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1 / 1)

修仙四藝指的乃是,丹、器、符、陣四道,對於修士而言就算不主修其一,也或多或少鑽研過其中精妙,所以每二十年一屆的四藝大會一向廣招天下修士,不會拒絕任何來此論道的修士。

東江仙城身為九大仙城之一,因為地處東羯天塹地勢偏遠,所以在絕大多數時候並沒有其餘的八大仙城繁榮,當然隻有一個時間段除外,那就是東江仙城舉辦四藝大會之時。

因為殷益擅長煉器一道,溫言也發了個傳訊詢問殷益是否同行,然而殷益說懶得與其他修士打交道,便拒絕了溫言的邀請。

溫言和嚴經韜來到東江仙城時,東江仙城已是人滿為患,在四藝大會期間,北冥界近四成的修士都將在此雲集,為了分流人群,四藝大會一共有四個場地,丹、器、符、陣各占其一。

四藝大會一般為期三月,第一月仙盟每三日都會給一個主題,擅長此道的修士若是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便可直接登台講道,所以在第一個月時,可以說是百家爭鳴。

溫言是符修,嚴經韜作為醫修要參研丹道,可以說兩人要參加大會的場地不在一處,但是嚴經韜說雖然比試在第二月和第三月,但是要論有趣,還是第一月更有意思一些,既然溫言是想來此散心,不如隨他去丹道的場地,雖然溫言算半個門外漢,但是在第一月也能找到不少樂趣。

溫言自然沒有拒絕嚴經韜的提議,煉製五色月瓊的日子越來越近,溫言也放下了對實力的追求,用自己僅剩的時間去體驗自己不曾體驗過的事情,正如殷益所說,至少不枉來這人世間走一遭。

丹道的會場,仙盟公布了此次大會第一次的主題,比起往屆更為正式的主題,這一次的主題倒是有些另辟蹊徑:移情丹。

看見這個主題不僅是其他修士,就連一向不落俗套的嚴經韜都緊緊皺起眉頭,溫言看不出其他門道,但是這個主題下麵還特意說明了這是仙尊鬱曜欽點的主題後,溫言就猜到鬱曜隻怕知道此舉十分不妥但是依舊要一意孤行。

嚴經韜知道溫言不清楚內情:“往屆四藝大會的第一個主題都不會兒戲,要麼是常見的丹方,要麼是這二十年丹道最新的成果,力圖把四藝大會的基調墊好。隻是這次……”

“是因為移情丹不夠正式反而很偏門嗎?”溫言此前沒有聽過這種丹藥的名字,於是這般問道。

嚴經韜搖了搖頭,皺起的眉頭不僅沒有舒展反而越來越靠近:“早在仙盟建立之初就已經定下規矩,丹修不得研製此等操縱人心的丹藥,一旦發現,就會被列為禁丹,研製此藥的丹師也將受罰。仙尊此舉是在以仙盟之尊的身份公然挑戰仙盟數萬年來建立的權威,我知他不太稱職,但是這般荒唐,我真是聞所未聞。”

嚴經韜轉眸餘光落在了溫言身上,突然想起溫言上次在茶館中所說的話,突然又覺得自己忽然理解了鬱曜的所作所為。

鬱曜可以依靠將溫言的“愛”引渡到自己身上來讓溫言戀慕他,想要用所謂的移情丹使得華棠移情彆戀確實很有可能,畢竟這兩種做法,從某種意義上來看是一脈相承的。

“仙尊真是……”人群中有點忍不住開口,說話的人言語中藏著幾乎要爆發的怒意,他已經極力令自己冷靜下來,但是從他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他的努力效果並不明顯:“燒了所有與華棠有關的話本就罷了,如今竟能如此徇私枉法!”

嚴經韜注意到溫言漠然的神色,心中倒是有些驚訝,愛的另一麵是恨,嚴經韜本以為溫言對鬱曜會從一麵走到另一麵。但從溫言的表現看來,鬱曜在溫言心中已經什麼都不剩了,也許隨著溫言七情複位,溫言拋棄的不僅是他對鬱曜的“愛”,還有鬱曜在他心中的全部。

當四藝大會其他幾個場地舉辦得如火如荼時,丹道的場地是一片壓抑著憤怒的死寂,沒有修士願意參加第一個主題,若鬱曜不再是仙尊,不再是應劫之人,若是鬱曜從此路過,隻怕這些修士都要一人吐一口唾沫淹沒鬱曜。

“此地倒是有些無趣。”溫言向前一小步後回頭看向嚴經韜:“我打算去陣道的場地看看,嚴兄可是要一起?”

溫言話音未落,一群人忽然走到人群的最前方,為首的正是鬱曜。

鬱曜環顧周圍的修士,那些人的反應正如他所意料,就在他心中十分滿意之時,卻忽然撞見一個目光,刹那間的對視令鬱曜能感知到的隻有那道目光和他加速的心跳。可惜的是,他們對視的時間太過短暫,錯開目光時又那麼自然,仿佛之前的對視隻是一場錯覺,而錯覺後的真相是溫言用帶著笑意的眼膜靜靜地注視另一個娃娃臉青年。

“諸位道友,本尊知道你們對本尊選擇的主題有所不滿。”鬱曜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大義淩然的意味:“隻是月神轉世與域外天魔之間的感情本就是錯的,為了撥亂反正,本尊才想用移情丹讓月神轉世回心轉意,不再與域外天魔糾纏,專心接受月神傳承,好在來日統領仙門。”

“假公濟私。”嚴經韜一臉不屑,忍不住嘀咕:“是不是鬱曜還要為了仙門大義不得不挺身而出,就此成為華棠仙子移情的對象?”

他說完看向溫言,似乎在等待溫言讚同他的觀點,但是溫言卻沒有對鬱曜的話全盤否定:“鬱曜的話有些地方是對的,月神轉世不該再與域外天魔過多糾纏,隻是鬱曜沒有資格做那個令華棠仙子回心轉意的人。”

嚴經韜挑眉:“溫兄,你不會心裡還惦記鬱曜吧?”

溫言看嚴經韜糾結的模樣,一時間啼笑皆非:“並非如此,我已經將鬱曜當作一個完全與我無關的人才有此評價,說實話,在嚴兄問方才的問題之前,我甚至沒有記起我曾愛慕過他。”

何止是與我無關的人,溫言說話時心中想到,明明是一個和我無關的魔族,若非這個魔族還有其他作用實力又太強,我絕不會容忍一個魔族在仙門修士麵前高談闊論。

“所以還請諸位道友各抒己見,若能研製出此藥令月神轉世回心轉意,諸位皆是我在大魔劫中拯救我北冥界的功臣。”

鬱曜的話冠冕堂皇嗎?確實冠冕堂皇,可是偏偏說的有理有據,原本還對鬱曜此舉十分不滿的修士,如今也因為鬱曜的話變得猶豫起來。

嚴經韜也陷入沉默,似乎也在考慮鬱曜之前的話,可是很快他忽然低聲自語:“不對。”

嚴經韜抬頭:“溫兄,鬱曜剛才的話中有一個很明顯的漏洞。”

“什麼漏洞?”溫言十分配合地問。

“移情丹這種暗算人的手段,最怕的就是被暗算者有了防備之心,假設真的看似暗算成功了,也不能保證被暗算者有沒有其他後手。然而鬱曜想用移情丹令華棠仙子變心,用這種大張旗鼓的方式鬨得人儘皆知,自然也瞞不過華棠仙子,你說對域外天魔情深意重的華棠仙子真的會乖乖服藥變心嗎?”

溫言轉眸,片刻後點頭:“是這個道理。”

“所以,若是我沒猜錯,鬱曜根本不想真的用研製移情丹令華棠仙子變心,他如今的所為都隻是在世人麵前作秀。不過還有一點我很好奇,他這般作秀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這個理由很重要嗎?”溫言問道。

嚴經韜有些煩悶地抓了抓腦袋:“他這麼做對他而言有百害而無一利,我無法理解到底是怎樣的理由促使他這麼做。溫兄,你知道的,越是這種反常的行為,我越是好奇它的原因。”

溫言伸手拍了拍嚴經韜的肩膀微微歎息:“嚴兄,這世上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知道答案,有時知道答案的代價很有可能是主動進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溫言此言確實發自真心,鬱曜故意做出這樣的事情或許與他魔種的身份相關,但是魔種的事情,真正能參與的隻有北冥界最強大的幾個修士,嚴經韜的實力終究還是差了一些。

嚴經韜聽出溫言的言外之意,他眯起眼睛,直直看向溫言:“溫兄難道猜到了理由?”

“猜不出,鬱曜的心思豈是我等常人能夠揣度的?”

“雖說溫兄猜不出理由,但是溫兄一定知道了大致的方向。”嚴經韜握住溫言搭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手:“溫兄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不會外傳!”

溫言突然笑了一聲,笑得嚴經韜莫名其妙,他隱約感到溫言此時的笑容不是在他的心在笑而是在哭。

“嚴兄,你我隻是芸芸眾生中最普通的蒼生之一。牽扯進這種事情,除了那些有高貴的血統或前世的受天道眷顧者,像我這樣的人,哪怕傾儘所有能與他們並肩的實力,也不過是偷來的,不僅這樣的實力隻是鏡花水月,而且隻能維持極短的時間,但是僅僅是得到這樣的實力要付出的代價卻是我的生命。”

嚴經韜明白了溫言話中的含義,他一時間卻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之前的那些好奇關於鬱曜的早就煙消雲散,他心中隻剩對溫言的恍然。

他原以為溫言是因為不再為情所困所以決定享受人生,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明白,溫言隻是想在他生命中最後的時間裡體驗紅塵。

“為什麼?”嚴經韜低聲問,他的聲音沙啞壓抑著接近悲哀的情緒:“還有多長時間?”

“溫言的至親因魔門而死,無咎的師門因魔門而亡,苟且偷生這麼久的我,也該跟上他們的步伐。真要算時間,最多還有兩年。”

“可是……”嚴經韜抬頭,死死盯著溫言:“難道僅僅因為一段錯付的感情就要萬念俱灰一心尋死嗎?難道這個世上,你就沒有在意的人嗎?”

溫言抿唇淺笑:“正是這個世界上有我在意的人我才會這麼做,不論他們已經逝去還是活在這個世上。”

“嚴兄,將來廣陵仙城的那間符籙鋪子會長長久久地存在於北冥界中,而我也將以另一種方式獲得永生,所以嚴兄不必太過悲傷,若是無事,也可以光顧我的那間小鋪子,唯一遺憾的就是那時的我已經認不出嚴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