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後又總結,自己還是不夠設身處地,居然領著張勇、封彥宇在天台討論談靜怡跟twins打架的經過。
這對表弟肯定會造成刺激——人家女同學麵對欺負都敢還擊,你一個男的卻忍氣吞聲?!
等蘇江終於意識到這一點,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另一起打架緊跟著發生。
晚自習課間,聽到有人大喊 “打架了!打架了!”
整個教室傾巢而出,擠在走廊看熱鬨。
蘇江原本坐著沒動,接到肖廷傑電話,“快下來,雷弋跟人打起來了!”
自己的第一反應是,表弟跟人打起來了,還是表弟被人打了?
結果還真的是表弟跟人打起來了。
蘇江趕到樓下的時候,小賣部老板正十分耐心地跟圍觀同學、林老師介紹事情經過。
剛剛表弟去他那裡買作業本,離開的時候被坐門口的“胖墩”用腳絆倒。
“闖在我的玻璃門上,幾乎把我的門都闖破!他當場發起狠來,撈起我的凳子就砸了回去!”
非常不幸——不對,應該說是非常幸運,表弟準手太差,椅子沒有砸到人,砸在了冰櫃門。
冰櫃門立即稀碎,玻璃渣連同裡麵的飲料嘩啦啦滾落一地。
“胖墩”被這突如其來的還擊嚇住了,愣了愣,才強作鎮定往外溜。
表弟不肯罷休地舉著高腳凳追上來。
“胖墩”嚇得狂奔。
雙方你追我趕到了教學樓下。
大概是意識到被表弟這樣攆著跑未免太丟臉,“胖墩”轉身去奪他手裡的高腳凳。
表弟一個橫掃,鋼管凳腳擊中對方肩膀。
越是沒有打過架的人,打起架來往往越生猛。
因為沒有經驗,不曉得輕重。
人家“胖墩”已經疼得齜牙咧嘴,明顯退縮。
表弟又一拳揮過去,正中對方鼻梁,鮮血瞬間糊滿對方的大半張臉。
大家原本還嘻嘻哈哈看熱鬨,這會意識到大事不妙,尖叫著散開。
全靠去買烤腸的肖廷傑及時經過,攔腰抱住表弟。
肖廷傑形容,“我抱住他,發現他渾身抖得好凶,這是準備拚命呢!”
最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情的林老師剛好今晚值班,把打架雙方帶去辦公室的路上,幾次朝蘇江遞眼色求援。
蘇江趕緊跟上。
問清楚打架雙方都是一班的,林老師就讓蘇江去叫來一班班長姚莉麗。
小賣部老板也關門歇業進來討說法。
看著林老師一會問“胖墩”一句,一會問姚莉麗一句,一會又問小賣部老板一句,遲遲問不出個所以然。
蘇江擅自做主,先請老板介紹事情經過,承諾明天上午去他店裡解決賠償問題。
小賣部老板滿意離開。
接下來,查驗雙方傷情。
表弟毫發無損,“胖墩”得去醫院。
按說應該老師陪同,林老師值班不能脫崗,打徐老師電話又沒有接。
蘇江表示,他前不久去過醫院拍片,他帶同學去檢查。
於是留下林老師和表弟,蘇江、“胖墩”和姚莉麗打車去醫院。
進門掛急診,還跟上次一樣,蘇江、姚莉麗和“胖墩”還在七嘴八舌彙報傷勢,醫生已經唰唰開好了檢驗單。
夜裡的醫院不需要排隊,繳費,拍片,拿來結果。
醫生瞥上一眼,沒有骨折,不過需要清理、止血。
大家紛紛鬆一口氣,但是,馬上又倒吸一口涼氣。
所謂清理、止血,要十分用勁地往“胖墩”的鼻孔塞進去大量棉花,壓緊,再血淋淋地扯出來。
大家都嚇得閉了嘴。
“胖墩”更是又怕又痛,眼淚汪汪。
等到醫院這邊處理完畢,已經過了放學時間。
蘇江打電話給林老師彙報情況,又打車把一班的兩位先送到家才回小樓。
下車看見張勇和肖廷傑等在街邊。
蘇江心頭一熱,“你們怎麼不上去?”
肖廷傑回答,“雷弋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直接回家了,沒等我們。”
蘇江又問肖廷傑,“向老師居然肯讓你出來?”
“不但讓我出來,還給了我兩百。”肖廷傑笑著晃了晃手裡的購物袋,“買完慰問品我還賺了六十。”
三個人說著話,來到天台。
蘇江過去敲門,“快出來,肖廷傑又來請客了。”
蘇江連叫兩遍,張勇又過去敲門,表弟才異常平靜地露麵。
肖廷傑顯擺地從購物袋裡往外掏,可樂、薯片、辣條、爆米花、餅乾,堆滿涼棚的折疊桌,最後還摸出來兩幅撲克。
大家都說不會,不打。
肖廷傑力勸,“特地買的新牌,手感一流,就陪我打半小時唄。”
還一口氣報出好幾種玩法,“雙升”、“鬥地主”。
張勇說,太複雜。
那“勾牌”呢,規則是巴拉巴拉,大家又嫌太簡單。
最後決定玩“跑得快”。
肖廷傑稍作講解,催促著上手了自然就會了。
洗牌、拿牌,肖廷傑、張勇和蘇江都動作老練。
唯獨表弟是真不會,拿牌慢吞吞,一會漏拿,一會又拿撒了。
肖廷傑急不過,親自幫他理牌,理好才意識到不行,表弟的牌都給他看到了。
於是重新洗牌、拿牌,正式開打。
兩圈打下來,蘇江不禁要衷心給肖廷傑點讚,再沒有比打牌更能夠轉移注意力的遊戲。
表弟極力掩飾的緊張、不安消失了。
越是沒有打過牌的人,打起牌來往往越厲害。
因為不講策略,完全不懂得瞻前顧後。
表弟每次都緊著最大的牌出,十分痛快地要要要、炸炸炸,剩下最後幾張小牌再慢慢磨。
但是呢,架不住新人手氣好,大家也有意放水。幾局下來,就數他贏的次數最多。
贏得多,心情好轉,興致也高漲,打完就催著蘇江洗牌。
期間,姨婆上來兩次,沒說什麼。
最後是舅媽上來提醒,“有點晚了哦,改天再玩?”
這才發現已經快要十二點,大家趕緊解散。
蘇江送肖廷傑和張勇下樓,姨婆跟了下來,非要給錢讓肖廷傑打車把張勇送到家。
轉身上樓,姨婆問蘇江,“弋娃今天在學校出了什麼事?回來得比平時早,神情也不對頭,問他兩句還不耐煩。”
果然姨婆的眼睛是雪亮的。
蘇江解釋,“跟同學吵了幾句,已經沒事了。”
姨婆就說,“全靠你們安慰他。”
回到天台,表弟已經把涼棚收拾好。
蘇江站在水槽邊洗漱,表弟跟了過來,打聽在醫院花了多少錢。
蘇江報一個約數。
表弟非要查看手機支付記錄,然後從出租車、掛號費加起,湊成整數轉給蘇江。
蘇江順勢介紹了醫院檢查的情況,“胖墩”的鼻子沒有大礙,就是治療時嚇得哭了鼻子。
表弟咬牙切齒地說,“我才不在乎,龐礴慫恿他幾次三番找我麻煩,沒打斷他鼻子算他運氣好!”
蘇江先還鼓勵,“做得對。”
表弟咬牙切齒地繼續說,“從今以後誰再惹我,我就要他的狗命!”
這就有點過了,蘇江趕緊岔開話題,回家路上已經跟林老師報告,林老師答應去跟徐老師商量,爭取不通知家長。
表弟不吭聲了,靠著水槽,把手機捏在手上晃來晃去,作出無所謂的樣子。
“對了,”蘇江一邊洗臉,一邊提醒,“剛才姨婆悄悄跟我打聽來著,我隻說你跟人吵架,萬一她再問你可彆說岔了。”
明明沒有說什麼煽情的話呀,怎麼剛說到這就給表弟從身後抱住了呢。
蘇江嗅到一股溫熱、微鹹的氣味,然後聽到表弟哇的一聲哭出來。
蘇江不免好笑,好不容易打一回架,也打贏了,最後還把自己嚇哭了。
“好了,好了,沒事了,都過去了,彆哭了,再哭給姨婆和舅媽聽到了。”
根據肖廷傑的分析,原因有三。
一是成績,這次月考雷弋考了文科年級第六名。
二是表現,入學以來從未有過吵架打架違紀行為。
至於第三條原因嘛,多少也看在舅媽的麵子——不光是非常簡單這次治病,學校好幾個老師都給雷弋遞過紙條,找舅媽幫忙辦事。
所以呢,從沈嬤嬤到徐老師,對雷弋的態度都是從寬處理,不請家長,連班會、公開檢討也都免了,隻要求賠償小賣部損失,以及跟“胖墩”道歉。
張勇第一時間打聽來消息,大家都鬆一口氣。
表弟雖然再三強調不後悔、無所謂,在蘇江、張勇和姚莉麗的陪同下,去小賣部賠錢的時候還是露了怯。
小賣部老板剛報出一個數字,他就急著掃碼。
蘇江趕緊攔下,要求先查看損失清單。
老板不悅地找來紙筆現寫。
好家夥,用了至少十年的舊冰櫃,換一扇門也敢報價三千。
蘇江出示手機,“網上的價格都不超過一千。”
老板爭辯,網上是網上,網下可貴得多。
張勇就去找貼在冰櫃上的售後電話,要打過去問問看到底多少錢。
老板不悅地製止,“算了,算了,一千就一千。”
昨天被表弟當作武器的高腳凳,定損五十。
昨晚灑地上的飲料都已經碼回冰櫃,也聲稱損失了兩百。
蘇江說,“照這個數字賠錢也可以,飲料我們可就搬去送給一班同學喝了。”
姚莉麗也進入狀態,馬上打電話叫他們班男同學來搬飲料。
一班四十九個同學外加課間守在教室的徐老師,把四元一瓶的阿薩姆跟脈動搬空,正好兩百。
老板大不悅地說,“那他打架還影響我營業呢。”
張勇說,“您這裡也就課間十分鐘有人買東西,頂多也就影響了您五分鐘。”
幾個回合談下來,議定賠償1288元。
姚莉麗安慰老板,“幺二八八、要您發發,多吉利!”
老板說,“你們幾個學生嘴巴太能說了,我實在說不過你們,就這樣吧!”
中午放學前,張勇轉來姚莉麗的微信,一班同學除了龐礴,對免費飲料熱烈歡迎,“胖墩”更是理直氣壯地拿了兩瓶,氣氛融洽,儘管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