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工作日早晨的機場肯定人多，這次又得托運行李，陸續積攢的禮物，丁柯的稻香村，林阿姨的花糕，滿滿當當塞了一個大號拉杆箱。
為了留出足夠時間，蘇江決定放棄地鐵，直接打車去民航大廈坐機場大巴。
四點鬨鈴一響就精神抖擻地翻身起床。
正刷牙呢，表弟的視頻電話就來了。
“你起這麼早乾嘛。”
“我想看你洗漱。”
蘇江幾下搞定。
“早飯怎麼辦？”
“到機場再吃唄。”
“那你可彆忘了。”
“那我要換衣服了哦……”
“那你換，”表弟還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跟著才反應過來，“那我掛了，怕你睡過頭打來提醒你，現在我要去補覺了。”
“了”字剛落，電話掛斷。
蘇江笑著換好衣服。
為了儘量不給林阿姨添麻煩，把自己換下來的睡衣、毛巾和臥具統統丟進洗衣機，十五分鐘快洗。
趁著等洗衣機的時間，又收拾乾淨自己的房間，給書桌和床蒙上舊床單。
終於可以出發，路過每晚聊天的涼椅，十分好笑地停下來跟它說再見。
步出小區門口，預約的出租車幾乎同時到達。
師傅打聽，出門旅遊去？
蘇江回答，回家！
說完這話，心裡鼓漲起滿滿的快樂。
既然說是回家，就用一種遊客的眼光打量北京。
大街小街的匆忙車流，提示著這個城市的快節奏。
又看見路邊筆直高聳的白樺樹，一段朱紅色城牆，亮著橘色路燈的胡同口，是它古樸沉穩的另一麵。
稍微鬱悶的，來到民航大廈，正好眼睜睜看著最早一班大巴開走。
不過這會等車的人多，第二趟車隻等了十分鐘也坐滿發出。
給表弟發微信，已經上了大巴。
表弟秒回一個表情包。
蘇江提醒，“你怎麼沒睡覺，趕緊去睡覺。”
表弟回複，“馬上睡，你也睡一會，到了機場記得吃早飯。”
蘇江嘴上說好，實際毫無睡意。
大巴車裡，有人在接打電話談論工作，有人在腿上打開筆記本電腦修改PPT。
蘇江也掏出手機背單詞。
但總是走神，在abcd名詞動詞之間，回想暑假以來的種種，二十天時間就這樣眨眼過去……
又忍不住設想回到天台以後的種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最遲明早就能站在熟悉的水槽邊洗漱！
車到機場，航站樓並沒有自己想象的擁擠，時間也很充裕。
自己還是推著推車一路小跑，排隊辦理值機，托運行李，過安檢。
登機口不巧有點遠，又接著排隊等候接駁車。
在登機口站定，距離登機還有將近一個小時。這才察覺自己的不淡定，倒像是第一次出門。
無所事事地坐了一會，想起表弟的提醒——記得吃早飯，就去旁邊的漢堡王買一個漢堡，拍照發給他。
還以為他睡得正香，結果又秒回，“隻吃漢堡，不喝水嗎？”
“待會飛機上喝。”
“那順風車呢，有沒有司機沒給你回話？”
大概自己和順風車的八字不合，這次是真的提前兩天就預約今天下午、晚上從雙城去涪縣的順風車，設置了拚車、獨享均可，昨晚還臨時加了兩百元獎金，就是沒有回音。
蘇江使出善意的謊言，“已經聯係好了，你就放心睡覺吧。”
表弟又問，“我還給你準備點什麼？”
蘇江自然是什麼都不需要準備。
表弟倒自己想起來了，“糟糕，我忘記買洗衣服的消毒液，你回來肯定要用，之前那瓶被姨婆用完了，我得趕緊去新世界買一瓶。”
“你先睡覺，”蘇江叫停，“我最最最快也得晚上十點才到家呢。”
“那你再幫我想想還需要什麼。”
“我現在隻需要你好好睡一覺。”
“我睡不著。”
“要不你去找學霸借一片褪黑素？”
“才不要！”
“你就放心睡覺吧，落地聯係。”
掛斷電話，慢慢吃完漢堡，又四處走走逛逛才開始排隊登機。
在自己座位坐定，書包塞腳下，一切妥當，懸了一大早上的心落到實處。
蘇江的位置在中間，兩頭坐著兩個五十來歲的大叔。
自己不過往窗外瞄了瞄，臨窗的黑色POLO衫大叔十分善解地問，你想看風景，要不我跟你換？說著就起身調換座位。
剛坐下，又接到姨婆電話，問蘇江上沒上飛機，幾點到雙城，怎麼回涪縣。
蘇江隻好把剛跟表弟說過的話又說一遍。
姨婆交待，“幾點回來都可以，攏屋就喊我給你煮綠豆粉哦。”
自然是姨婆的大嗓門力透聽筒，泄漏行蹤。
掛斷電話，黑色POLP衫大叔主動問蘇江，“小夥子去雙城哪裡？是不是涪縣？”
蘇江點頭說是，又問，“叔叔，您也是？”
黑大叔就說，“巧了，我們也回涪縣。”
原來他跟臨著過道的藍色POLO衫大叔是一起的。
老鄉見老鄉，自然要聊幾句。
兩個大叔是來北京出差。
蘇江也簡單介紹了自己情況，涪中學生，老家在小塔溪，您們知道嗎。
兩個大叔對視一下，笑了。
“我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們還在小塔溪辦了一個小茶園。”
蘇江驚訝了，“茶園是不是在小學後山，有公路直達鎮上，茶園裡還有一個小水庫和一個沒修好的農家樂。”
藍大叔也驚訝了，“你連那個院子都曉得？已經修好了，不過不是農家樂，是我們修來自己喝茶好耍的地方。”
用姨婆的話，這也太“遇緣”了吧！
要不是不想打攪男朋友睡覺，現在就把這個巧遇告訴他。
黑大叔又問蘇江等會準備怎麼回涪縣，得知他的順風車還沒有著落，“那你把訂單取消，等會下了飛機跟著我們走，我們放了台車在機場，保證安全把你送到涪中。”
蘇江連說謝謝叔叔！
難怪古人曰，天從人願。誰能想到最大的難題就這麼輕鬆解決。
這下不用等到明天，也不用等到今晚十點，最快八點我們就能見上麵啦！
還以為這趟飛機時間早，不提供飛機餐。飛到一半，空姐推過來牛肉飯和雞肉飯。
蘇江吃牛肉飯，兩個大叔都吃雞肉飯。
黑大叔問空姐，能不能給他兩份飯，一份不夠吃。
空姐說發完有剩餘就送來。
隻等空姐走開，藍大叔小聲數落黑大叔，“已經不年輕了，還非要吃那麼多！”
當空姐過來抱歉，盒飯已經發完，隻能多給黑大叔一袋餅乾。
藍大叔就把自己盒飯裡的雞肉夾了好幾塊給黑大叔。
要說完全沒有察覺到什麼，絕對是騙人。
但是呢，有了之前在王總跟前失態的教訓。再加上兩個大叔的言談舉止都那麼大方、坦然。
蘇江就提醒自己，自然點！
吃過飛機餐，成功拍到藍天白雲搭配機翼一角的照片。
旁邊兩個大叔響起鼾聲。
蘇江也補起瞌睡，一口氣睡到飛機落地。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剛下飛機就覺得雙城的空氣和北京不同，更潮濕，更新鮮。
以及，在北京的時候，隻想著儘快回去、馬上見麵。
這會真的人到雙城，想著今晚真的就要見麵，居然開始害羞，打開手機，想了想，隻給男朋友發了兩個字，“落地”。
再給老爸和丁柯發微信報平安。
表弟倒是完全沒有這樣的害羞，回過來視頻電話。
他這會正在新世界超市買消毒液，不巧蘇江用慣的那款缺貨，所以打來讓蘇江隔空挑選。
蘇江隨便選了一瓶，催促，“叫你睡覺怎麼就不聽呢？快回家睡覺。”
“我實在睡不著，等你回來了再睡。”
“對了，我剛好在飛機上遇到兩個老鄉大叔，可以坐他們的車回來，大概八點到家。”
表弟立即在視頻那邊大叫，“太好了！運氣好的話，我們今天甚至可以一起吃晚飯！”
蘇江臉紅耳熱地打斷，“我去取行李，晚上見。”
“晚上見，晚上見！”
兩個大叔的行李先出來，就一個紙箱。
看見上麵印製的LOGO，蘇江認出來正是舅舅舅媽送給丁柯和老爸的綠茶。
可見兩個大叔口中的小茶園其實一點不小，算是涪縣的招牌產品。
等來自己的拉杆箱，一起放上推車，由蘇江推著去停車場。
大叔們留在機場的是一台SUV。黑大叔開車，藍大叔坐副駕駛位，寬敞的後排都留給了蘇江。
蘇江發給表弟一張照片，“出發。”
表弟這次沒有秒回，蘇江也沒有多想，估計是超市裡人多排隊或者就是已經到家睡下。
後來，當蘇江真的回到天台，真的見到表弟，明顯察覺到他的改變。
再仔細回想，才發現所有的不對勁都是從這條沒有回複的微信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