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江也是關掉手機，才發現關掉手機以後的時間這麼難熬。
接著吃完外賣，看完《千與千尋》，一看時間，才過去半小時。
下樓丟垃圾，回來洗漱，一看時間，才過去不到十分鐘。
終於忍不住主動打開手機。
一開機，一口氣跑進來好幾條微信。
蘇江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解釋。
結果人家表弟壓根沒有理你，微信全是丁柯發來的。
“手機怎麼關機了？”
“人呢？”
“回電話。”
“趕緊的！”
看來十六中期末考試考完了，蘇江打過去電話。
丁柯接起來就抱怨，“還尋思等你主動聯係我呢，沒等到就算了，打你電話還關機。”
蘇江現在也有了說謊不帶眨眼的本事，“剛才手機沒電，這不是想著你剛考完，累壞了，準備明天聯係。”
丁柯說，“少囉嗦，哪裡見。”
蘇江問，“現在？這麼晚了還出去？”
“這才剛九點，你是不是在山裡待太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麻溜地收拾好出來，今晚咱倆先去韜奮坐一坐，聊一聊私密話題。後天再約其他人一塊去西單。”
“這會韜奮都快關門了吧，約在開封菜？”
“對了，你還不知道，你剛走沒幾天人家就改二十四小時營業了，趕緊吧。”
掛斷電話，蘇江興興頭頭地收拾、準備。
出門等公交、換地鐵，昨天剛回北京的生疏消失，一切都變得順當。
蘇江家距離韜奮略近，進門直奔二樓咖啡館，正在點丁柯最愛的卡布奇諾和黑森林，聽見丁柯在身後叫自己名字。
丁柯已經點好滿滿一桌飲料、小吃。
兩個人麵對麵坐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
蘇江說，“點這麼多，能吃完嗎。”
丁柯說，“徹夜長談這點東西還不夠吃呢。”
一會“私密話題”、一會“徹夜長談”，就知道這位哥哥要說自己的愛情故事。
丁柯緊跟著就來一句，“我又有男朋友了。”
“上次電話裡說那位天菜？”
“不是，那位天菜和我撞號，目前這位是在軟件上認識的，四十歲大叔成熟穩重。”
蘇江大吃一驚，什麼情況？
丁柯就介紹對方情況，IT工程師，已婚，有個上小學的閨女。
“這不是去涪縣看你們那麼恩愛，徹底死心放棄，所以無論如何也得找一個湊合著。”
“年齡還在其次，主要是他都結婚了，你們……你們能談得來？”
“還成吧，老是老了點，架不住人家活兒好呀。不過他們中年男人有個通病，特彆摳門兒，每次要麼我花錢訂酒店，要麼就是在他車裡。”
蘇江嚇一大跳，“你們都……”
“這不是挺正常一事。”
蘇江小聲提醒，“安全嗎？”
“那雨衣肯定是要穿的呀。”
雨衣又是什麼鬼，蘇江關心不下去了，窘窘地埋頭吃東西。
丁柯打聽，“你們現在啥情況？”
蘇江心想我們現在正冷戰呢，嘴上隻說“我們現在沒情況。”
丁柯嘖嘖嘖，“你們還拖著？你們可真能裝，你們可真純潔。”
蘇江回敬，“你洗洗也挺純潔。”
“不開玩笑。”丁柯換上嚴肅臉，“你們都互相come out了，自己跟自己較勁，不累嗎。”
蘇江也是開口解釋，才發現自己積攢了這樣許多大道理。
“你也看見了，我就住他家，這要是給他家裡人發現了怎麼辦？而且馬上高三，我不想分心，更不想他分心。”
丁柯問，“所以，你打算等到高考以後？”
蘇江其實都沒想這麼細，不過最早最早也確實得等到高考以後吧。
丁柯歎一口氣，“其實好的戀愛不影響學習，還能促進學習。再說了，人家雷弋也未必願意等呀。隻要你不說、他不說，不給人知道，你那些顧慮都不成問題。你是沒經驗，不覺得，能遇到像你們這樣兩情相悅的有多難。再磨蹭下去，萬一哪天橫生枝節錯過了，不得後悔死。”
蘇江回懟，“你不去開個婚介所簡直浪費才華。”
丁柯就說，“該說的我都說了，反正高考以後你們要是還拖著就彆怪我押著你們洞房。”
蘇江回敬“哥屋恩”，心頭一亮，就像是從一團亂麻裡找到線頭，一下子抽出來一個結論——高考以後就跟他表白！
丁柯也話題一轉，開始報導十六中的最新八卦，班級裡麵誰和誰好了，誰和誰分了，又有哪個老師離婚，哪個老師辭職走人。
巴拉巴拉聊到兩點才撤退。
站在安靜涼爽的街邊等出租車，隻覺得渾身舒暢。
蘇江由衷感慨，“以前我總說你廢話多。今天晚上才第一次發現自己這麼需要朋友，需要跟人說話。”
“過分了，居然玩起煽情這一套。”丁柯說到這裡，剛好來了一輛出租車。
丁柯非要蘇江先走，拉開車門，推蘇江上車，“老實告訴你吧，為了勾引你說出你和雷弋的計劃，那個大叔的故事是我瞎編的！”
丁柯丟下這麼一句，嘭地推上車門。
出租車開出去好遠，蘇江還在好氣又好笑。
雖然上了當，受了騙，一路上都在感慨，有個能說心底話的朋友真好。
到家已經淩晨三點，進門發現老爸還沒有回來。
一覺睡到中午，看見丟在洗衣籃裡酒氣熏天的臟衣服，才知道老爸回來過，又已經出門。
這要是在從前，蘇江完全不覺得什麼。
畢竟這都是老爸工作的常態，但凡還能回家就說明不算忙，每逢趕工期十天半個月都得睡工地板房。
那就是在涪縣嬌生慣養的日子過得久了，忽然體貼起老爸的辛苦？
開冰箱看看，帶回來的綠豆粉已經有點乾裂，趕緊下鍋吃掉。
吃綠豆粉期間，心生一計——給姨婆打電話，理由是請姨婆教他做飯，他想做了送去工地給老爸。
萬一姨婆接完電話非要弋娃和蘇江哥哥說話呢，豈不是就可以趁機和好。
可惜，非常不巧，姨婆這會不在家，正在菜市場排隊做火腿腸。
為了確保衛生跟營養，舅舅家吃的火腿腸都是姨婆自己買瘦肉、雞蛋，拿去菜市場的店鋪加工。
但是電話都打通了，做飯的事情又不得不請教。
可憐姨婆壓根不知道蘇江的小心思，掙著嗓子力壓菜市場的嘈雜，十分嘹亮地指導蘇江做飯。
第一步，把臘肉和香腸放微波爐解凍。
趁著這個時間，找來電飯鍋，淘米淘三遍，水加到剛淹沒食指肚，然後按“精煮”。
臘肉和香腸解好凍，放鍋裡煮滿二十分鐘肯定熟了。
最後再把臘肉切片，和炸辣椒、乾豆豉一起炒到焦脆。
蘇江先還嚴格按照姨婆的交待操作，一看自己切出來的臘肉，一塊大，一塊小，不是太厚，就是奇形怪狀。最後決定不炒了，臘肉、香腸就這麼直接吃得了，再取兩塊黴豆腐下飯。家裡沒有蔬菜，切個桃子湊數。
飯菜搞定，裝進飯盒，時間已經逼近十一點。
自己就近在小區門口吃一碗蘭州拉麵就出發。
老爸的工地出乎預料地遠，連倒三趟地鐵，找到地方已經下午兩點。
跟守門的保安說明情況，又按照他的指點去老爸辦公兼宿舍的移動板房。
太久不來工地，蘇江記憶裡的板房都是幾塊鋼板拚湊，稍微多幾個人走動就晃悠，還不隔熱，夏天空調開到十六度也悶熱難耐。
現在的板房變得牢固，外麵加玻璃幕牆，很涼爽。
老爸正跟人打電話，看見蘇江第一句話就是“大熱天你跑來乾什麼？”
又扭頭接著問對方最快幾號能來，能不能早點？
估計是跟分包要人。
聽見老爸反複地說，“那太晚了，真來不及……再想一想辦法呢？那我等你回話。”
蘇江主動問，“工地缺工人嗎，有什麼簡單的事情，我來頂幾天？”
老爸一口回絕，“你能乾什麼，這麼熱的天。”
也是，老爸乾工程乾了十年，自己來工地的次數也就十來次，能乾什麼。
蘇江遞上飯盒，“本來是給你帶的午飯，沒想到地方這麼遠，留著晚上吃……”
“正好餓了，”老爸馬上打開飯盒吃起來，剛吃一片香腸就說，“是那個味道！”
又邊吃邊回憶，“以前涪縣的臘肉都是和炸辣椒一起炒著吃，油水浸在辣椒麵裡，噴香！”
蘇江笑著看他吃飯，十分慶幸自己來了。
老爸也有十年沒有回過涪縣，當然也會思鄉。
老爸把蘇江帶來的飯菜吃得乾乾淨淨，一粒米都不剩。再要啃桃子，電話響起來。
估計是要人的事情沒搞定，老爸直接跟對方嘰裡呱啦吵起來。
隻等老爸掛斷電話，蘇江又說他來工地幫忙，不會就現學唄。
老爸大概是真的忙不過來，“那你來放兩天線？”
蘇江雖然連放線是怎麼回事都不清楚，也點頭說好。
老爸提醒，“到時候可彆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