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添景是被搖醒的。
校車出發之前，石添景觀察過整輛車零零散散坐著幾個和他一樣穿校服的學生和一位陪同老師，現在隻有他和那位老師了。
下車前，老師和放學時聽到的機械女聲說了一樣的話，讓他不要逗留，直接回家。
下車後，石添景覺得兩遍提醒實在很多餘。
這個地方放眼望去全是塔樓，四周除了四通八達的路就是綠化，下車後麵前就是單元門，而且門口的信箱上麵除了有各層門牌號，還有「某某某同學的家」的字樣。
由於數量太多，石添景找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名字，但他沒有著急“回家”，而是把所有信箱上的名字看完了。
這棟樓又是隻有他一個人，其他四個人應該也有可能分開了。
拿到屬於自己的獎勵…這是單線任務了嗎？
石添景琢磨著走進了電梯，但怎麼按樓層電梯都沒有反應。他幾乎把全身摸了個遍之後，終於在外套內側的小口袋發現了一把鑰匙和一枚電梯卡。
隨著“滴”一聲，第12層的光圈亮起。
按鍵從上往下依次是17、16…一直到1，石添景猜測這張電梯卡大概是鎖定了樓層，試著再按其他樓層，果然除了亮著的12，其餘沒有任何反應。
不過更引人注意的是這串數字缺少了14和4。
電梯到了。
坐上校車時已經是傍晚，而現在的天色仍沒有肉眼可見的變化。通過樓道的鐵窗，石添景能夠準確判斷每層樓應該是四戶，都是以電梯門方向為軸，左右兩邊各兩戶，但他也能夠確定自己拿到的門牌號是1205。
他確認了一下，的確有1205，就在1203旁邊，隻是和電梯按鍵一樣跳過了4。
電梯門已經閉合，他推開旁邊緊閉的白色大門，是消防通道。
馬上就要天黑，與其盲目尋找，不如靜觀其變。
……
“回來了？晚飯在桌上，吃完自己收拾好，早點睡覺。”
石添景到處看都沒見一個人影，東翻西找的時候才發現這裡到處都是人工智能：開冰箱會提醒不要喝冰，開櫥櫃會提醒餐具在哪，轉去臥室會被喊回來吃完飯再睡。
彆的還好，隻是這人工智能的語氣和他爸簡直一模一樣。
石添景突然閃過一個想法。
“今天考試我沒考好，下次進步的話能不能給我一個獎勵？”
AI不知是在反應還是什麼，停頓了一會才說：“可以，要什麼。”
石添景忽然覺得這對話似曾相識，他上學那會很愛運動，但鞋子總是被磨壞，所以他一直很想要一雙耐磨的鞋，但對於當時他的家庭情況來說多一筆支出就是負擔，他也就一直沒提過，安慰自己拿膠水粘好的舊鞋可以讓自己無所顧忌地踢球。
某一次他爸開完家長會，聽完老師誇獎他有進步當場就說要獎勵兒子，他雖然非常開心，但還是退而求其次說自己想要個足球。
不過他後來即使一直保持在全班第三還是沒能擁有足球。
現實世界裡石添景獨居的家中已經有了很多件健身器材，其中不乏他攢了幾個月才拿下的，但唯獨沒考慮過給自己買一個足球。
想到這石添景笑了笑。
“護腕吧，幾塊錢一副就行。”
……
第二天早上，石添景早早在樓下等校車，這一次他十分清醒還記住了路。
昨晚他還在臥室翻出了一塊手表，當時順勢就戴在手上了，但他沒想到昨天明明他在回家的路上睡得很香，其實整段路加上兩個紅燈開車竟然不到五分鐘。
校門口的車一輛接著一輛，一個三步一回頭的身影在一眾趕去教室的學生中格外顯眼。
“王世華！”
石添景感覺王世華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變得雀躍。
“景哥！”
石添景剛跑到王世華身邊，後麵又傳來了其他人的呼喊。
王世華邊招手邊和石添景說：“是優優姐和甜甜，山山哥也下來了。”
……
“你們昨天也在車上睡著了？”
王世華點點頭又搖搖頭，“我當時感覺好累，本來剛坐上去就想睡，但是我堅持把路記全了。今天早上我就是自己走過來的。”
常甜甜也搖搖頭，“我沒有，我跟優優、峰哥是一輛車，我們都沒睡。”
趁著還有時間，五個人整合了一下信息。
王世華和樂優一起在教學樓一樓的一個班級，常甜甜和峎峰是在二樓的一個班級，石添景則是單獨一人在三樓。
不出意外，他們每個人昨天交的都是白卷。
這裡的同學看起來比較正常，但老師雖然人模人樣，但是行為十分詭異。
石添景和王世華住在不同棟的塔樓，兩人相隔多遠也不清楚。而常甜甜、樂優和峎峰住在聯排彆墅區，常甜甜和樂優是鄰居，峎峰和她們隔了兩棟，但距離不遠。
五個人的“家”裡都有人工智能，而且和各自現實世界裡某個親人的聲音語態極度相似。
王世華正抱怨AI在他吃飯時一直數落他交白卷，樂優突然皺眉。
“…我們都忽略了昨天是考試時間，現在變回日常，根本不能確定今天我們五個人有再彙合的機會。”
“為什麼沒有？就算上課的話也有下課時間啊。”
“考試時間是固定的，那些老師收卷後會立刻離開，但是日常的話…看這裡老師的狀態，我覺得在下課時間上洗手間你都得跟他們打報告。”
校門正在緩緩關閉，石添景見狀快速說完他昨晚的嘗試，然後邊向教學樓走邊補充道：“我們的任務看起來模淩兩可，但換個角度想，獎勵範圍其實沒有設限。”
上課鈴聲響起，石添景剛好走到教室。
……
一上午快過去，果然和樂優猜的一樣，下課時間不是上節課的老師拖堂，就是下節課的老師提前到了教室，根本沒有學生能離開座位。
倒數第二節課的老師終於沒拖堂，王世華趁機試試從後門跑出去，前腳剛離開座位，老師後腳就從前門進來，指著王世華質問他要乾什麼。
雖然老師聽王世華說上廁所時瞪了他一眼，但還是讓他去了。王世華隻好真去洗手間溜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同學們都在站著讀背單詞。
他特地經過樂優的座位，小聲控訴她是不是跟銀雪學了什麼預言。
沒想到樂優突然提高了自己的音量，但仍是對著課本麵無表情地念著“Experience”。
王世華被這一本正經的回答逗笑了，結果毫不意外地又得了一頓批評。
五人沒想到的是他們能有充□□流時間的地方是食堂。
除了王世華，其他人的上半天過得十分平靜。
樂優讓石添景再仔細描述一下昨晚的情形，石添景甚至把手表的由來都解釋了一遍。
常甜甜接著說道：“昨天老師不是說過幾天還要周考嗎，我們三個之前也在車上簡單對了一下，昨天的階段考我們都是零分，那周考的進步空間應該很大，我們表現突出一點或許能得到獎勵，但聽完你的想法，感覺也很可行。”
“不如這樣，”樂優提議，“我們聽石添景的，今晚和人工智能提一提獎勵的事，同時我們也認真準備周考。多做準備總不會錯。”
常甜甜點點頭，但感覺旁邊的人一直沒怎麼出聲。
“怎麼了峰哥，你怎麼臉色一直不太好？昨晚沒休息好嗎？”
王世華也發現了，“我看你剛剛打了兩個哈欠。”
峎峰扶著頭不願回憶但也隻能如實回答：“昨晚我被人工智能要求寫作業，將近兩點它才允許我睡覺。”
“昨天沒有作業啊，你們有嗎？”
其他人還沒回答，便看到峎峰搖了搖頭。
“不是學校的，是人工智能給我的額外作業，而且它說每晚都有。”
這是峎峰童年最痛苦的經曆。
峎峰出生在一個的比較富裕的家族裡，親戚很多，同齡人也很多，免不了有各種各樣的比較，他的父母更是非常注重麵子，從小對他非常嚴厲，要求他什麼都要做到最好。
但是峎峰沒有天賦，甚至記憶力要比同齡的孩子們弱一些，總要多付出一倍的時間才能記得住。但父母認定他隻是偷懶，如果不按時背出來就會罰他不能吃飯不能睡覺，所以餓肚子和睡眠不足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但他始終覺得是自己不夠努力，於是拚命給自己塞知識，看書這個習慣也就這樣形成了。
直到成年，他的記憶力一直還是不太好。但他看的書不減反多，而且還經常複習，久而久之那些知識在腦海裡根深蒂固。他的同期不止一次羨慕他的閱讀量，還叫他行走的知識儲備庫。
這些記憶在峎峰的腦海裡快速閃過，他看向石添景，略帶遺憾地說：“你說的方法我可能試不了。”
峎峰覺得自己已經釋然了很多年，有些事情應該變得不值一提。
但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來這短短的一句話包含了多少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