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到西弗塞亞這個環節的時候，開學典禮已經進行了快一個小時，進度已經過半，也是學生們最不耐煩的時刻。

既沒有剛開始的興奮勁和新鮮感，也沒有到最後快要結束的喜悅。

校方或許也是考慮到了這一層，所以才選擇將向導和哨兵代表上台發言的環節留到了這個時間。

果不其然，先上去的克萊德收獲了全場，到目前為止，除了主持宣布開學典禮開始的時候，最熱烈的掌聲。

比起那些各個係主任，教導主任年紀一大把老神在在的絮絮叨叨，克萊德這種年輕有為又長得帥的，理所當然的把那些昏昏欲睡的同學們叫醒了，一個個都聚精會神的盯著舞台上的人，底下暗戳戳的拿著終端一陣拍。

克萊德顯然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並沒有在意那因為學生操作失誤而是不是閃到自己臉上的閃光燈，甚至看起來還對今天舞台的打光非常滿意。

在候場的西弗塞亞聽完克萊德的發言，隻覺得整個人的輕鬆了不少。

實在是水平有些次了，原本自己的發言稿也是相當生疏，但和克萊德的一筆，都能勉強算得上是佳作了。

克萊德是那種非常典型的貴族哨兵，自身實力和家族背景給了他驕傲的資本，而和季澤翎不同的事，季澤翎的高傲是內斂的，他總會表現的沉穩整肅，而克萊德是張揚的，他並不介意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強，而在這個學校的大多數人都是慕強的，都會被這樣的人吸引。

西弗塞亞恍惚間明白了，為什麼塔斯那當初執意要將克萊德提上來做副院長，甚至當時的克萊德也才剛大學畢業，在學校管理崗實習了一年多。

看台下那些為他歡呼的哨兵就知道了，這是塔斯那早就想過了的。

克萊德下來之後，就是代表向導的西弗塞亞出場了。

克萊德走到候場區的時候，還給一臉緊張的西弗塞亞比了一個加油的手勢，西弗塞亞沒好氣的道：“要不是你，我也不至於被拉到這裡來搞演講。”

克萊德向來都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從大學的時候開始就是如此，此時也不例外。

“我這是激勵一下這些小朋友嘛。”克萊德道，“我當年入學的時候，要是有個牛逼哄哄的大佬給我點鼓勵，我感覺我都能打了雞血和老季爭個第一。”

“就你？”西弗塞亞上下掃了一眼，幾個月不見，也不知道到底是哪裡變了讓他這麼膨脹，“所以你現在是把自己定義成大佬了？就你這個開學跑個一千五還被季澤翎甩了快二十秒的人？”

克萊德的笑就這麼僵在了臉上，支支吾吾了半天，道：“跑個一千五說明不了問題！”

“那什麼能說明問題？要不我再給你列舉列舉？”西弗塞亞相當“好心”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跟他和好的！你們倆能不能講點道理。”克萊德看上去有些氣急敗壞，正好，主持人這個時候已經念出了西弗塞亞的名字，克萊德連忙道：“到你了，趕緊上去吧，我先走了。”

西弗塞亞走上台的時候，全場的議論聲都是一頓，就好像被人直接按下了暫停鍵，剛剛因為克萊德帶來的熱浪一瞬間被抽空。

緊接著的，是更加熱烈的鼓掌，在整個大禮堂內回蕩著。

而大家在座位上激動的手舞足蹈，猛烈的拍著身邊的同學，張著嘴巴無聲的尖叫，卻沒有像剛剛克萊德出場時候那樣，到處都是歡呼聲。

一副想尖叫，卻又生怕驚擾了台上的人。

而季澤翎作為需要在最後一個環節上場的，現在還不用去候場，為了方便到時候走動，就在第一排這裡找了個位置坐下，邊上都是學校的各種領導。

他看著台上掛著溫和微笑，脊背挺直，儀表堂堂的少年，眼神執著而專注。

剛剛西弗塞亞上台前，還特地換了一身衣服，把自己原本穿著的休閒服換成了白色的西裝。

西弗塞亞以前就很少穿西裝，因為他自己就不喜歡，每次穿西裝都會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束縛住了，多穿一會就覺得難受。

好在需要西弗塞亞穿西裝的場合也不多，他不愛社交，過去在大學裡也不會參加什麼聯誼還有活動，伊爾拉也知道自己兒子什麼脾氣，不是特彆重要的商業聚會也不會叫西弗塞亞。

不過今天，西弗塞亞還是主動換上了這身衣服，也不知道是想和新學期的新生活做一個迎接，還是因為這一次的台下，有一個一定會一直看著他的人。

場上的掌聲漸漸停了，所有人的聚精會神的看著西弗塞亞。

在看台上坐著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等站到了這裡，才覺得原來這個台子有這麼大，空空曠曠的就像是全世界隻剩下了自己。

場上幾千名學生和老師的視線，都像是有了實質。他們的崇拜好奇還有一些不那麼美好的情緒，像是一坨糊在西弗塞亞身上的粘液，怎麼也扯不下來，將他越包越緊，幾乎難受的將要窒息。

曾經的他並不畏懼熱鬨，不畏懼人群與注視，相反，他從小就是在眾心捧月的注視之中長大的。

但是，那次事故之後，這種畏懼成為了一種近乎於後遺症的狀態，因為人群的包圍和目光，會讓他想到他最不願意去回憶的那天。

那是精神鏈接斷裂，在他的痛苦哀嚎中，季澤翎死訊傳回來的那一天。

在那場商業宴會上，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好奇，可憐，惋惜，幸災樂禍，身邊的情緒因為精神圖景的失控而被放大了無數倍，如果不是當時溫玉言在場，控製住了圖景的惡化，西弗塞亞甚至可能直接被圖景裡放大的情緒所淹沒。

此刻，在台上站著的西弗塞亞有些不安的捏著拳頭，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跳，試圖在炙熱的燈光中找尋到一些的安全。

於是，他在茫茫人海中，對上了季澤翎的眼睛。

帶著安慰，鼓勵，還有信任的眼睛。

就像是很多年前那樣。

季澤翎也能探究他的注視，於是悄悄的在座位上，給西弗塞亞做了一個手勢。

在眾目睽睽之下，在所有人的目光聚焦之中，西弗塞亞突然笑了一下。

一下子，好像也沒有那麼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