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用一句話總結今天的第一次晨跑，那就是“不聽表哥言，吃虧在眼前。”
六點半被鬨鈴叫醒，聽見表弟已經在外麵洗漱。
蘇江趕緊起床收拾，翻出運動褲，套頭衫，再加一件寬鬆的外套。
出門見表弟，表哥很驚忙。
除了腳上的休閒皮鞋換成了跑鞋，他還穿著他那件注冊商標似的黑皮大衣，休閒西褲。
蘇江提醒，“你要不要換件輕便的衣服？”
表弟不以為然，“不需要吧，我又跑不快。”
“那至少換條運動褲呢。”
“真不用，你趕緊洗漱。”
蘇江兩下完成洗漱，又不放心地給肖廷傑提供叫醒服務。
聽聲音就知道他還睡得稀裡糊塗，嘴上狡辯，“早起來了！都已經出門了！”
姨婆上來預報，她一會去學校給他們送早飯。
表弟一聽這話就急了，連說不要。
蘇江幫忙解釋，操場那邊好幾個人呢，待會他們一起吃食堂。
姨婆說，人多沒關係，有幾個人她準備幾個人的早飯。
表弟衝姨婆嚷嚷送了也不吃，就跑去按電梯。
蘇江趕緊跟上，又回頭安慰姨婆，“學校食堂還是比較衛生的，我看著他，不讓他瞎吃。”
一路小跑趕到田徑場，體育老師和封彥宇已經到了。
封彥宇今天換了一套條紋運動服，顯得沒有平日那麼緊繃。
就不知道是不是焦慮症的原因，總看見他不停掏手機、看時間，滿臉著急離開的表情。
體育老師問蘇江，肖廷傑呢？
蘇江這邊電話剛打通，就看見肖廷傑揮著手跑進田徑場。
這個不消停，昨天發在微信群裡的幾套衣服都沒穿，不畏嚴寒地穿了條籃球短褲搭配運動服。
蘇江正想說，你不冷嗎。
肖廷傑已經衝著表弟大叫起來，“你怎麼穿這麼多，不熱嗎，快把皮衣給我脫了。”
窩裡橫就是在家固執己見，在外從善如流。
表弟紅著臉脫掉他心愛的皮衣，露出裡麵的高領羊絨衫，羊絨衫上麵還緊緊箍著一件毛線小背心。
“背心也脫掉，”肖廷傑直接上手，“羊絨衫怎麼還紮在褲子裡呢，扯出來，扯出來。”
肖廷傑還在表弟身上摸來摸去，體育老師吹響集合哨。
四個人在體育老師的指揮下站成一條直線，開始熱身。
昨天買鞋的過程雖然波折，這會看見四個人穿著統一的跑鞋，天空飄過“集、體、榮、譽、感”五個大字，頓時又覺得這鞋買得特彆值得。
體育老師一邊組織大家做熱身運動，一邊講解訓練計劃。
眼下距離比賽隻剩三個星期。
所以，體育老師的安排是跑六休一，每星期跑六天，逢星期六休息調整。前一半時間跑三公裡，打基礎。後一半時間跑五公裡，增強耐力，然後直接比賽。
“群眾健身組設一千個名額，你們隻要跑進前五百名就算完成任務。”
結束熱身，大家等不及地衝進跑道。
剛開始，個個都身輕如燕，腳下有風。
可惜半圈剛過就開始胸悶、氣緊，一圈沒跑完就力不能逮，紛紛減速。
全靠體育老師不斷吹哨警告，跑起來、跑起來，才咬牙堅持著。
終於熬到第三圈，滿以為勝利在望，意外聽見體育老師提示，第一公裡結束！
所有人腳下都是一愣，跟著才反應起來，田徑場跑道一圈根本不是一公裡，實際隻有四百米——那麼，接下來還要跑多少圈？
至少五圈！
頓時兩眼一黑，幾乎跌倒。
體育老師的哨子現在也不管用了。
肖廷傑幾次停下來喘氣。
封彥宇雖然腳下不停，也慢跑變快走。
體育老師吆喝，“跑起來，跑起來，肖廷傑！”
體育老師警告，“再這樣就重跑！”
肖廷傑回嘴，“真真真的跑跑跑不動了啊……”
叫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隻是來湊數的表弟居然挺能跑，始終緊跟著蘇江。
中途蘇江鞋帶散了，停下來係鞋帶，還給他反超。
蘇江係好鞋帶，追上去，先隻注意到表弟躬著背、撅著屁股的跑姿有點不雅。
再一瞧，怎麼他卡其色休閒西褲上多出一大片鮮豔的藍？
叫你換運動褲你不換，現在好了吧！
蘇江雖然罵罵咧咧，還是脫下外套，兩步追過去係在他腰間。
表弟還問，乾什麼？
“你自己看。”
蘇江稍微指了指地方。
表弟低頭一看，當場站住，兩腿合攏，又伸手去捂。
這時候，封彥宇、肖廷傑也從後麵追了上來。
封彥宇沒說什麼。
肖廷傑當場笑不活了，“哈哈哈雷弋你什麼時候換的開襠褲，還是漸變色呢。”
體育老師凶巴巴趕來，一看是這情況也笑了，安慰，“都是男同學，怕啥子，沒得事。”
不過呢，見表弟無地自容得都要哭了，體育老師額外開恩，今天放大家一馬，好讓雷弋回家換褲子，但是明天起再不能偷懶，必須跑滿三公裡。
早飯肯定是不吃了，表弟連放鬆運動也不肯做，光速逃離事發現場。
其餘人跟著體育老師做完放鬆運動才解散。
蘇江回到天台，正趕上姨婆和表弟的鬥嘴接近尾聲。
姨婆找蘇江評理，“春捂秋凍！我讓他穿厚點還不是為他好。小時候不注意，老了要得風濕病關節痛。”
這才曉得，表弟腿上穿著一條薄秋褲、一條厚秋褲、一條藍綠相間的毛線褲，再才是休閒西褲。
難怪會跑著跑著撐破了□□。
“反正都怪你，都怪你！”
表弟嘭地摔上門。
姨婆找蘇江幫忙，“等會新世界開門，你陪他去買兩條運動褲，有合適的給你自己也買一條。”
說著塞給蘇江一張購物卡。
蘇江滿口答應，簡單洗把臉，就進房間啃餅乾，寫作業。
又想起早晨跟姨婆說過吃食堂，表弟這會估計也餓著肚子呢，敲門送進去一條餅乾。
表弟還沉浸在今早的奇恥大辱裡，撅著嘴，不學習，不說話，也不吃餅乾。
蘇江說，“沒事，剛好今天周末，學校沒有彆人。”
表弟馬上說，“怎麼沒彆人？有體育老師，還有肖廷傑和封彥宇！”
聽說這話，心裡暗戳戳飄飄然高興起來——原來他們都是“彆人”。
蘇江安慰，“他們明早就忘記了。”
表弟又說，“早晨我不是不聽你的，我主要是沒有運動褲。”
蘇江趁機拿出姨婆給的購物卡，讓他們一會去買運動褲呢。
“我才不要她給我買。”
“姨婆又不是故意的，倒是你，沒大沒小，總跟姨婆發脾氣。”
表弟撅著嘴巴不說話。
蘇江岔開話題，“吃餅乾、做作業。”
十點剛過，姨婆就上來叫他們去新世界了。
既然是去買衣服，蘇江順路打聽，“其實我早就想問你，你的衣服怎麼都那麼——成熟，撿舅舅不要的二手衣服嗎？”
表弟說，“才不是，都是我媽專門給我買的。”
“所以你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自己買過衣服？還有，你乾嘛總穿這件皮衣，也不知道換一下？”
“皮衣又不用洗，為什麼還要換？”
“說得是咧。”
蘇江整個無語住了。
昨天光顧著看鞋，今天才發現耐克賣場裡的衣服至少一半都是前幾年的舊款。
再看隔壁阿迪，也是差不多的情況。
花正價的錢買舊款，你可忍我不可忍。
蘇江提議就買一條，反正運動褲洗了也容易乾。
表弟說好。
蘇江挑了條款式簡單的，問他覺得怎麼樣？
表弟說好。
蘇江說，“你進試衣間試試。”
表弟象征性地在身上比劃一下就說好好好。
去收銀台的路上，蘇江拿出姨婆的購物卡。
表弟說，“我才不用她的卡。”
“懂事點，這事不怪姨婆，明天彆穿那麼厚就行了唄。”
表弟撅著嘴，流露出同意的意思。
“我其實挺想送你運動褲的。”人就是這樣，一高興，什麼話都敢往外說，“然後呢，就體會到你昨天送我跑鞋的心情，我不應該那麼固執。”
表弟立即說起來，“沒有，沒有，我就是覺得反正可以刷購物卡，何必讓你花錢。”
“反正都怪我。”
“主要還是怪我，我……”
“又是你們！”抬頭一看，收銀台裡坐的又是昨天的大姐，“今天你們到底誰買單？”
蘇江遞過去姨婆的購物卡。
下到一樓，讓表弟稍等，跑去化妝品櫃台自掏腰包買了一支護手霜。
回到天台，表弟第一時間把運動褲丟進洗衣機——算是以勤勞跟姨婆示好吧。
蘇江把購物卡還給姨婆，又掏出護手霜，“這是表弟送姨婆的禮物。”
“他送我？肯定是你買的，我有百雀羚，還要啥子護手霜，能不能退喲？”姨婆一邊拒絕一邊就拆開了包裝，“哎喲，好香。”
喜滋滋塗起來，又攤開手掌左看看右看看，“皮膚是好像變得細嫩了呢。”
姨婆手上塗了護手霜，現在做什麼事情都不方便了。
洗衣機嘀嘀叫起來，表弟的褲子洗好了。
姨婆叫，“弋娃，出來晾褲子，我手上才塗護手霜不方便。”
蘇江出來幫忙晾好。
過一會，姨婆又在天台叫，“哪個來幫我摘把菠菜，我塗了護手霜不方便。”
兩個人同時開門出來。
蘇江就讓表弟過去摘菜，拿去水槽洗好才給姨婆。
隻等姨婆下樓，表弟說，“我怎麼從來沒想過要送姨婆禮物……”
蘇江說，“姨婆對你那麼好，以後不可以隨便和她頂嘴。”
還以為表弟會撅嘴、翻白眼，不料他隻乖乖“哦”了一聲，還不能更可愛地衝蘇江點點頭。
這簡直是惡意賣萌，罪大惡極呀，下次再敢這樣，我就、就轉身躲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