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金絲雀病了(1 / 1)

彆墅門口,目送著兩兄弟離開,顏初從口袋中抽出一支煙,啪嗒一聲,打火機點燃了煙,顏初臉上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他垂著目光,燈光下他的眉眼讓人有些難以看清,但身上卻透著一種淡淡的,孤寂的味道。

那種味道像是浸透了他的全身一般,光是他站在那裡就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他站在燈光下,望著遠方,眼中並沒有什麼焦距,沒有人知道他在看什麼。

漸漸地,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手上的煙燒到了底,痛意傳來,顏初下意識鬆開手,啪嗒一聲,煙頭落在了地上。

顏初盯著煙頭看了兩秒,抬起腳踩在了煙頭上,用力碾壓了兩下。

直到這時,他整個人才像是活過來了一般,身上那股孤寂的氣息收斂了許多,他抬起眼睛先是看了看早已經看不見的車,又看了看自己碾壓了兩下熄滅的煙頭,蹲下把煙頭撿起來扔進了垃圾桶,又回彆墅拿了拖把把地麵收拾乾淨。

隨後他進了彆墅,把拖把放好,洗乾淨碗筷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到了房間,他從抽屜裡麵拿出一盒煙,打開,卻見裡麵隻剩下孤零零的一支煙了。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把那支煙拿了出來,點燃,很快煙霧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顏初按了按有些疼的太陽穴,走到桌子前拉開椅子坐下,打開電腦。

他盯著電腦抽完一支煙,把煙頭按滅在了煙灰缸中,雙手迅速在電腦上操作了起來,沒過一會兒他雙手便停了下來,看著電腦上的畫麵,他停頓了一會兒,和客戶溝通了兩句,開始修修改改。

但沒到十分鐘,他再次停了下來。

兩側的太陽穴一抽一抽地跳動著,顏初一邊熟練地從抽屜裡麵摸出一顆緩釋膠囊放在嘴裡吞了下去,吞下去後他沒管電腦,靠在椅背上閉著眼睛休息。

休息了一會兒,那種痛苦消退了許多,顏初繼續在電腦上操作著,直到手上的工作做完才關了電腦。

看了眼時間,顏初眯著眼睛稍微休息了一會兒,從旁邊拿了一張A4紙,又從筆筒裡麵拿了一支筆出來,迅速在紙上寫寫畫畫。

大概十分鐘後,他拿起手機,搜了一下月餅的製作,在紙上稍微添加了一些東西,又劃掉了一些,這才結束。

掃了眼紙上那些要購買的東西,顏初隨手拿了一本書,把紙壓在了下麵,拿著衣服進了浴室。

洗完澡後他走出來,從廚房的冰箱裡麵拿了兩瓶啤酒,上了三樓的陽台吹風。

九月的天氣很熱,即便這裡是半山腰也沒有多涼爽。

嗚嗚的風吹過來,帶著席卷過來的熱意。

三樓的陽台上不知道是誰安了一隻秋千,顏初坐在秋千上,打開一瓶啤酒灌了一口。

冰過的啤酒冰冰涼涼的,從喉嚨滑到胃裡,顏初打開手機,漫無目的地刷著視頻。

昨天裴景琅嫌惡的視線曆曆在目,今天裴景燁打量的目光也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們其實並沒有做錯,對陌生人保持著警惕,同樣的他也沒有做錯,他隻不過是想保護好自己而已。

若是他再多活幾年,或許能對那樣的目光免疫,但是他今年22歲,哪怕他的經曆讓他早熟許多,也做不到無視這些目光。

想到這裡,顏初又喝了一口酒,臉上不再是那副溫柔的表情,反而有些迷茫。

他這麼做,能不能保護好自己,能不能保護好母親呢?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他總不能什麼都不做。

裴景琅說借給他40萬他聽到後也不是不心動,當時他就想著拿到那筆錢就能立馬安排母親進行手術,但是裴景琅是裴景燁的弟弟,裴景燁會允許嗎?

他不知道。

裴景琅真的會借嗎?還是隨口一提?

他也不知道。

其實……

顏初又喝了一口酒,目光看向遠方的黑暗。

他之前其實是問過裴景燁借錢的,借錢或者預支都行,借30萬,但是裴景燁拒絕了。

他還記得那時候,他工作了半個月,他提起這件事,裴景燁隻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做好你分內的事情,不該提的不要提。”

從那以後,他便沒有提過這一點。

或許,裴景燁也清楚,他的母親這半年內都適合手術,根本不趕時間,或許裴景燁不知道,但借不借是對方的自由。

隻是他終究是心急。

哪怕從那個夢中他知道,他的母親並沒有因為這次出事,但他還是心急。

——

一覺醒來,顏初隻覺得腦袋疼。

昨天喝得有點多,去廁所吐了一場,他的酒量其實並不好,雖然隻是啤酒,但兩瓶就是他的極限了。

但啤酒雖然會讓他難受,卻不會剝奪他的意識。

那是個好東西。

記憶回籠,顏初拿過床頭的手機,按了一下,發現沒電關機了。

他按了按有些疼的腦袋,下床找了個充電器,等了幾秒鐘手機就開機了,他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1點了。

這一覺睡得可真夠久。

顏初進了廁所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洗臉刷牙後下了樓,從冰箱裡麵拿出一瓶牛奶,一邊喝一邊把昨天放進冰箱的那隻雞處理了,切好後放在一邊醃製著。

一邊醃製,他一邊燒水,不一會兒水燒開了,他下了點麵,加了兩個雞蛋簡簡單單地吃完了一餐。

吃完午餐後他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拿著車鑰匙就出了門。

做月餅的材料不算多,臨近中秋超市就有賣,很快他就買回來了,月餅的工藝並不複雜,隻不過耗費的時間有些久。

顏初看了一下剛剛醃製好的雞肉,把肉放進砂鍋中熬湯。

他今天準備去見顏若,醫院裡麵沒什麼吃的東西,便打算帶點湯去。

以往都是這樣,大概每十天他就會燉一隻雞或者一隻鴨,送一半過去。

雞肉在砂鍋裡麵燉著,顏初把視線落在月餅上,月餅他沒有做過,但是網上的視頻說得很明白了,倒也費不了什麼功夫,大概三個小時,他便做出了二十個月餅。

做完後顏初看了眼時間,已經下午5點多了,稍微等了半個小時等月餅定型,他把月餅收進袋子中放進冰箱,看了眼手機見沒有收到消息,這才拿著保溫飯盒出門。

顏若那邊知道他會過去,已經在等著他了,顏初把熬了幾個小時的雞肉端到顏若麵前,顏若吃著,眼眶逐漸發紅。

顏初知道她在想什麼,無非就是辛苦他了。

病人生病的時候總會無端地懷疑自己,顏若是這樣,他也是這樣。

“媽。”顏初輕輕叫了顏若一聲,溫溫和和道:“彆多想什麼。”

“很快就能手術了。”

“您兒子已經很努力了,所以您也堅持一段時間好不好?”

“嗯。”顏若一邊喝湯,一邊哭了出來。

她總是很愛哭。

顏初記得小時候顏若每次看見他都會哭,直到爺爺奶奶死了,顏若的眼淚這才少了很多。

他其實也懂,顏若不是不哭,隻是不在他麵前哭。

隻是最近顏若的眼淚多了起來。

顏初輕輕地安慰著她。

“會沒事的。”

這話他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顏若,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顏初在醫院待了兩個小時,他看了一下時間,才8點多,思考了一下便開了導航,去了昨天沒去的那個地方。

很快車子停了下來,顏初從車上走下來,進了一家小醫院,在醫院的角落找到了一個懶洋洋靠在椅子上休息的醫生。

“麻煩幫我開點藥。”顏初走到他麵前,溫聲道。

那醫生懶洋洋地瞥了他一眼,緊接著稍微坐直了一些身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顏初?”

顏初點了點頭,“嗯。”

對麵的表情有些詫異,顏初有些不太明白對方表情的含義,溫聲道:“我一個月前來了一次,您建議我治療,所以您現在能幫我開點藥嗎?”

醫生的臉色稍微凝重,點了點頭,“嗯。”

“稍等一下。”

他站起身,從旁邊拿了一張紙,在上麵寫寫畫畫了一會兒,遞給顏初,“去拿藥吧。”

顏初接過紙,“謝謝。”

他轉身正要走,後麵醫生帶著幾分懶洋洋的聲音響起,“彆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繃得太緊了。”

“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先垮掉的。”

顏初回頭朝著醫生露出一個笑容,“謝謝您的提醒。”

“我會注意的。”

看著顏初離開的背影,他的身後,俞封眯了眯眼睛,看著那背影消失在自己麵前,他看了眼微信,找到裴景燁的名字,發了幾條消息過去。

顏初很快拿到了藥,付過了錢後拿著藥開車回了彆墅。

車子剛開進彆墅,他就看見門口有輛車,一時間他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他的目光掃過那輛車,發現那是裴景燁的車,裴景燁來了?

顏初把車開進車庫,剛想拿藥上樓,但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拿,拿著保溫飯盒進了彆墅。

彆墅內,裴景燁果然在等著了。

顏初看見裴景燁,稍微垂下了視線,“裴總。”

“怎麼才回來?”裴景燁的聲音冷冷淡淡。

顏初道:“有些事情耽擱了。”

他不著痕跡地轉移了話題,“您怎麼來了?”

裴景燁答非所問,“餓了。”

顏初稍微點了點頭,“您稍等。”

他進了廚房,鍋裡還有半鍋雞肉,煮點飯炒個雞蛋也很簡單,昨天的小白菜也還有一半,能炒一小盤。

顏初稍微算計了一下,就忙碌了起來。

很快,炒菜的聲音響起。

裴景燁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裡麵的顏初忙碌,視線落在手機上。

手機上是好友俞封發給他的消息,那家夥是個醫生,喜歡考各種醫生證書,最近兩年在做心理谘詢師,忙忙碌碌的經常看不見人,見他發消息過來裴景燁還有些意外。

但很快他就看見了裡麵的內容。

俞封:“你那金絲雀心理有點問題,他把自己繃得太緊了。”

俞封:“剛剛他在我這裡開了藥。”

俞封:“一個月前他來過我這裡,我發現他有抑鬱的趨勢。”

俞封:“你要是在意他的話想辦法為他疏解一番,不然這麼下去他這個人就要廢了。”

俞封:“要是不在意的話就當我沒說過這些話。”

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在車上,正準備回家,看到這幾條消息,便讓司機開車過來了這邊。

裴景燁看著手機上的消息,又看了看在廚房忙碌的顏初,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這是他思考的一貫動作。

思索了大概兩分鐘,他站起身,走到廚房門口。

裡麵的人依舊在忙碌,但似乎是察覺到他在門口,微微側眸朝著他露出一個乾淨的笑容。

那笑溫溫柔柔的,就好似一個月前他第一次見到這人一樣,沒有絲毫尖刺,是那種從骨子裡麵透出來的溫柔乾淨。

這樣的他根本讓人看不出來病了。

但……

裴景燁想,按他查到的消息,這人自小就要強,自小不僅課業要爭第一,還會在放學後幫著他的母親賣東西,再加上如今剛出社會,母親又重病,他也能想到對方為什麼緊繃著精神。

但其實他也查過,顏初母親的第二次手術根本就不急,半年內都適合做手術。

按現在的情況看,顏初是急了,不然也不會去拿藥。

現在他麵臨一個問題。

要不要拉這人一把。

若是平常人他是不會管的,但這人是他帶回來的,做事說話溫和,在他身邊除了錢沒有其他的目的,在這人的旁邊確實能讓他覺得放鬆。

若是拉了這人一把,他勢必會與對方產生金錢交易以外的羈絆,若是不拉一把,這人說不定還能撐多久。

“裴總。”溫溫柔柔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裴景燁的思緒,裴景燁的視線移到顏初的臉上,顏初臉上帶著溫和,“可以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