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慘大會 “高高興興的野餐怎麼就變成……(1 / 1)

得知表弟要和蘇江、張勇出去郊遊,還有其他同學一起,姨婆高興得合不攏嘴,天不亮就起來準備。

考慮到去的是香山寺,準備的全都是素食。

啟動廚房的電蒸櫃,把玉米、山藥、地瓜切塊蒸熟,還有超市買的奶黃包、豆沙包,炸了豆腐丸子、南瓜丸子,烤了紅糖糍粑,拌了麻辣酸爽的魔芋絲,削了蘋果、雪梨、火龍果,滿滿當當裝了十個餐盒。又熬一大壺紅豆沙當飲料。

可憐天下家長心。姨婆也是發愁表弟沒有要好的朋友,才這麼歡迎他跟同學出去玩吧。

姨婆送上來早飯,催促,“快點吃,我看見上次來吃燒烤的男同學剛到樓下。”

話音剛落,肖廷傑就在群裡圈所有人,“你們還要多久,我都等了半小時了!”

蘇江回複,“馬上,稍等。”

兩個人幾口吃完早飯。

下樓的時候,蘇江左手拎五個餐盒,右手拎五個餐盒,水壺跟相機放書包裡背著。

表弟板著臉,空著手,擺出自昨天以來仍未和好的架勢。

蘇江倒是早已經在心裡和好,昨天吃晚飯的時候有姨婆在,夜裡在天台進出幾趟,也沒有找著合適的機會開口言和。

肖廷傑對表弟非常熱情,一見麵就湊了上來,“你穿這麼厚不熱嗎,我們是去還願又不是去春遊帶這麼多吃的做啥子。”

好笑的是,肖廷傑巴巴地每湊上前一步,表弟就怯怯地往後退一步。

肖廷傑再上前一步,表弟直接躲到了蘇江背後。

肖廷傑隔著蘇江肩膀,鍥而不舍地跟表弟八卦,“你還不知道吧,你表哥成天給張勇送酸奶,送音箱,絕對對她有想法。”

蘇江解釋,“就不能是同學之間互相關心?”

肖廷傑回擊,“那怎麼沒見你這樣關心我?也沒見你這樣關心你表弟?”

蘇江就有點急了,“第一,我對她真沒有想法。第二,人家女同學有困難,你作為一男的,不說主動幫忙吧,至少彆在背後瞎說八道。”

肖廷傑嚷嚷,“你怎麼說話呢,把話說這麼重,這也就是我和你關係好,要是換一個人肯定和你當場割席!”

言者無心,兩個聽者不由得心頭一動。

再聽肖廷傑介紹向老師、向師母在雙城的情況。長期住酒店不劃算,向師母在醫院附近租了套小房子,可以自己做飯,也方便留宿去幫忙的親戚。

終於等來張勇,周末米粉店的早高峰結束得晚,好不容易才脫身。

不過出發晚一點也有晚的好處,錯開了早晨的香客,去香山寺的客車非常寬鬆,連行李都有座位。

一路上,肖廷傑忙著把上次在車上聽領隊老頭說的典故,誇大其詞地說給表弟聽。

車到香山寺,在把飯盒寄存在寺廟入口,然後在張勇指揮下虔誠跪拜還願。

一路拜到後院的送子觀音,遇見一個老太太拉著一個小姐姐問,“妹妹,這個觀音真的這麼靈哇?”

小姐姐微胖,大衣敞開,露出裡麵的緊身毛衣、緊身仔褲,確實有點顯肚子。

聽見她哇哇解釋,“誰懷孕了呀!我還沒結婚呢!”

肖廷傑眼看就要跪下去的膝蓋挺了起來,“啊?這個菩薩是管生孩子的嗎。”

大家一陣哄笑,招來老太太的怒目,趕緊躲到旁邊的石頭條凳休息。

蘇江注意到寺院的朱紅色院牆和高大古樹,太陽穿過還沒有長出新葉的枝杈,在牆上投下疏闊的光影,很有幾分古意,掏相機拍下。

又意猶未儘地提議去爬香山,拍照,野餐,順便找找那神奇懸空寺的遺跡。

大家說走就走。

香山寺背後的香山是座挺拔秀麗的小山,遠不及北京香山的規模。

比較特彆的,山頂呈倒梯形,遠遠看去仿佛一隻花盆立在那裡。

初春三月,山腳的稻田都還乾著,一條山澗也枯了水,露出青白色的河床。

不過山林是綠的,沿途又看見好幾塊菜畦,長著大顆的白菜,修長的萵筍,一簇簇纖細的豌豆尖,就不覺得蕭條。

在張勇的堅持下,大家分走蘇江的負重,說說笑笑往上爬。

山路經過修葺,多數位置都很平緩、好走。

張勇始終衝在最前麵,還幾次回頭提醒蘇江注意安全,走山路不拍照,要拍照就停下來站穩了拍。

蘇江走走停停,剛好讓表弟跟得上。

倒是校籃球隊健將兼班級體育委員肖廷傑最不中用,落到最後。

“那個,”趁著身邊沒人,蘇江說給表弟,“對不起哦,昨天我說話有點欠考慮。”

表弟顯然也攢了一肚子的話,馬上說起來,“其實我知道你說得對,都是為我好,我……我確實太自卑了。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我對其他同學都特彆忍氣吞聲,就是控製不住總對你發脾氣。”

蘇江笑了,正想說你其實控製得挺好呀,每次發脾氣都控製在天台。

不提防身後響起肖廷傑誇張的兒化音“哎喲哎喲,還總對你發脾氣兒!表哥兒表弟兒什麼時候吵架了?”

這個“不消停”!

幸好這時候經過一處殘破山門,算是這一路上難得看到的古跡。

蘇江招呼大家過去辨認山門兩側字跡剝落的石刻對聯,順利轉移了“不消停”的注意力。

通過山門,手腳並用爬一段幾乎直上直下的陡峭台階,總算登頂“花盆”。

山頂由高低錯落的幾個平台組成,麵積都非常狹小,最大的一塊看著還沒有天台大。

在荒煙蔓草下麵,果然殘留有明顯的石頭地基。

古人是怎麼在這樣一丁點地方營造出有上百間木屋的懸空寺的呢?

光想想都覺得震撼。

蘇江上網找來山西懸空寺的照片給大家看,越發替涪縣損失了這樣一處古建築惋惜。

山頂風有點大,逗留片刻,給肖廷傑拍兩張把腳探出山崖故作驚恐的照片,就下來背風處野餐。

鋪開桌布,擺好餐盒,席地圍坐下來,每人先喝一杯熱乎乎的紅豆沙,既解渴,又解乏,真有說不出的滿足。

姨婆準備的東西有鹹有甜,十分可口。

大家吃得興起,開始緬懷小學的春遊。

肖廷傑打聽,北京的初中、高中是不是還組織春遊。

蘇江實話實說,基本上每學期總要出去一次。

肖廷傑氣吞一個豆沙包,“太不公平了,大家都是中學生,憑什麼就你們有春遊!”

蘇江安慰,其實也沒什麼意思,每次春遊討論來討論去,最後都是去香山。

肖廷傑氣吞一塊火龍果,“那也比沒有的好呀!”

張勇插進話來,“所以我挺佩服蘇江的,從北京回來涪縣,也能夠適應得這樣快、這樣好。”

蘇江澄清,“我剛去北京那會讀的小學,一間教室要塞七八十個人,還在四麵透風的棚屋上過課,條件比你們艱苦多了。”

蘇江又說,“不過老實說,剛開始我也不願意回來,回來以後才發現老家挺好,尤其是認識了你們幾位。”

肖廷傑馬上說,“那是!我們F4這麼好的朋友,打著燈籠都難找。”

大家吃一陣東西。

張勇忽然問,“蘇江知道我家的事情吧。”

蘇江正猶豫要不要否認。

張勇直接說,“肖廷傑那個大嘴巴肯定早告訴你了。”

肖廷傑氣吞整個香山,“我是那種人嗎?!!”

不過,說完這話他自己都笑了,費勁地解釋,“我這個人主要就是太直爽,心裡藏不住事。”

張勇自顧自說下去,“我爸剛跑路那會,我媽躲到了香山寺。有次我來找她,她們有事在忙。我就在殿裡轉悠,無意間抬頭看見一尊佛像,笑微微望著我。當時糊裡糊塗跪下拜了拜,也沒有許願。但是隔天我媽回家了,賣掉房子還了部分欠債,米粉店重新開張,我們的日子也回到正軌。所以,我覺得來拜拜肯定對向老師會有幫助。”

肖廷傑接過話茬,“你們是不知道!非常簡單真的特彆慘,手術結束那天我和他視頻,我都不敢看他的傷口,在脖子上切那麼大一個洞,插進去那麼粗一根管子,特彆嚇人。我就反複告誡自己,廷廷你可要勇敢點,爸爸手術都不怕,你還怕什麼呢,這才敢看他。”

張勇多少有點借題發揮,“所以說呀,做人就是要勇敢,大膽一點,其實沒說可怕的。”

表弟顯然聽出這話是說給他聽的,窘得手裡正吃著的一串丸子都掉了。

蘇江及時總結,“高高興興的野餐怎麼就變成了賣慘大會呢。”

大家笑著打住。

然後在張勇的督促下,把帶來的餐盒統統吃空。稍事休息,又把垃圾清理、打包,起身下山。

事後回想,如果非要問他們“F4”——這名字叫著叫著也變得順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友誼的呢?

大約每個人都會想到這年春天在香山上的“賣慘大會”。

因為可以交換內心秘密的才是真正的朋友。

上山時覺得山路漫長。下山卻很快,前後半小時就回到候車點。

肖廷傑還想在附近再找個地方玩一會。

張勇提醒,“早點回吧,今天還要上晚自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