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山 “這不就是住我家隔壁的大哥的兒……(1 / 1)

扶生花 隻是雨隻 4244 字 10個月前

午後,尉遲欽領著尉遲皞上街,準備給他添幾件新衣裳。

其實一早尉遲欽來找尉遲皞的時候,尉遲皞是想和阿嬗一起上街的,但被尉遲欽攔下了。於是尉遲皞又賴在了阿嬗的屋子裡,說什麼都不肯出去了。

尉遲欽有些無奈,但想著尉遲皞的性子不是能在一個屋子裡憋得住的,便暫且隨了他。

結果沒一會兒,果真是出來了。隻是磨磨唧唧,三步兩回頭,直到阿嬗跟到了門口說了什麼,才滿臉不情願地點了頭,又是三步兩回頭,往自己挪來。

看著尉遲皞的樣子,尉遲欽不由地出了神。

凡間的日子像是洶湧長河,他隨波而下一腔孤勇像個英雄,眼中隻有走一步少一步的末路。

他是怕的。

凡間種種,是他先前未曾預料到的。陷得越深,他便越不敢回頭,他怕會多拉一個下水,更怕那欲言又止強忍出來的輕鬆。

他無法違心說上一句“無事”,他什麼都說不出口。

尉遲皞挪到了尉遲欽跟前,神情有些失落。尉遲欽張了張嘴,想說“走吧”,可他恍惚從情緒中掙紮出來,又是沒有說出口。

阿嬗的目光落在了尉遲欽身上。尉遲欽會意微微頷首,抓著嘴裡還“嗚嗚嚶嚶”的尉遲皞出了門。

上了街的尉遲皞又是一通買。

先前那些,阿嬗似乎都沒什麼興趣。好在這晏城沒來得及被他買下的也不少,他還是有機會的。

世間景象萬千。隻是他眼裡能見的、願見的,似隻有阿嬗了……

進了店,尉遲皞一眼就相中了一件衣裳。不知為何就覺得會很適合阿嬗,想都沒想就包下了。

可輪到尉遲皞自己挑衣裳了,卻沒了方才的爽快。

“四哥,我穿紫色會不會顯得太輕浮?”

“這件圖案我不喜歡……”

“這件太花了。”

“這件太素了。”

“我藍色衣裳有很多了,不想要藍色了。”

“這件……阿嬗會不會不喜歡?”

一旁的尉遲欽神情有些無奈。

老板又提了件新的衣裳過來,問道:“公子要不看看這件?這件和您剛才那件女裝的款式、圖案都相仿。”

尉遲皞拿在手裡一瞧,果真相仿。

“好,那不用試了,就這件吧!”

一旁的尉遲欽歎了好長一口氣。

老板的手利落著,嘴也利落著:“公子眼光實在高啊!這兩件都是我們小店最新的款式,和那件女款一起的,還有一支銀簪,您看看……”

“好看,也包起來!”

“好嘞!”

一旁的尉遲欽扶起了額頭。

“若是有什麼不合適、想要修改的地方,小公子可隨時差人送來。”

“謝謝老板。”樂樂嗬嗬出了門的尉遲皞感慨道,“老板人真好啊!”

尉遲欽道:“你也不賴。”

“真的嘛?嘿嘿謝謝四哥,四哥你也好!”

街上多了不少人,往回走的手裡還都拿著符籙。尉遲欽和尉遲皞聽著來往人群,得知今日是奉山道觀所奉仙神的生辰,而奉山道觀的道士們正在前麵發放祈福辟邪的符籙。

尉遲皞之所以願意出這門,是因阿嬗差他去辦件事兒。

這事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是讓他去奉山轉轉,再拿張奉山道觀的符籙回來。

季禾之前給他們的符籙,阿嬗也都還收著。尉遲皞還見阿嬗鑽研過,不過阿嬗曾直言沒能鑽研出什麼。

尉遲皞也不奇怪。這符籙上的符文是晦澀難懂,阿嬗要鑽研這個,實屬難事。

“四哥,奉山道觀奉的那位仙神,你可知是何來路,或是有何典故?”

尉遲欽忖了忖,道:“隻知是奉山的山神,再多的我也不甚了解。”

薑午沒有拜神、供神的習俗。雖然薑午狐族從未見過他們的山神大人,一直覺得山神大人神密難測得很,但應佚這位古神天天在外麵躥,讓薑午狐族對上神並不覺得太過疏遠。

尉遲欽來了凡間後入鄉隨俗,逢時過節多會去奉山道觀燒炷香、祈個福。

正走著,尉遲欽一頓,目光不經意落在了路邊一道身影上,步子隨即一頓。

尉遲皞跟著一頓,瞧了瞧身後,又瞧了瞧周遭,最後不知所以地瞧向了尉遲欽。

尉遲欽道:“小七,四哥想起這附近還有要采買的……”

“那咱們……”

“時候尚早,要不你先在附近隨便逛逛?”

“嗯,好……四哥!”

“嗯?”

“我去奉山上逛逛,晚點兒我們山腳見!”

“好。”

奉山是座低矮的山,不算高。上奉山的路,就在城門口不遠。

尉遲皞想著上山瞧過道觀後,也去瞧瞧季禾。

奉山所奉仙神雖不是他信奉的神明,但入了道觀的無一不拜,自己若不拜上一拜,是有些無禮,便學著那些來參拜的人,胡亂地也拜了拜。

神像雕得粗,石像身上也沒著色。尉遲皞再瞧了兩眼,心間依舊一陣沒來由的古怪。

大抵還是那蓋頭吧……尉遲皞心想著。那蓋頭蓋得,不像是什麼仙神,倒像是誰家要出嫁的姑娘。

“……尉遲公子?”

“季禾!”尉遲皞向季禾快步走去,“我正找你呢!不過想著你們今日忙,怕是要見不著了。”

“說來慚愧,師弟們都比我能乾,我反而是最清閒的一個。對了,你尋到尉遲將軍了嗎?”

“尋到了尋到了,我今日就是同我四哥一道出來的。不過半道他說他還有事兒,我就尋思著來道觀瞧瞧。你既有空,咱倆一塊兒去吃個飯唄,算是謝謝你先前的照顧!”

一旁的陳子黃一臉的不悅。這尉遲公子是彆的人說什麼他便信什麼,師兄客客氣氣說句不忙,他就要拉著師兄吃飯?!

“吃飯就不用了,一會兒道觀裡還有事要做,怕是會來不及。你是剛上的山吧,我帶你四處走走?”

“好啊好啊!”

剛為師兄拒絕了尉遲公子的陳子黃沒來得及高興,眼看著師兄和自己交代了一句,就帶著尉遲公子走了。

陳子黃看著那邊說笑邊走遠的身影,悲慟起來。

“季禾,你是什麼時候來的道觀?”

“八歲那年,村子遭了癘疫,雙親亡故。”季禾頓了頓,道,“後來遇到了師父,也是師父帶我來的奉山。”

“抱歉……”

季禾淡然一笑,擺了擺手。

半城風光入眼底,狹小風華。

尉遲皞想再問關於奉山山神的事情,又覺著現下不合適講這些,張了張嘴,還是憋出那句:“咱們還是下山,一起吃個飯吧?”

“不用不用……”

“不用怎麼行?”

有道熟悉的聲音傳來。尉遲皞側側身子往季禾身後瞧去,發現來的正是胡迎塵。

季禾一臉頭疼的樣子,一把攔住了胡迎塵那衝上去要貼在尉遲皞身上的架勢。

“哎,眼熟公子,好巧好巧~你也是來找季禾的?”

“啊,對……也是碰巧遇見的,這會兒正想請他吃個飯……”

“巧了,我就是來找季禾吃飯的!一起啊?”

“好……”

“不好!”季禾橫在中間,意識到自己失了態,連忙解釋道,“尉遲公子,我不是衝你……今日確是不便,改日吧!”

“啊,嗯好。”

爬上半山腰的尉遲欽瞧見了尉遲皞。

“小七!哎,季禾?好巧啊……三哥,你怎麼在這裡啊?!母親前兩日還來了信,讓我找找你,你……小七,你拽我做什麼?”

尉遲皞努力地擋在尉遲欽身前,擋住了季禾投來的疑惑的目光。

“四哥我餓了,再不吃飯我就死了,快帶我去吃飯!”

尉遲欽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嘴也被尉遲皞捂上了。本還想喊胡迎塵跟自己一起走,再跟季禾道彆的,但還是被尉遲皞硬硬生生拖拽著走了。

季禾一把抓住準備偷摸跑路的胡迎塵。胡迎塵一個踉蹌站定,搖著扇子,咧著嘴乾笑著。

“你還記得我說那位眼熟公子眼熟吧?”

“你是想說,那位尉遲將軍,也眼熟?”

“哎呦,咱倆這是越發地心有靈犀了呀,你都知道我要說什麼了!那位尉遲將軍啊,我一看,好哇,這不就是住我家隔壁的大哥的兒子的叔叔的妹妹的……”

“弟弟?”

“哥哥!”

“……”

季禾仍是死死地盯著胡迎塵,胡迎塵仍是咧著嘴衝著季禾乾笑。

“哎,尉遲將軍!”

季禾扭頭,可根本沒有尉遲欽的身影。再回頭,胡迎塵已經跑了。

“胡、迎、塵!”

季禾咬牙切齒,卻是憤恨無處。

另一邊,有風吹進定北將軍府的院子。

阿嬗的目光從話本上,挪到了院子正中央一片葉子上。良久,她起身走到了房門口,看著落滿了光的院子。

可在她的視線裡,眼前,是一片混沌的晦暗。

耳邊細簌聲越盛,也越分明起來。

阿嬗再抬了腳去。她遲鈍地步入院子,緩緩停了下來。

“……單瓊?”

有什麼猛地從眼前的晦暗中襲來。她是想避開的,但雙腳像有無數隻手抓來,順勢而上,不準她動彈分毫。

她本能地闔上眼,僵硬地微微側開了頭。直到紙片碎裂的聲音,才重新睜開雙眼。

院子裡落滿了光,院子中央有一地碎紙。

那本是應佚的信鶴。不知是何時,一路跟她到了凡間。

碎紙燃起。

那信鶴是替她擋了災了。

院裡很靜,連風聲都沒了。阿嬗那句低聲抱怨,便顯得尖銳刺耳了些。

“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