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獸 “盈”是“盈滿無缺”。……(1 / 1)

幾個時辰前,符盈還在旁邊看著公林靜被黑紋巨蟒追得狼狽逃竄。

結果轉頭就變成了她被巨蟒窮追不舍。

而且追她的這隻巨蟒是隻雙響黑蛇,哪怕是金丹後期的修仙者對付起來也有些吃力。

它比南境離渡蛇體型更加龐大,毒性也極強,哪怕隻是被它的尖牙蹭破了一點皮,一炷香的時間毒素也會立刻讓周圍皮肉筋骨壞死。

符盈一點也不想知道假如被它咬了一口,人會多久去世。

這地方到處都是關著靈獸的小隔間,通道狹窄又沒什麼光亮,符盈一邊跑還要一邊掐出一團熒光懸浮在身周,好讓她不至於跑著跑著就一頭撞上木板。

她矮身躲過甩向她的巨大蛇尾,隻聽見劇烈的撞擊聲響,她的心中一跳,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被砸中位置。

堅硬石壁被砸出一個大坑,隨著抽離蛇尾的動作,大坑的邊緣空隙處在簌簌向下掉落著石塊灰塵。

符盈為巨蟒的巨大力道震驚的同時,也不由的鬆了一口氣:好在沒把其他靈獸的隔間砸破,否則她要麵對的就不隻是這一隻妖獸了。

一擊不成,半撐起身體足有二十多尺的雙響黑蛇暴躁地嘶嘶吐著信子,其中一隻因為猛烈撞擊陣法,所以頭頂血肉模糊的頭顱微微歪著,用隻有一隻豎瞳緊緊盯著下方靈活遊走的身影。

符盈確實沒有打算和她正麵迎戰,畢竟沒有什麼必要。

先不提她自己一個人能不能解決這隻寧願撞得頭破血流,也要暴躁地衝出來的毒性極強的雙響黑蛇。

靈獸園師姐說了,隻要發生了什麼意外直接往外麵跑就是,他們會幫忙處理。

所以符盈現在的計劃就是一邊躲避雙響黑蛇的攻擊,一邊儘量讓它不破壞其他隔間,引著它向外麵空地遊走。

在此期間她隻要保證自己不被它的毒牙咬中便可。

身後是虎視眈眈的巨蟒,遊動時鱗片摩擦地麵,碾碎旁邊擺放的木質水桶,發出哢哢的響聲。

通體黑色的巨蟒速度極快地蜿蜒前行,一隻頭顱發出低低嘶吼,張開血盆大口,一股毒液迅疾地直直噴向符盈的方向。

背對著它的少女心有所感,險而又險地翻滾在地躲過那道噴射的毒液,右臂衣物不小心被毒液沾染,眨眼間便被腐蝕出一個散發著腥臭味道的大洞。

符盈揮劍斬下一半衣袖,神色凝重地在冒著白煙的被腐蝕地麵上看了一眼,周身升起靈力防護,又在腳下疊加了一層陣法。

她一開始在措不及防下被氣流狠狠衝飛,砸在牆壁上時似乎聽到了一聲骨頭斷裂的脆響,胸口是悶悶的疼痛,不知道是那根骨頭斷了。

現下也沒什麼功夫去探查,她隻能咬著牙先給自己疊防護,等出去了再說。

當初來時的掛燈小路仍舊寂靜,左右是感受到高等級妖獸的威壓,所以低頭俯首一聲不敢吭的靈獸。

符盈抬頭,眼睛捕捉到拐角處隱約露出的一點竹林翠色。她再回頭看著緊緊追在她身後的妖獸,腳下發力,準備帶著它一口氣直接衝出去。

但是自從見到這隻莫名其妙衝開陣法的雙響黑蛇開始,符盈的運氣似乎就在低穀從未升起。

在她的眼中,一層帶著淡淡金色光暈的屏障靜靜籠罩著入口,屏障與地麵的連接位置上,數不清的靈力細絲層層環繞,勾勒出兩種陣法的紋路。

符盈麵色微冷。

——有人在這裡,布下了隔音與封閉兩種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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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還沒弄完嗎?”

餘渺向公林靜的方向走去,沒瞧見符盈身影,隨口問道。

公林靜緊鎖著眉將手中木桶清理乾淨,搖了搖頭,示意符盈也沒來過這邊:“應該是吧,我記著那邊走的路要遠一些,可能來來回回花費時間比較長。”

他嘴裡回答著餘渺的問題,手上動作也沒停,把乾淨的木桶放在旁邊,拎出來好幾個大袋子。

“這些靈獸們吃的比我都健康,”公林靜對照著師姐給他們的食譜,拿著袋子一個個地調配飼料,嘴裡不得閒地說,“葷素搭配,還有強健體魄的靈藥。”

餘渺本來想著符盈要是還沒乾完活,她就過去幫忙。但現下她看著公林靜一手食譜一手袋子的忙碌樣子,覺得先幫他乾完活也行,反正最後是三個人都把事情乾完才能走,幫誰都一樣。

她調轉腳步,向公林靜的位置走去:“你還有多少沒乾完?我幫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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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符盈又一次被摔落在地。

她的喉頭一甜,不受控製的吐出一口夾雜著內臟碎片的鮮血,呼吸時牽扯著胸腔一抽一抽的疼痛。

雙響黑蛇的尾巴硬生生撞碎符盈的防護,直直抽中了她的肩背時,那幾乎是碾碎骨頭般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像是下一刻就要疼昏過去一樣。

還未等她從這滅頂的疼痛中回過神來,又一道毒液緊接著便向砸落在地的符盈身上噴去,腥臭酸澀的味道撲麵而來。

符盈瞳孔緊縮,咬牙用佩劍撐起身體撲向旁邊,毒液蹭過她裸露的右手小臂,火燒似的痛感讓她的手直接麻木了一瞬。

這是她預估錯誤,未能從入口出去不說,還被緊隨其後的妖獸抓住時機,將躲避不及的符盈一尾巴抽中肩背。

有人想要殺她。

符盈借著禦風術在稍微寬敞一些的空地躲避著巨蟒,沉著眉眼心想。

在雙響黑蛇衝破陣法出來的那刻,或許還能將一切歸結為巧合,隻是符盈倒黴地碰到了這種特殊情況。

但是當她試圖離開時卻遇到了隔音與封閉雙重陣法時,那就是有人在故意為之,想要將她困死在這裡。

可那個人怎麼就能精準的知道她要來這邊的?

符盈來不及細想,尋找凶手這件事情隻能暫且被她壓在心底,一切事情都要等著她能活著從這裡出去再說。

少女淺青色的衣裙沾滿血汙灰塵,袖口破破爛爛的,裸露出的右手小臂泛著一片詭異的紫色。

雖然時間長了,一直等不到她的餘渺和公林靜會來找她,但前提是她得活到那個時候。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的右手就會徹底失去知覺。右手是她的慣用手,用左手持劍她會陷入更加不利的局勢。她不覺得自己能這樣撐到有人來救她。

所以在她的右手徹底麻木前,她必須找到出路。

之前她隻想著與妖獸拉開距離出去,現在她再抬頭仔細觀察這隻有著雙頭巨身的妖獸,在思考該怎樣殺死它。

符盈抿著唇,顏色淺淡的雙眸一閃,指尖脫出一道靜止符。

靜止符對靈獸園中的靈獸妖獸有奇效,哪怕是這隻狂躁的雙響黑蛇也不例外。

趁著巨蟒停頓的一個眨眼間隙,符盈禦風徑直衝向它七寸的位置!

打蛇打七寸,這句話放在修仙界也很好使。

符盈踩著它粗壯而光滑的蛇身,高高舉起長劍,正要抬手狠狠刺下,就被停頓結束的巨蟒扭動著身軀要甩下去。

她的劍略微偏轉,隻穿透了它最外層的堅硬鱗片便卡住了。

“吼——!”

巨蟒吃痛嘶吼,其中一個頭顱硬生生偏轉了半個圓的弧度,冰冷的猩紅豎眸看向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獵物。

它張開嘴,一團極度寒冷的絮狀煙霧噴向符盈的方向。

符盈眸光一閃,靠著插入它鱗片的劍在半空中擰身躲過。她雙手握住劍柄,借著它將自己甩下時的力度,發狠地在那細密堅硬的蛇身後切出一條橫跨半截蛇身的長長劍痕。

妖獸暴怒,它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的尾巴已經抽中了獵物,但是那小小的、還不及它尾巴尖長的獵物還能繼續活蹦亂跳,甚至還能反抗它!

毒液和冰霧鋪天蓋地地蔓延,符盈在方才的搏鬥中不可避免地吸入了帶毒冰霧,此時大腦在發暈,眼前出現了重疊的陰影。

她咬著舌尖,嘗到了口中蔓延的血腥味。

在剛剛她已經試過了,雙響黑蛇的鱗片十分堅硬,之後她的力氣會越來越小,更加難以刺穿。

除非她將所有靈力都灌入佩劍,才有可能用築基中期的修為破開它的鱗片。

一擊即中她便有活下來的希望,否則就是手無縛雞之力被它撕咬吞噬。

要賭一把嗎?

在一陣又一陣的疼痛和暈眩當中,符盈指尖微動,緩緩攥緊了手中長劍。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冰雪紛飛、天寒地凍的冬日深山當中。

她被不知名的靈力撞了出去,身上也是像今日這樣痛、眼前也是像現在這般發昏。

她什麼也沒有看見,就被屬於阿娘的磅礴炸起的靈力裹挾著翻滾到了遠處山坡。阿爹布下的陣法無聲地運轉,不顧她的掙紮直接將她送到了遠處山坡。

他說:“盈盈,相信你自己。”

符盈便將所有疼痛咬碎在喉嚨中,用著從阿爹身上繼承的鏡妖血脈、撐著阿娘親自給她鍛造的長劍,一步一步地爬下了山。

似乎自那天之後符盈總是在和自己打賭。

她在賭躲在那個位置不會被人發現、她在賭阿娘的舊友蒼喻掌門是個心軟的好人、她在賭小師叔會同意教習她陣法。

符盈的運氣時好時差,但似乎在她打賭時,總會是贏的那一方。

畢竟阿娘說過,她的“盈”不是“盈盈秋水”。

而是“盈滿無缺”。

符盈眼睛一眨不眨地觀察著近處嘶吼扭動的巨蟒。帶著致命毒素的冰霧縈繞在它的身周,像是一層細細密密的防護網保護著它,憤怒時拍打的尾巴將地麵砸出一個又一個小坑。

她很冷靜,也很有耐心地等著它露出破綻,就像她曾經掩住氣息等在雪地中一樣。

雙響黑蛇的雙目視力極差,但它能夠察覺到它的獵物並沒有死,那瑩瑩的紅色光團在它的大腦中清晰地浮現。

它狠狠地甩著尾巴,隻相當於兩歲小孩的智商短暫地思考了一瞬,還是被她身上帶著的屬於它的子嗣鮮血所吸引,在濃烈的恨意中率先衝出冰霧,閃電般迅疾撲向她。

符盈等的就是它自己出來的瞬間!

身形纖柔,看似柔弱的少女用比它更快地速度躍上它的巨大身軀,足尖輕點,幾步便到了它的上半蛇身,屬於心臟的位置。

隔著厚重堅硬的鱗片,她似乎也聽到了那心臟跳動時的咚咚聲音。

眉眼輕靈的少女帶著遠超她年齡的沉靜表情,將浩渺靈海中的靈力一口氣抽調而出,拚著最後的力氣,用力狠狠刺下!

破開皮肉的那一瞬,她似乎聽到了一聲清脆的哢嚓聲。

雙響黑蛇抽搐著扭動身軀,發出瀕死的吼叫,震耳欲聾的嘶叫聲帶著強烈威壓,讓毫無靈力蔽體的符盈大腦嗡嗡作響,鮮血自耳中流出。

她被妖獸甩飛出去,在半空中撐著最後一絲神智看到了它轟然倒地的場景。

她再一次賭對了。

在黑暗即將吞噬她之前,一截金紋衣角映入她的眼底,她陷入了一個清冽微苦的柔軟懷抱。

那人用手蓋住了她的眼睛,指尖送出溫和的靈力。

“睡吧。”他放緩聲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