵邊:“我不想玩大逃殺,我也想騎著掃帚飛,我小時候就想當巫師。”
陸仁賈看著0.5想笑但沒敢,他小聲對白袍巫師說:“那你多想想。”
他腦子裡的彈幕不停地唰唰唰唰,討論的都是些智障文學:
【我也想騎著掃帚飛!】【掃帚是什麼,是黃王大人的寵物嗎?】
【紅後殿下原來是瘋子嗎?聽起來好厲害啊】
【紅後殿下真厲害啊!居然是瘋子!】【真不愧是紅後大人!】
【黃王大人為什麼要騎著掃帚飛?】【黃王大人為什麼要飛?】
【你們不要在紅王大人的直播討論黃色的東西啦!小心被封號!】
看見“封號”兩個字,可能想起那個花生米的下場了,怕了,彈幕慢慢消停了。
高老師這邊還在研究賽博紅牆,他突然發現了什麼,身軀一震,瞬間環視了車廂一圈。
“怎麼了高老弟?”徐鶴注意到他的不對頭。
“沒,我再確認一遍,您接著講。”高老師又環顧了一圈,自己給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他把眼鏡取下來用裡衣擦了擦,又數了一遍。
過了一會兒,他不確定地看向徐鶴:“老哥,咱們這副本人數是固定的嗎?”
徐鶴被他看得發毛,他想了想:“......是吧。”
“那向導算人嗎?我的意思是,死人還算得上是玩家嗎?”
“算吧,不管咱們剩下幾個副本人數都是固定不變的。”
“......那我們不是一共九個人麼,”高老師指指紅屏幕,“怎麼那上麵寫的是八個?”
“啊?!”
徐鶴“唰”一下站起來,挨個點人腦袋:
“1、2、3......”
最後點到他自己
“......9。”
“臥槽,真見鬼了?”
小黃帽聽見這話發出一聲尖銳的爆鳴,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不動聲色地離身邊的人遠了些。
可憐的考研姑娘哭得腦瓜子嗡嗡的,她迷惑地問:“怎麼了,九個人怎麼了嗎?”
“說是八個玩家,現在有九個人,多了一個,不就是有鬼藏我們中間了嘛。”白棉襖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