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蘇江順路在樓下超市取一個快遞。
自從住進小樓,幾乎每次取快遞都要聽超市老板嘮叨,快遞小哥每個月給超市的寄存費隻夠買一包煙,快遞倒越放越多,要不是看在樓上學生的麵子,他就不準他們再放。
既然如此,理所當然,老板對這些快遞完全不作管理,任由它們胡亂堆在地上,誰有快遞誰自己找去。
快遞小哥們也知道老板的不作為,為了避免大家拿錯,就在快遞上作標記,比如蘇江的就會寫上一個大大的“蘇”字以及手機號碼後四位。
今天運氣不錯,找到自己包裹,又看見旁邊一個小包裹,標的四個阿拉伯數字是男朋友手機號碼。
拿起來查看,地址、電話都對得上,唯獨名字留的是“賈明”。
賈明自然是諧音假名,要用假名也彆用得這麼明顯呀,蘇江笑著把它一起拿回天台。
男朋友已經吃過午飯,正在水槽邊刷牙。
蘇江晃了晃手裡的包裹,“買的什麼好東西呀,還留個假名。”
男朋友聽說這話,連包裹都沒看就急著否認,“不是我的,不是我的!”
“怎麼不是你的,明明就是你的手機號碼,地址也留的是七樓……”
不等蘇江把話沒說完,男朋友叼著牙刷撲上來搶包裹。
“等一下,難道你買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蘇江不過是鬨著好玩,故意不給他包裹,還呼啦撕開了封口的膠帶。
結果撕開就後悔了——裡麵是一盒男朋友千叮嚀萬囑咐兩個人都絕對不能買的“那個”。
蘇江一愣,快遞被男朋友成功搶走,跟著就嘭地摔上了門。
原本還是鬨著好玩,蘇江追過去拍門,押著嗓子,對男朋友進行嚴肅的批評教育,“難怪期中考試考不好,你腦袋裡都想的些什麼事呢?喂喂喂……”
鬨了好一會,見男朋友一聲不敢吭,意識到人家這會正無地自從,那就暫時放你一馬吧。
不過,生平第一次親手接觸到“那個”,回到房間,自己也心跳加速,血往上湧。
趕緊背誦單詞三十個,把不應該的想法清空。
叫人哭笑不的是,蘇江想著放男朋友一馬,男朋友卻反將蘇江一軍。
午覺醒來,手機裡赫然收到他的微信,“我們分手吧。”
蘇江回複一個“驚訝”的表情包。
男朋友發來醞釀多時的一大段話,“感謝你這段日子的陪伴,但是今天開始我要好好學習,不能再和你一起,祝你學習進步,永遠開心。再見。”
蘇江回複,“什麼意思?”
男朋友沒有了動靜。
再回“少開這種玩笑”,才發現微信被他拉黑。
翻身下床去敲門,隔壁已經人去門空。
蘇江氣得笑起來,自己要買見不得人的東西,給人識破就惱羞成怒鬨分手,幼稚不幼稚?
然而蘇江還是低估了幼稚之人的決心。
下午放學回來,他躲在房間不露麵。
敲門門不開,叫人人不應。
姨婆倒上來整理菜園,往空置的種植盆裡播萵筍、蘿卜的種子。
蘇江隻好放棄。
晚自習放學回來,他已經拿了宵夜,躲回房間。
姨婆又一直在水槽邊洗東西,守著蘇江吃完才離開。
然後自己的學習也不能耽擱呀,努力完成複習計劃,時間將近零點。
出門一邊洗漱,一邊等他現身。
嘩嘩洗了半小時,見隔壁還是紋絲不動,不得不關門睡覺,再鬨下去大家明早都起不來了。
截止這時候,蘇江對“分手”都沒有當真,隻當他是一時下不來台,等他心情平複就能和好。
然而蘇江還是大大低估了幼稚之人的決心。
第二天,早起洗漱不見他出來,中午回來他已經關上門,下午回來、晚上回來始終關著門。
這次連姨婆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先問蘇江,弋娃怎麼了?
蘇江說不清楚。
姨婆又去敲隔壁的門,“鬼鬼祟祟躲在裡麵搞啥子名堂?”
聽見隔壁口氣很衝地嚷嚷,“走開走開,不要影響我學習。”
蘇江這才第一次想,不可能是真的分手吧?
畢竟,人家分手的理由那樣正當——為了專心學習。
畢竟,要不是你,人家也不會做出“沒臉見人”的事情。
這樣一想,蘇江也開始猶豫、心虛,先還想著隻等姨婆下樓就過去好好談一談,頓時就邁不動腿、張不開嘴了。
第三天,隔壁憑借頑強的意誌,繼續在天台來去無影蹤。
晚自習回來,蘇江一邊學習,一邊豎著耳朵聽,從十點等到零點,對方連衛生間都不肯去一次。
蘇江徹底放棄努力,洗漱睡下。
再這樣步步緊跟,萬一人家又搬下七樓怎麼辦呢。
寶貴的星期天到了,十分奢侈地一口氣睡到八點。
推門出來,姨婆正在水槽邊擦洗火箱——不知不覺又到了需要使用火箱取暖的季節。
隔壁正兩手高高舉著一個火箱,好讓姨婆把底部擦乾淨。
兩個人這才有了“分手”以來的第一次碰麵。
蘇江居然有點緊張,愣愣地說不出一個字來。
姨婆看見蘇江就說,“你和弋娃的火箱已經收拾乾淨,放在桌上,這個準備給封彥宇送下去。”
蘇江一邊說著“我去送”,一邊偷瞄隔壁一眼。
這才發現對方的表情冷淡得可怕,隻等姨婆擦好,把火箱往水槽沿上一放,就轉身回了房間,輕輕碰上門,吧嗒一聲鎖住。
姨婆開玩笑,“哎呀,還曉得考撇了,沒臉見人呢。”
結果恰相反。
自從這次碰麵,隔壁忽然變得從容,不再躲著蘇江。
儼然是分手已成定局,大可不必再有什麼避諱。
該洗漱的時候大大方方地出來洗漱,對跟過來的蘇江目不斜視。
該去衛生間的時候不慌不忙地去衛生間,諒你也不好意思再來自討沒趣。
現在輪到蘇江沉不住氣,早起洗漱,把漱口杯、臉盆摔摔打打,發出很不必要的動靜。
晚自習前,林老師招呼蘇江幫忙,在教室黑板左側懸掛高考兩百天倒計時的牌子。
蘇江撕開雙麵膠,正認真比對有沒有歪斜。
身後好幾個同學都急得大叫起來,等一下、等一下!
蘇江反問,怎麼了?
廖雯追了過來,“校草,你把牌子都拿倒了!”
課間收數學作業,翡翠貔貅沒寫完,一邊奮筆疾抄,一邊拜托蘇江稍等,最多三分鐘。
其實早幾分鐘、晚幾分鐘又有什麼關係呢,蘇江頭也不回地抱著作業出了教室——明顯是拿無辜的翡翠貔貅撒氣。
隻等蘇江回來,張勇小聲追問,“你怎麼了,和誰生氣?難道是雷弋?”
蘇江自然是說沒有,看見張勇明顯不信,又說,“其實就是前兩天和我老爸吵了一架……”
“為什麼吵架?”
蘇江脫口說出林阿姨的事情,一邊說,一邊連自己覺得詫異——為了掩飾被雷弋“分手”,居然能編出這樣的故事。
張勇成功給騙了過去,還搬出許多大道理安慰蘇江。
封彥宇顯然也察覺了什麼,今天大課間的金剛功都沒有去練,主動過來問蘇江有沒有題目需要講。
蘇江急就章地找來一道數學題。
封彥宇卻說,“這道題你星期天給我送火箱的時候剛問過。”
蘇江就說,“問過了嗎,最近睡眠不足,有點糊塗……”
封彥宇打斷蘇江,“趁這會還有時間,你趕緊睡一覺。”
蘇江就趴桌上裝睡,壓根睡不著,可是不好意思抬頭,堅持到打鈴才“醒”。
下午返校,肖廷傑又跑來說,向老師在家裡議論蘇江這幾天的狀態很不正常,晚自習期間把書翻得嘩嘩響,拿橡皮擦卷子弄得一桌子灰,整個人顯得特彆毛躁。
肖廷傑說,“非常簡單本來不讓我說的,讓我悄悄打聽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蘇江倒吸一口涼氣,我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然後十分熟練地,把騙張勇的話又說了一遍,好讓肖廷傑回家交差。
從來不知道分手是這樣慘烈的一件事,不僅要自己療傷,還要拚命應付朋友們的關心。
在食堂吃晚飯期間,遇到小迷弟。
小迷弟說,“男神怎麼了,怎麼愁得川字紋都快長出來。”
蘇江嘴上說著學習學的,心還是咯噔一疼,喉嚨堵住了。再要努力吞咽,但還是不行,視線也變得模糊。
趕緊衝進食堂男廁,躲進大號間。
想到這裡正是從前給男朋友找的理想廁所呢,眼淚吧嗒吧嗒掉出來。
這樣悄悄哭完,心情總算輕鬆了些。
從食堂出來,蘇江直接回教室,把複習計劃仔細檢查。最近兩天的進度耽擱了不少,必須迎頭趕上。
今天的晚自習十分難得地,在平靜、有序的書寫和背誦裡過去。
然而古人曰,屋漏偏逢連夜雨。
殊不知今晚還有新的打擊等著蘇江。
晚自習回來,正吃著宵夜,接到王總電話。
先以為是丁柯有什麼不好的消息,結果不是。
王總說,“你們家老爺子肯定瞞著你呢,但是以我對你的了解,覺得還是告訴你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