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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伏高明不是不想走,而是已經走不了了。

按照以前的情況,受到攻擊後就算他不想走也一定會被驚醒,可這一次卻不同,他和老虎同感,能夠感受到老虎的痛苦,卻根本無法醒來。

他想要強行讓自己清醒,卻同樣無法做到。

是安眠藥。

諸伏高明後知後覺,他服下了安眠藥,所以現在不管經受什麼,他都不可能輕易醒來。

諸伏高明痛苦地在地上翻滾,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爪子,痛苦激發了他的凶性與暴戾,他幾乎想要不顧一切地將身邊煩人的蒼蠅殺死、撕碎。

可是不行。

諸伏高明用儘所有的力氣控製著自己,他不能傷害這些人,這些原本就是他想要保護的人。

“吼——”

老虎發出凶狠的吼聲,想要逼迫兩人停下。

一號沒有停,十三號也沒有停下。

兩人的攻擊毫不留情,眼睛、腹部、咽喉,全是朝著老虎的致命處去的。

“等……”黑澤陣下意識朝前邁了一步。

“九號,退後!”一號回頭,警告黑澤陣不要上前,擔心他會受到老虎的攻擊。

可是……

可是……

黑澤陣的心在滴血,臉色比剛剛還要慘白,目眥欲裂。

不行!

不能再攻擊了,鬼魂還在!

鬼魂還沒有走,鬼魂很痛苦!

黑澤陣終於從麻木的狀態回過神來,迅速朝老虎奔去,可一塊巨大的石頭卻先他一步砸在了老虎的身上。

石頭是早早被繩子綁好放到半空中的,是早已布置好的陷阱,巨石有五六個人那麼大,又從那麼高的位置砸下來,在重力的作用下狠狠砸碎了老虎的頭顱,一擊致命。

“噗——”

鮮血迸濺。

血液濺在了黑澤陣的臉上,他整個人仿佛被凍結了,兩隻眼睛也失去了神采。

“這畜生總算是死了。”石頭下落前及時躲開的一號抹了把臉上的鮮血,鬆了口氣。

十三號則朝著放下石頭的人豎起大拇指,誇讚:“乾得好!”

“老虎死了!”有人興奮地呐喊。

“死了,終於死了!”

“那畜生死了!”

興奮的呼喊聲響成一團,黑澤陣卻沒有動作,他怔怔地立在石頭的邊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石頭下麵的老虎屍體。

有人興奮地從他身邊跑過,黑澤陣被撞得一個趔趄,幾乎跌倒。

“沒事吧?”一號攙扶住了他。

“沒……你們在做什麼?”黑澤陣突然大喊。

“將石頭搬開,然後把老虎切了吃肉!”有人回應。

“彆……”

“怎麼了?”一號狐疑地看著黑澤陣。

後麵的話被黑澤陣硬生生吞下,他搖了搖頭,幾乎不忍去看。

一號將他攙扶到一旁,十三號已經在指揮眾人切肉了,他們沒有金屬的刀子,木刺顯然要比木刀好用一些,尖銳的木刺紮在老虎的屍體上,原始又粗暴地將老虎分/屍。

黑澤陣扭開了頭,神色間充滿惶恐,他能夠感受得到,鬼魂根本就沒有離開,哪怕被人殺死,哪怕被人分/屍,鬼魂也依舊沒有離開。

為……為什麼?

鬼魂能感受到痛苦嗎?

鬼魂為什麼不肯離開?

黑澤陣想不通,眾人明明是在分解老虎的屍體,卻讓黑澤陣感到肝膽俱顫,冰冷僵硬的四肢幾乎做不出任何動作。

他無法阻止這一切,就像他剛剛無法阻止一號和十三號殺死巨虎。

他有什麼理由去阻止這些人分/食血肉呢?難道說上麵依附了一個對他們毫無惡意的鬼魂嗎?可這樣的話誰會相信?

黑澤陣看著鬼魂,仿佛能夠感受到他被分解的痛苦,眼前的一切好像在漸漸變得模糊、不受控製,直到他的世界徹底暗了下來。

在一片漆黑中,他聽到了一號緊張的大吼聲:“九號!”

已經中午了。

大和敢助敲了敲諸伏宅的門,許久都沒有得到回應,不得已,他隻能拿出高明之前交給他的鑰匙開門進去。

“高明,你在嗎?”大和敢助一邊進去一邊喊著。

仍舊沒有人回應。

大和敢助走進客廳,又去了高明的臥室,最後推開了諸伏父母的臥室。

床上,諸伏高明還在睡著,大和敢助笑著過去推了推他,大喊:“太陽要曬屁股咯,高明!”

床上的人卻宛如死豬一樣,一點清醒的跡象都沒有。

“高明?”大和敢助察覺不對,連忙又用力推搡,眼角的餘光突然瞄到了床頭櫃上還未擰上的藥盒,整個人悚然一驚,更加驚恐地大喊:“高明!高明,你快醒醒啊,高明!”

諸伏高明沒有醒來,大和敢助幾乎是哭著給父母打了電話:“老爸,你快來,高明他吃安眠藥自殺了嗚嗚!”

……

大腦是木的,眼睛雖然睜開了,卻根本沒有聚焦。

諸伏高明明明已經醒來了,神誌卻完全沒能回籠,渾噩得好像丟了魂。

有人去喊了醫生,一通檢查之後,醫生已經確定諸伏高明沒有了大礙。

身體沒有問題,精神卻未必。

諸伏高明那死寂一般的眼瞳,任由誰看了都不會覺得他已經沒事了。

大和敢助的父母出去找醫生問話,大和敢助則抱著諸伏高明嚎哭起來:“高明,對不起,我早該留意到的,我早就應該留意到的,對不起!對不起!”

眼淚流淌到了諸伏高明的手臂上,諸伏高明渾身一顫,似乎被人從那場噩夢中猛地拉了出來,眼神終於有了聚焦。

“敢、敢助君。”諸伏高明喊出了他的名字。

大和敢助滿臉淚水地抬起頭,看著諸伏高明又忍不住流淚:“嗚嗚嗚高明你總算是清醒了!”

“我這是……”

“你自殺被我發現了,我讓老爸將你送來醫院了。”大和敢助大聲說道:“你怎麼可以自殺!就算叔叔阿姨都在另一個世界等著你,你也不該自殺啊!你不把我當你的朋友了嗎?你不想和我上同一所學校了嗎?還有景光,你忘記你還有弟弟了嗎?”

自……殺?

諸伏高明的腦子有些卡殼。

“總之我不管,我不同意!”大和敢助大聲拒絕著諸伏高明的自殺:“你不要去另一個世界好不好?都怪我沒有考慮周到,你上次說他們在等你的時候我就該重視的,我以後每天都陪你玩,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我不想你死!”

“我沒想自殺。”

“你都吃安眠藥了!”

“我隻是因為晚上睡不著覺。”

“你吃了很多,瓶蓋都沒擰,我喊你你都沒有醒!”

諸伏高明頭疼極了,感覺怎麼講都講不通。

“高明。”

諸伏高明看向門口,驚訝道:“叔叔。”

諸伏瑾行大步上前,大和敢助也被大和夫婦喊了出去,將時間暫時留給他們叔侄兩個。

“你怎麼過來了?”

“聽說你服藥自殺,我怎麼可能不過來。”

諸伏高明歎了口氣,認真地否認:“是敢助大驚小怪,我隻是晚上睡不著所以吃了兩片安眠藥。”

諸伏瑾行定定地看了諸伏高明許久,突然長長歎了口氣,道:“生之來不能卻,其去不能止。你又何必要強求?”

諸伏高明心頭一顫,連忙解釋:“叔叔,我真的沒想自殺,我隻吃了四片,就是最近有些失眠。”

諸伏瑾行皺眉,問:“真的?”

“是!”諸伏高明連忙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現在好些了嗎?”諸伏瑾行皺緊的眉頭緩緩鬆開。

“嗯。”

“能下地的話,我帶你去看看醫生吧。”

諸伏高明的身體本來便沒有大礙,連忙下地穿好鞋子,跟著諸伏瑾行走到了七樓的精神心理科。

諸伏高明看了看科室的門又看了看自己的叔叔,半晌後緩緩歎了口氣,他明白,自己的話並沒能讓叔叔完全放心。

心理醫生是個年輕的男人,戴著眼鏡,聲音溫柔,一雙眼睛中漾著溫暖人心的笑意,令人不自覺便很想親近。

問過諸伏瑾行幾句話後,心理醫生便讓諸伏瑾行出去了。

病人麵對醫生總是會緊張的,尤其諸伏高明還隻是個孩子。

他的確有些緊張,哪怕強行抑製自己,看著醫生也多少會有些不自在。

“喝杯水吧。”醫生遞給諸伏高明一杯水,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工作牌說道:“你喊我曠野醫生好了。”

諸伏高明也隨著他的動作看了過去,工作牌上寫著醫生的名字——曠野泉。

“曠野醫生好。”

“今年多大了?”

“十三歲。”

“是個大孩子了啊,學習壓力會不會很大?”

諸伏高明有些疑惑,他相信曠野醫生已經從他叔叔那裡得到了他的信息,也該明白他父母雙亡的事情,為什麼卻偏偏談起學習?

他搖了搖頭,心說曠野醫生大概是接待了太多壓力過大的學生,所以是個人都要問問這方麵?

“我也有個小侄子,他啊,特彆不愛學習,不過他倒是有些畫畫的天份。對了,你會畫畫嗎?”

諸伏高明遲疑著點了點頭。

“太好了,他過幾天生日,你能幫我畫幅畫送給他嗎?”曠野醫生拿了畫板和畫筆出來,期待地看著諸伏高明說:“如果能收到同齡人的禮物,他一定會非常高興。”

諸伏高明完全沒回過神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拿著畫筆在畫板上繪畫了。

諸伏高明:?

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什麼?

我不是來看心理醫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