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簡直是反了天了！你還想殺了你老子不成？”祁路成被拽住衣領，有些氣急敗壞，但眼底深處卻有幾分畏懼。

儘管祁野是他的孩子，但這個孩子他向來沒怎麼上心，所以麵對與平時截然相反的祁野，他也有些犯怵。

祁野像是看死人一樣看著他，眼底沒有半分光彩，似乎下一秒他就能直接抽出一把刀，捅入祁路成的身體裡。

就在他握拳準備動手時，有人喊住了他。

“小野，彆…”

趕來的人是朱佳，她很狼狽地關上車門，朝著祁野的方向跑來。

看到朱佳，祁路成麵上的緊張消散了幾分，他默默往後退了些，離祁野拉開了距離。

朱佳快步走到了他們的車門口，抬手拉了一下祁野的衣服，對著他無聲地搖了搖頭，才轉頭望向祁路成。

“祁總，公司內的交接我已經完成了。”她笑了笑，眼睛緊盯著祁路成，笑意不達眼底，“夜路走多了總會失足，船駛入陰溝也會翻，祝您在公司，一切順利。”

祁路成臉色不好看，正準備說話，他的車門就被朱佳從外麵關上了。

隔絕開兩人，他還是從車窗看見了祁野那張漠然的臉。

他有一種感覺，如果不是朱佳攔了一下，他的這個兒子，可能真的是想出手殺了他。

朱佳拉了拉祁野的衣服，將人帶到了自己車前。

“小野，你爺爺不想看見你這樣，他想看見的是你好好生活，快樂地活下去，而不是去報複他們，你這樣不僅不會有什麼好處，還會將自己徹底拉進泥潭，永遠都翻不了身。”

朱佳說的有些哽咽，“你還那麼年輕，不能為了這些人渣完全斷送掉自己前程。”

路燈微弱的光線打在祁野的身上，使得他一半身影籠罩在光影裡，一半藏匿在陰影下。

好一會，他終於動了一下，轉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祁路成，低沉沙啞的聲音穿透性卻很強，清清楚楚地落在祁路成的耳朵裡。

“祁路成，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窩囊廢！從今天起，我們就斷絕父子關係，你要敢來找我，就彆怪我對你動手。”

祁路成嘴唇翕動了幾下，看向祁野的眸中情緒有些複雜，還沒來得及回應，麵前的青年已經坐上車離開了。

他轉頭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眼底有一瞬的迷茫，但很快就被一抹陰翳取代。

網上輿論依然在發酵，但熱度已經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低了，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明星的八卦。

有幾個公眾媒體出過他家庭的相關報道，明裡暗裡地透露了一些真實情況，有關於祁家的家庭組成情況，也有關於祁野的處境。

報道的熱度不上不下，因為有人在背後博弈。

祁野也意識到了，幾乎每次他被黑的時候，都會有類似這樣的公關，讓他在被罵之後不至於一落至穀底。

看來，他對這公司還是有點利用價值的。

不然也不會去費功夫給他公關。

就在此時，張盈的電話再次打了進來，他拿著手機坐在飄窗上，看了一眼外麵的路燈，滑動接聽了電話。

張盈語氣依然跟之前一樣，語速不疾不徐，帶著教育的口氣，句句都能讓他感到不適。

外麵的黑夜像一個要將他吞噬的黑洞，電話對麵的張盈滔滔不絕。

“小野啊，不是哥說你，你本來就沒有演技，長相也不算出眾，按理來說有這樣的家庭背景是應該好好把握啊，怎麼要跟家裡鬨成這樣呢，說不定有祁家的助力，你不至於混成這樣呢？”

“你哥我說話一向很直，但也是為了你好，你來公司這麼久了，實則也沒為公司帶來利益，反而公司在給你公關上費了不少功夫，雖然公司也不強迫你去給公司帶來什麼利益，但也不能一直都給公司帶來負麵影響吧？”

祁野垂下眼，靜靜地看著窗外風吹樹葉，那沙沙的響聲幾乎與張盈說話的聲音重疊了，他感覺心口都有些泛涼。

他垂下眼，並沒回應張盈的滔滔不絕。

其實不用張盈多說，一直以來他都很清楚自己的實力。

雖然演技在這些年不間斷的跑龍套中得到了進步，但離真正實力演技還差了些，進圈這麼久以來，他的信心也幾乎被磨滅了。

張盈似乎說久了，自己也說累了，在要掛斷之前，輕歎了一聲，開口道。

“明天有一場酒局，你也該來參加一下見見世麵，多認識些人，你就不會有現在的局麵了。”

他說的語重心長，祁野的臉色卻逐漸冷了下來。

“你作為我的經紀人，是隻會勸我去被潛規則嗎？”

“如果你有能力闖出來，我也不至於去給你想這種出路，你也不要總是自視清高了，圈內多少人用身體換資源走到了頂流，你忘記了前陣子的那個新晉小花？”

祁野指尖輕抬，摁斷了通話。

他抬手打開了窗戶，冷風從窗外湧入，將他的頭發吹的十分散亂。

接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盒新買的煙，借著屋內昏暗的燈光點燃了一支，猩紅的火光忽明忽暗，他往窗口的方向靠近了些，白色的煙霧隨著風吹到了他的臉上，讓他不由得眯起了眼。

活的真他媽窩囊。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在黑暗中那明明滅滅的一點猩紅，用指尖輕輕地撣了下煙灰。

又是一整夜沒睡，他靠在飄窗上，看著窗外，看著太陽一點點升起，用金光一點點地抹掉黑暗。

他頹喪地靠在窗邊，感受著被玻璃隔絕在外的溫暖。

過了好一會，他的門鈴聲響了起來，一聲接著一聲，帶著些小心翼翼，又有著幾分規律性。

他這才緩緩從飄窗上下來，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習慣性地點開可視門鈴查看外麵的情況。

見到站在門口的人是秦未，他才抬手打開了房門。

秦未穿的不多，外麵的天氣有些冷，他凍得鼻尖都泛紅了，身體也在發著顫，手裡卻還還拎著很多東西，見到祁野的瞬間眼睛就彎了起來。

“祁哥！給你打了好多通電話你都沒接，所以我就給你買了一堆東西來看你啦！”

祁野怔了幾秒，見他快要拎不動了，才伸手去接，臉上的頹喪也散了幾分。

“帶這麼多東西啊？”感受了一下手裡那沉甸甸的分量，祁野有些無奈。

“我想著你這幾天應該也不方便出門，所以就去超市買了些東西過來找你，也不算多，沒想到這麼重。”秦未甩了甩手，笑著回應道。

“謝謝小未，等會給你報銷。”祁野將那一大袋東西都放在桌上，才轉頭看他，“你先去沙發上坐著歇會，我給你泡杯茶。”

“嗯。”秦未小心翼翼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在祁野去廚房後，他的眸光逐漸變了，那雙鈍感十足的圓眼裡充滿了精明和算計。

隻是那算計在祁野的腳步聲傳來時消失的一乾二淨。

換臉比翻書還快。

祁野將泡好的茶放在了他麵前的茶幾上，才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

“哥，我知道…”

兩人同時開口，秦未端著茶看著他，很認真地開口一字一頓地開口道。

“我知道，網上說哥的都不是真的，哥不是那樣的人。”

他頓了頓，聲音軟和了些許，看著祁野的眼睛裡帶了幾分心疼。

“哥，在這樣的家庭裡生活，一定很累吧？”

祁野怔了怔，感覺鼻頭有些泛酸，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麼多年來，他的名聲一直都很差，倒是少見這麼相信他的人。

他輕嘲地笑了一聲，轉頭看著秦未，“你不怕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不會，”秦未捧著茶杯，十分肯定地回道，“哥你當時幫我脫離那邊，還讓我做你的助理，公司不墊的錢你都給我墊了，你絕對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

祁野往後坐了些，靠在沙發靠背上，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未，笑著道：“行了，過去的事就彆翻了，反正現在大眾心裡的我就是個不學無術喪儘天良的王八蛋。”

之前他一直都在忙，從早到晚都不停歇的進組拍戲，跑龍套，黑料卻依然隻增不減，現在黑他已經是個極簡單不過的事了，稍加點傳言都可以把他釘死在恥辱柱上。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不在意那些鋪天蓋地的謾罵，但在看見的時候還是會心裡難受。

或許，張盈說他也說的沒錯，他的確不適合進娛樂圈，不適合這個圈子。

秦未在他這坐了一個小時就走了，房子裡又剩下他一個人。

他習慣性地關上燈，坐在黑暗裡發呆，似乎那種什麼都看不到的感覺反而讓他更安心。

胃裡早就空空如也，他起身去燒水泡麵。

泡麵的彌漫在整間屋裡，他拿著叉子麻木地送進嘴裡，滾燙的泡麵順著食管下滑，逐漸充盈了胃。

他一點點地吃著，泡麵的熱氣潤濕了他的臉，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嚴肅的小老頭責備他。

“星星，怎麼又吃泡麵，這種不健康的東西要少吃，聽見沒？”

一滴滾燙的淚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落入碗裡，隻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水痕。

分不清是水霧留下的還是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