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貝瑤,你怎麼了?”
顧知許解開安全帶,探過身去,看著忽然渾身顫抖的池貝瑤。
池貝瑤緊緊握著方向盤,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顯得有些蒼白,她目光直直的盯著虛空處。
聽到顧知許的聲音,她緊閉了一下眼睛,然後艱難地睜開,深吸了一口氣,聲音顫抖的說:“沒事.......”
然後,她哆嗦著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跌跌撞撞地下了車。
冬夜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池貝瑤卻冷汗如雨,後背的衣物因為汗已經緊緊貼在了身上。
她隻穿著一件毛衣,整個人在劇烈的喘息和顫抖著。
一件大衣披上了她的肩膀,讓她陡然間瑟縮了一下,顧知許試探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確定你沒事嗎?”
這怎麼看都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啊,她看起來比他這個傷員還要虛弱。
池貝瑤沒有回答,低著頭忍著沒有再去看顧知許還在滲血的傷口,她勉強的低聲說:“真的沒事,可能有點低血糖。”
聞言,顧知許迅速回到車上取出一瓶礦泉水和一顆糖遞給她,同時拿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
池貝瑤抿唇看著手中蓋子被擰開的水和一顆奶糖,片刻後,她撕開糖紙把奶糖塞進嘴裡。
顧知許還在不遠處打電話,池貝瑤嘴裡塞著糖看著站在路燈下的男人,他的臉在路燈幽暗的燈光下被映襯得有些蒼白。
回憶起不久前顧知許伸出手臂擋在她麵前的畫麵,她垂下了眼眸,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奶糖從左邊臉頰換到了右邊臉頰。
突然,一隻冰冷的手指戳上了她因為吃糖微微鼓起的腮幫子。
池貝瑤猝不及防地抬起頭,那一刹那,她的眼眸正好與神情略微緊張的顧知許四目相對。
微弱的燈光下,周遭車流如潮,疾馳而過的車輛攜帶著城市的喧囂,卻此刻仿佛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離在外。
車燈一閃一滅的光影照在他們的臉上,就在這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滯了。
顧知許看著眼前那雙皎潔沉靜的眼睛,心跳不由得漏了一拍。
她的睫毛好長,好像......娃娃。
一聲刺耳的喇叭聲響起,顧知許像是突然被驚醒一樣猛地收回了手指。
“抱......抱歉。”顧知許不自在的將視線投向遠方,垂下的手指指腹不由得搓了搓,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剛剛那柔軟的觸感,“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覺得還挺有趣的。”
見池貝瑤沒反應,他握拳湊到嘴邊輕咳了一聲,“我打了電話給助理讓他來接我們了,要不我們先上車等一會兒?”
池貝瑤扯了扯肩上的大衣,嚼碎了嘴裡的奶糖,她低下頭,聲音裡含著些許歉意:“不了,等你的助理來了,就讓他送你去醫院吧。”
“你之後把醫藥費告訴我。”
頓了頓,她抬起頭看著聽完她的話又皺起眉毛的顧知許,笑了笑說:“不過,謝謝你今天救了我。等你康複了,我請你吃飯吧。”
顧知許不讚同的看著麵色依舊毫無血色的池貝瑤,“從認識你到現在,你好像一直在拒絕我。”
“但今天不行,你得跟我去醫院,你現在的臉色看起來比我更像個病患。”
池貝瑤啟了啟唇剛想說什麼,但被顧知許打斷了,“這是救命恩人在行使的特權。”他笑了笑,又說:“沒錯,池小姐,我在挾恩圖報。”
池貝瑤抿唇看著一臉堅定的顧知許。
突然一聲急促的呼喊從不遠處傳來,“顧總!”
顧知許看著從出租車上跑過來的黎助理,無視他焦急的詢問,迅速的拉住池貝瑤的手臂把她塞上了車後座,他探出頭對著還傻站在車外的黎助理冷聲道:“上車,還愣著乾嘛。”
池貝瑤掙紮了一下,顧知許“嘶——”了一聲抱著他受傷的手臂,池貝瑤不動了。
顧知許趁機對著暗暗從後視鏡打量他們倆的黎助理喊道:“開車!去醫院。”
池貝瑤一臉忍耐和無語的和顧知許拉開了距離,然後打開一絲窗戶縫看著窗外不說話了。
——
“嘖,嘖,嘖。”
顧知許麵無表情的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隻見男人雙手交疊在胸前的看著他的傷口邊搖頭邊嘖出聲。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我要命不久矣了。”
顧知許冷著聲音提醒一臉興味看著他傷口的季之遠。
聞言,季之遠拉動椅子湊近顧知許,小小的眼睛裡閃動著大大的興奮,他看著一臉嫌棄的顧知許,壓低聲音問:“誒誒誒,跟我說說,誰傷的你啊?”他又向門外抬了抬下巴,“外麵的那個姑娘又是誰?”
“許琛說你有情況,難道是真的?”
“這傷口,該不會是英雄救美吧?”
“咦~你們城裡人還怪會玩的。”
顧知許用完好的那隻手毫不留情的推開那個快要湊到他身上來的腦袋,站起來,眼睛眯起的看著坐著的季之遠:“你縫不縫?不縫我換醫生了。”
說罷作勢要走,季之遠蹦起來拉住他按著他坐下,“誒誒誒,我就問兩句嘛,你看你急的。”
他戴上手套拉住顧知許受傷的手臂,剛夾起浸滿酒精的棉花,頓了頓,朝著門外喊,“誒,進來個人。”
站在門口的池貝瑤探出頭,黎助理去給顧知許拿藥去了。
“你過來按住他。”季之遠朝池貝瑤抬了抬下巴示意她進來。
池貝瑤遲疑了一會兒然後走進來,把雙手按在了顧知許肩膀上。
原本在眯著眼瞪著季之遠的顧知許頓了頓,許是治療室裡的空調打太高了,他的耳垂竟然有點微微發燙。
他低垂著眼沒再說話。
戴著口罩的季之遠見狀微微挑了挑眉,將棉花按在傷口上。
一聲悶哼在治療室響起,池貝瑤感受到掌心下瞬間繃緊的肌肉,原本因為血腥味而臉色蒼白的她臉色更白了。
手下也不自覺的微微加大了力道,顧知許渾身緊繃的抬頭看了一眼。
隻見池貝瑤進醫院時剛恢複了一點血色的臉此刻又變得慘白一片,額角甚至滲出了細微的汗珠。
他愣了愣,然後低頭阻止剛要下針的季之遠,抬頭看著池貝瑤沙啞著聲音說:“你先出去吧。”
池貝瑤愣愣的看著因為疼痛而嘴唇泛白的顧知許,顧知許笑了笑,說:“我有偶像包袱,可不想在醫生以外的人疼得齜牙咧嘴的。”
池貝瑤遲疑的動了動手指,在顧知許堅持的目光下走出診療室。
一旁等了一會兒的季之遠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顧知許,湊近低聲說:“認識了你這麼多年,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偶像包袱?”
他輕笑一聲,邊縫針邊不經意的說:“那姑娘,暈血吧。”
聞言,正緊皺著眉的顧知許愣了愣,暈血?
不是低血糖嗎?
——
縫合結束了,季之遠送顧知許和池貝瑤到醫院門口,身後還跟了一個拎著一大袋藥的黎助理。
季之遠用手指推了推眼鏡,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此刻彎成了好看的形狀看著池貝瑤,“池小姐,那我們知許就拜托你了。”
池貝瑤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彎了彎毫無血色的唇,點了點頭,笑著說:“應該的。”
季之遠無視顧知許如利劍般的眼神剛想繼續說什麼,突然一張擔架被緊急推進了醫院。
隻見擔架床上躺著一個臉色無比憔悴的女人,病床身邊跟著一個男人在小跑著。
季之遠歎了一口氣。
顧知許看著他皺起的眉頭疑惑的問:“你認識?”
季之遠轉過頭搖了搖頭,語氣遺憾的說:“不認識,但醫院裡應該大部分醫生都知道他們。”
“這個月才過了一半,這個阿姨已經被送進醫院好幾次了。”
“還記得前幾天鬨得沸沸揚揚的新聞上出現的那個遇害的女孩嗎?剛剛那兩個就是她的父母。”
顧知許皺起眉頭摸著自己受傷的手臂,不自覺的看著池貝瑤。
她曾讓他調查過那個遇害女孩的信息。
果然池貝瑤正愣愣的看著剛剛那張擔架床離開的方向。
今天晚上本來是因為爺爺一定要讓他送東西過來,沒想到會突然遇見池貝瑤被襲擊。
他記得她當時還喊了一聲:他是凶手。
所以......
顧知許目光複雜的看著低著頭的池貝瑤,她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季之遠看著突然之間陷入奇怪氣氛的兩個人,挑了挑眉,偏頭看了看一旁的黎助理。
黎助理朝他暗暗搖了搖頭。
——
車廂裡一片寂靜,池貝瑤靠在車窗上,她的半張臉在不斷變幻的光影之間忽明忽暗。
她的眼神靜靜的看向窗外,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單純的出神。
顧知許閉著眼睛靠在靠背上,眉頭微微蹙起。
駕駛座上的黎助理用眼角的餘光時不時瞥向後視鏡,鏡片後的目光閃過一絲深思。
突然,一道輕微的聲音驟然響起破開了車廂內的寂靜,“顧先生,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嗎?”
顧知許睜開眼睛,轉過頭看著依舊看向窗外的池貝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