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隻有我和你?那太好了!”……(1 / 1)

星期六早晨的懶覺睡得正香,被手機震醒。

看見滿屏的“生日快樂”,蘇江才想起來,今天是你的十八歲生日。

不過,真正的生日信息就兩條。

一條是丁柯卡在零點發的,“男神生日快樂!”

蘇江回複,“謝謝男神經。”

雖然初中就是同學,丁柯還是唯一知道自己“秘密”的人。

一直以來,丁柯對自己的心思表露明顯。

丁柯呢,身材清瘦,猴精嘴甜,留一頭在高中生裡麵算得上飄逸的長發,也算半個帥哥。

可惜自己就是喜歡不起來。

所以,剛開始遇到丁柯獻殷勤,蘇江就有點為難。

平常課間你帶一盒酸奶,我回一條麵包還好說。

每逢生日,丁柯送的禮物都特彆誇張,什麼聯名胸包、絲綢鞋,動輒上千。

蘇江勉強收了兩次,也按照差不多的價格回了禮物。

終於把話說開,大家都是學生,沒必要送這樣貴的東西。再說弄這樣刻意反倒生分了。

這才改為互發祝福微信。

不過丁柯每次都卡準零點發。

蘇江就拖到當天早晨才發,省得太熱情讓人誤會。

另一條是老爸的生日紅包,發送時間淩晨三點多。估計昨晚又在工地通宵了吧。

其餘信息來自在北京時經常去的書店,網咖,商場和銀行。

從前收到這些垃圾短信都是直接刪除,今天十分珍惜地一條條讀完。

又認真計算時間,怎麼自己回來涪縣還不到一個月?

感覺卻已經過去很久,在北京的人和事變得模糊、遙遠,倒像是這些年都往返在天台跟涪中之間。

所以說,這人的適應力還真是強大。原本抗拒回來的涪縣,轉眼已經完全習慣它。

蘇江正走神,聽見姨婆敲門。

“你說遇緣不遇緣,”姨婆笑眯眯,“弋娃今年的農曆生日和你的陽曆生日同一天!怪不得你們這麼合得來!快去洗臉刷牙,我給你們煮生日麵。”

說著敲開隔壁的門,把同樣的話又重複一遍,弄得兩位壽星都紅光滿麵。

兩個人還在水槽邊洗漱,姨婆的生日麵就端上來了。

記得和媽媽住小塔溪的時候,每逢生日都是去麵包房買一塊喜羊羊或者海綿寶寶的蛋糕慶祝。

今天跟著姨婆過生日,才曉得涪縣過生日的規矩。

除了生日麵,還要吃一個生日蛋。

雖然是普通的水煮雞蛋,姨婆要求剝完殼,一口吞進去,稍微嚼一嚼就咽下。

幸好姨婆的雞蛋是親戚送的散養土雞蛋,比超市賣的雞蛋小,否則這難度係數還真有點要命。

姨婆一邊監督兩個人囫圇吞蛋,一邊說著吉祥話,“好好好,打個滾就過去了,這一年都順順利利平平安安。”

表弟不耐煩地抱怨,“哽死了。”

姨婆聽了又氣又急,狠狠在表弟肩膀上敲了兩拳,“呸呸呸童言無忌,我叫你打胡亂說!還敢亂說不了?”

相比生日蛋,生日麵就十分美味。

大骨湯底裡麵條細如銀絲,臊子油亮,還燙了豆芽和菠菜。那個嫩滑鮮香,完全不用姨婆督促,兩口就吃進肚子。

結束儀式,姨婆不許“壽星”洗碗,讓他們都回房間去玩去學習。

接下來的整個上午,不停聽見姨婆上來喊,“弋娃,快下來,五叔來了。”

“快來哦,弋娃,大伯娘來看你來了。”

先還不覺得什麼,次數多了,就發現彼壽星跟此壽星的對比未免也太鮮明了吧。

好在自己的手機也時不時震一震,陸續收到幾個同學的微信,生日快樂、永遠帥氣什麼的。

丁柯估計剛醒,問今天準備怎麼慶祝。

蘇江正回著信息——在寫作業中慶祝,聽見敲門,表弟探頭遞進來一塊生日蛋糕。

蘇江調侃,“好大的麵子,長輩們親自來給你過生日。”

表弟就說,“我爸爸有五個兄弟姐妹,親戚多。好在堂哥、堂姐已經去了大學。下麵的堂弟堂妹還在小學,我畢業前絕對來不及進涪中。”

這有什麼“好”的?

蘇江雖然納悶,隻打個哈哈,“所以你就三千寵愛在一身了唄。”

表弟大概也意識到什麼,尷尬地笑了笑,回去自己房間。

蘇江吃著蛋糕,接著寫作業。

臨近中午,接到舅舅電話,祝蘇江生日快樂。

舅舅居然連自己生日都記得,蘇江心頭一熱,正要說感謝的話,不提防聽見舅舅問,“剛好今天周末,想不想去小塔溪看媽媽,我找個車送你。”

完全下意識的,蘇江脫口就是“不去”。

說完才想起來補救——他中午跟同學約好一起吃飯。

舅舅也沒堅持,隻問蘇江約了幾個同學。

蘇江不得不接著編,兩個。

舅舅就要請蘇江和同學吃飯,去新世界吃自助餐。

蘇江連忙說不用、不用,他們自己隨便吃。

結果掛斷電話不一會,舅媽來敲門——送給蘇江四張餐券,說是舅舅給的。

又去叫表弟,要他帶路去新世界的自助餐廳。

表弟一口拒絕,他才不去。

舅媽自然是想逼表弟多和同學接觸,批評他,“蘇江哥哥生日叫你陪一下你都不肯?”

其實今天起得晚,又接連吃了生日蛋、生日麵、生日蛋糕,哪裡還吃得下自助餐。

無奈自己跟舅舅說謊在先,對舅媽又還有些生分,實在沒法推辭。

兩個人硬著頭皮出發。

蘇江進電梯就主動解釋,他其實沒約彆的同學。

表弟果然鬆一口氣,“隻有我和你?那太好了!”

蘇江又說,“其實我一點不餓。”

表弟立即說,“我也是!”

說著這裡,兩個人都笑了,仿佛這也是什麼難得的默契。

蘇江提議,要不餐券留著以後吃,新世界不是有個快餐廳,去那裡坐一坐。

表弟提醒,“那個快餐廳也是山寨哦。”

“早就發現了,遠看肯德基,近看家鄉基!”

表弟娓娓地道來,其實是雙城先有一個山寨肯德基的“鄉村基”,涪縣又從“鄉村基”山寨出來一個“家鄉基”。

蘇江總結,“不愧是山城,這麼多山寨。”

“不是有首歌嘛,山路十八寨。”

“我怎麼記得那首歌叫山路十八彎。”

“那不是還有著名的木蘭辭——基基複基基,所以自古就有這麼多基。”

什麼彎、什麼基,都是什麼虎狼之詞!

蘇江緊急打住,“到底去不去新世界?”

表弟提議,就去街對麵喝奶茶。

剛好綠燈也亮了,兩個人步行過街。

蘇江說,“今天你們家來這麼多親戚,還以為姨婆要給你辦一個盛大的生日宴。”

“怎麼可能,哪有長輩給晚輩辦生日宴的規矩……”

表弟話說一半,忽然一個180°平角大轉彎,丟下一句“我們還是去新世界吧”,就調頭往老城走起來。

蘇江先也沒有多想,跟著他一路小跑趕到地方。

周末的商場十分熱鬨,家鄉基更是人滿為患。

運氣很好,兩個人推門進去的時候,緊挨著門口的一對座位正好空出來。

蘇江讓表弟占座,他去點餐。

問表弟想吃什麼,隻說隨便。

蘇江就點了可樂、薯條和水果派。

可樂、薯條立等可取,先送回來座位。

看見表弟正埋頭回微信,蘇江招呼他先喝東西。

表弟十分誇張地嚇一哆嗦,神色慌張地抬起頭。

蘇江嘴上開著玩笑,“怎麼就嚇得你小臉煞白!”

心裡隱約覺得不對勁。

兩個人喝一會可樂,水果派好了,蘇江起身去取。

再回來,座位空了。

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才想起來他們沒有加過微信,也沒有留過電話號碼,隻能坐著乾等。

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一刻鐘過去還不見他回來。

蘇江坐不住了,先出來人擠人地在一樓找一圈,不見表弟影蹤。

於是就想找個安靜點的地方,打給姨婆問表弟手機號碼。

走進安置直達電梯跟衛生間的走廊,意外看見表弟好好站在那裡。

但是呢,再一看,就知道情況不妙——另有一個比表弟略高的男生,左手撐牆攔著他,右手正把一杯已經喝掉大半的奶茶往他臉上懟。

“你乾嘛呢!”

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像是被一記悶棍敲出來,嘶啞,蠻橫,自己聽著都覺得陌生。

又察覺到手裡的溫熱,才發現那奶茶已經被自己奪下,狠狠捏住。棕色的茶水十分誇張地灑了一地。

蘇江不由得在心裡叫一聲,糟糕!

按說不應該呀,平常、偶爾跟人有點摩擦都能從容應對,小事化了。

像今天這麼激動,直接動手,實在是大大的失態。

不過,後悔之餘,盛怒之下,自己的姿態還是很強硬的。

那個捉弄表弟的男生明顯有點露怯,不敢回應蘇江,隻小聲威脅表弟,“很好,你等著!”

說完還拿肩膀撞表弟一下,大搖大擺地從走廊另一頭離開。

剩下兩個人陷入難堪的沉默。

蘇江試探著開口,“你沒事吧?”

表弟先不吭聲,過了一會才抱怨,“你出來做什麼……”

難道我不出來,就可以當作沒事發生?

但是,表弟的尾音拖得很長,聽著都有了哭腔,又叫人心疼。

表弟丟下這麼一句話,就朝著新世界正門走去。

跟過來的時候一樣,一言不發地前麵走得飛快。回到小樓,按下電梯,再進天台,嘭地推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