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車回到涪中正門，正好是放學時間。
再一次跟封彥宇麵對麵坐在食堂，背曆史考點，吃兩葷兩素，蘇江總感覺恍惚。
李彪就這樣和你們坦白，你卻沒有告訴他實話。
所以，你是在內疚嗎？
是，也不全是。
李彪口口聲聲羨慕你們，可是，我們根本沒有在一起。
所以，你是在失落嗎？
不是，不過也不能說一點沒有。
丁柯、自己、李彪接連跟表弟come out，表弟心裡究竟怎麼想的？
所以，你是在期待什麼……
“怎麼了，你不舒服？”
走神被封彥宇打斷，才發現人家已經快要吃好，自己還捏著筷子發呆。
蘇江說，“你吃完先走，我不回去了，一會直接去教室複習。”
結果呢，人是回了教室，聽見高老師的聲音，才發現自己又對著空書桌走了神。
得知高老師要征用晚自習，補講今天下午被考試耽擱的兩節物理，大家一片哀嚎。
蘇江卻慶幸有她的涪縣普通話轉移注意力，省得自己繼續瞎想。
然而兩節課很快結束，放學時間到了。
回到小樓下麵，剛好遇到封彥宇的兩個室友，蘇江差點就跟著他們走前門去找封彥宇。
轉念一想，下午沒有回家，這會再躲到封彥宇那裡，未免太明顯。
這才咬牙進電梯。
結果呢，天台裡一切照常，兩個人還是坐在涼棚吃雞蛋羹，還是聽姨婆絮絮叨叨講舞蹈隊誰誰誰的壞話。
對方怎麼費儘心機討好隊長，終於得逞，從倒數第二排硬擠到第一排。
原本在第一排的婆婆隻好去了第二排，原本在第二排的姨婆淪落到了第三排。
“彆看我們天天一起跳舞，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姨婆的總結逗得兩個小崽崽噗嗤笑了出來，然後洗碗、回房間，坐在書桌前，攤開課本和筆記。
蘇江長長吐一口氣。
表弟完全沒有被李彪影響，你也完全不需要多想，但是呢，另一種似曾相識的失落又冒頭……
回過神來，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
看來今天真不宜學習。
蘇江氣惱地丟開筆，決定洗漱睡覺。
剛站到水槽邊，表弟跟了過來，刷牙刷到一半，忽然小聲打聽，“你之前看出來了嗎？”
蘇江下意識地開始緊張，“看出來啥？”
“就是……看出來李彪也是那個……”
蘇江下意識地感到排斥，“沒有。”
表弟就哦了一聲，埋頭洗臉。
蘇江也幾下完成洗漱，回房間睡下。
這晚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去。
但是呢，也是從這晚開始，表弟頻繁地、見縫插針地逮著沒人的時機，舊話重提。
早起洗漱，突然想起來問蘇江，“你說李彪為什麼要告訴我們他的秘密呢，其實我們也不算太熟悉。”
“誰叫你逮著人家一通說，把人家說感動了唄。”
“我隻是叫他好好學習，準備高考。”
“原話奉還。”
表弟訕訕地打住。
趁著午睡前的一點時間又打聽，“你說我們要不要告訴李彪實話？”
“告訴他啥？”
“我們之前騙了他。”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騙人多不好！”
蘇江心頭一動，嘴上卻說，“你騙姨婆的時候怎麼沒覺得不好？”
看著表弟失望而去，自己立即揣測他這些試探背後的用心。
但思來想去的結果，表弟也許“有心”，也可能僅僅出於“好奇”。
畢竟，連“基達”精準的丁柯都說，表弟像是，又像不是。
下午放學回來，表弟又來敲門，“你說，那個三中校霸知道不知道李彪暗戀他？”
“你這個問題可把我問住了，我又不是三中校霸，我上哪裡知道去。”
“你就憑感覺猜一下嘛。”
“沒有感覺。”
表弟這次沒有輕易放棄，話題一轉，“那你覺得我們年級同學裡麵還有誰可能是……”
“我怎麼知道。”
“你就一點看不出來？”
“難道你能看出來？”
“我才看不出來！”
“所以我也看不出來。”
這次看著表弟失望而去，自己除了失落，還添上了委屈——我要是回應了你，你要是……我們接下來可怎麼辦呢！
偏偏這晚洗漱的時候，表弟又又又說了起來，“你說李彪怎麼就相信了我們呢。”
倒像是慪氣，明知不妥，蘇江還是脫口就說，“張嘴閉嘴李彪李彪，難道你喜歡他？”
“你才喜歡他。”
“我就喜歡他，不可以嗎。”
表弟似乎也攢了一肚子火，丟過來一句，“惡心！”
“我怎麼就惡心了？”
“明知道李彪有喜歡的人，你還喜歡他。”
“那我換一個人喜歡總可以了吧？”
“就知道你還惦記你那個初中同桌。”
“不好意思換人了！”
“那就是丁柯。”
“不是他。”
“那是誰？”
蘇江剛說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遠”字，意外聽見樓下電梯開閉，跟著就是舅舅的聲音，“我回來了！”
兩個人嚇得原地彈開。
不一會，舅舅就和姨婆說著話，噔噔爬上天台。
舅舅剛去雙城出差，順便回家休息一晚，送給兩個小崽崽一人一台新款iPadmini。
蘇江推辭，“我有筆記本電腦，用不著。”
舅舅說，“怎麼用不著，我看雙城的高中生都用它學習。”
“舅舅給你你就拿著，一家人還客氣啥子。”
姨婆直接幫蘇江把禮物送進房間。
舅舅看見貼在門上的複習計劃，顯得很高興，“你們兄弟兩個學習的勁頭很足呀。”
姨婆馬上把他們“兄弟兩個”互相幫助、共同進步的話強調一遍。
表弟扭頭進了房間，嘭地關上門。
姨婆就說，“那背時崽崽，說他好話，他還不耐煩得很呢！”
舅舅說給蘇江，“小江也早點休息。”
天地萬物化作一個龐然大心虛。
進門就忙著把ipad藏到衣櫃。明明隻是一個小紙盒，拿在手裡也格外地沉。
再一頭栽倒在床，整個人如夢初醒。
你剛剛準備說啥？
告訴表弟你喜歡的其實是他？
瘋了嗎，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然而但是你們都把話說到了那個地步，你等於已經說了，表弟也絕對已經聽懂了！
完了，完了，這下是真的沒辦法再正常相處！
這自然又是無可救藥失眠、失眠、失眠的一夜。
記得最後一次看時間是淩晨三點，等到被鬨鈴叫醒，早早自習都快結束了。
蘇江慌慌張張洗漱、急急忙忙出門、徹徹底底遲到、老老實實檢討。
不過，也避免了和表弟碰麵。
早晨算是躲過去了，中午怎麼辦，以後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