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頜骨手術一般需要進行全麻,奈何時間緊任務重,鐘夏動手之後方鋒要迅速跟上進行眼部手術,而眼部手術最好使用局麻,因為要和受術者進行溝通調整眼部形狀,這些必須在天亮之前全部完成。
多方權衡,最終在季南星的示意下,鐘夏選擇了局麻,多點給藥後,他戳了戳賀雲衫口腔內側,在得到“不疼”的反饋後,咬咬牙一刀切下。
局麻的止痛效果有限,在進行削骨手術時,賀雲衫一定會感到難以忍受的痛意,這也為鐘夏缺東少西的手術流程造成了很大的安全隱患,特彆是下頜骨挨近頸部動脈,萬一稍有不慎導致大出血,即刻危及生命。
出乎鐘夏意料的是,賀雲衫在整場手術中從頭到尾保持了超乎想象的淡定,縱使他兩隻手已經把床板抓出了兩道血印,頭部仍舊絲毫未動。
縫合完最後一處,鐘夏大喘一口氣,整個後背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放下手中的鑷子,後退一步把位置讓給方鋒,扭身瞬間泄力,癱坐在地上,隻覺得精力耗儘後頭暈眼花。
“方姐開始了?”季南星看著鐘夏無菌手套上沾染的鮮血:“如何?”
鐘夏有氣無力的摘下手套,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非全麻做這個太嚇人了,我幾次擔心他痛的突然蹦起來,我戳穿他下巴。”
“這都能忍住,看來賀雲衫對於打一張翻身仗欲望極其強烈。”季南星伸手拉起鐘夏,兩人回到了屋子裡,旁觀方鋒的操作。
突然“叮”的一聲,日光的聲音回響在季南星腦海中:
C級支線任務少女的背癰已完成。
獎勵:初級縫合術、玻尿酸解鎖。
季南星感受著指尖由縫合術帶來的炙熱,看來高明陽的背癰恢複順利,已經收口愈合。
方鋒給賀雲衫的“眼綜合”手術包括兩個部分,全切雙眼皮加開眼角,手術難度比起鐘夏的來說低了非常多,她拿起一根筆反複在賀雲衫眼皮上勾勒,最終根據眼睛形狀肌肉走向規劃出了一條清晰地脈絡。
小計量麻醉給入,雙眼皮手術除了打麻藥的瞬間刺痛難忍,麻藥過後基本可以做到毫無痛覺。
幾針給入後,賀雲衫身體緩緩鬆弛,指尖鬆開床板,滲出鮮豔血色。
方鋒靜下心來回憶著腦海中的知識和操作,先沿著畫線位置做切口,耐心去除少量切口下的眼輪匝肌和少量眶脂肪,再選用6-0的手術縫合下,第一針下去時方鋒手一頓,突然想起了什麼。
“等下!我和鐘夏用的縫合線都是不可吸收的,外傷急救科沒有可吸收的,這樣過幾天怎麼拆線?”
季南星聳聳肩:“過幾天再說嘍。”
方鋒低頭繼續縫合,季南星心裡有數就好。
“我很想知道,你是有下一步計劃嗎?”鐘夏好奇問。
季南星搖搖頭,波瀾不驚道:“一會兒你教教他怎麼拆線,又不難自己拆唄,剪了結頭,從另一邊一抽。”
鐘夏:......什麼叫活閻王,這就叫活閻王。
雙眼皮做好後,方鋒讓賀雲衫坐起來,細致的觀察片刻眼部形態,心中大石落地,她找的位置很準確,效果也很自然。
確定雙眼皮成功後,方鋒抓緊時間又用“Z”成型法快速開眼角令內眥角與淚阜顯露出來。
“眼睛、下頜骨,這兩處改動後麵部形態變化就已經挺大了。”季南星思索片刻後,取出一盒玻尿酸:“再豐豐唇吧。”
鐘夏瞪大雙眼,玻尿酸是什麼時候解鎖的,他怎麼不知道?
處理完所有手術流程,外麵的天色微微泛白,季南星也不再耽擱,和鐘夏攙著麵目全非的賀雲衫偷偷出了屋子,街角處一道熟悉的身影早已等候多時。
鐘夏挑眉看著魏其暄接替季南星,帶著他拐進隔壁巷子,一路前行。
“她給你什麼好處了?”鐘夏好奇,魏其暄連這事兒的風險大小都不知道就敢盲目插手?真不怕引火燒身?
季南星到底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這賀雲衫如若能再次回朝,第一劍應該就是刺向魏謙吧......這“坑爹”兒子。
“南星說,此人能助力於我爹娘和離。”魏其暄目光堅定,早在季南星問出他是否想讓魏謙和嶽東青和離前,他就曾多次暗暗許願了。
鐘夏:.......這小規培真是什麼餅都敢給人畫,她該不會上次見魏夫人時就想躥騰人家夫妻倆離婚吧。
轉過兩道巷子,魏其暄腳步不停,徐金豹盯著季南星,可不管他的動向,今日他已摸排過一遍,知道村東頭低窪處有片遭過水災的廢棄土房,杳無人煙。
鐘夏確認食水足夠,檢查過刀口情況和頭孢小蜜丸數量後,算是安頓好賀雲衫,他猶豫片刻後還是教給了賀雲衫拆線方法並留下鑷子和剪刀,以及一塊小圓鏡。
靠人不如靠己,雖然季南星一副信心滿滿的樣子,但兩手準備顯然更保險。
回去的路上,魏其暄沉默許久,突然道:“我娘!嶽家大小姐,嫁了我爹後處處受氣,而且因為我這身體不爭氣注定無法接替我爹做魏家之主,她還得假模假樣的給那幾個庶子姨娘賠笑臉,怕他們以後苛待我。”
鐘夏:......啊?這是需要我當聽眾嗎?
“我聽我娘的陪嫁丫鬟說,我娘嶽東青的名號當年響徹東南沿海,是海上最肆意的紅纓!自由張揚,從不懼束縛。”
鐘夏捧場鼓掌,他倒是完全能理解魏其暄的選擇,在自身無法立足的情況下,嶽東青豐厚的財產可能會轉變為危機,無數人都會盯著這對母子。
可以說魏其暄的身體情況時時刻刻都在拖累嶽東青,所以魏其暄想先一步替母親做出選擇。
刺目的陽光斜射,晃醒了趴在桌子上酣睡的徐金豹,他捧著腦袋隻覺頭疼欲裂,身上又困又僵,半個身子都麻了。
他艱難地爬起來活動片刻,看看日頭時間不早,匆忙上樓挨個敲門催促啟程。
“你們......睡得不好嗎?”徐金豹遲疑的看著萎靡不振的眾人,好似隻有自己的徒弟和那幾個孩子有些精神。
看看鐘兄弟,困得好像要厥過去了。
“掌櫃的!掌櫃的!走水啦!”一名布衣食客匆匆跑進客棧,慌張道:“賀狀元家正房走水了,住在側房的小女兒驚醒發現時,已經燒的啥也不剩了。”
“什麼?”掌櫃大驚失色,也顧不上管客棧情況一頭衝了出去。
徐金豹緩緩轉移視線,盯住季南星,這火是不是燒的太巧了些?他們昨日到,賀雲衫今日死?
火勢多延綿,什麼火隻精準燒正房?不沾惹側房?
季南星揉揉眼睛,毫無形象的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撩開馬車,見鐘夏躺屍一般直挺挺的已經開始回籠覺,她用力一蹦,也竄進去埋頭就睡。
很奇怪......徐金豹覺得不對,但又說不少哪不對。
“好燒嗎?”鐘夏閉著眼睛呢喃。
“哪裡不著點哪裡,倒點酒精著更快。”季南星眉頭舒展,截止現在殺人放火她都實操過一遍,極大豐富了她的人生經曆。
“離我遠點。”鐘夏往邊上蹭了蹭:“怕你尿炕。”
反應過來鐘夏意思,季南星一腳踹去。
聽著耳邊均勻的呼吸聲,鐘夏雖困卻難以入睡,昨日種種都明擺著,季南星知道有這麼一位狀元隱居在此,她此去靈山,這位狀元十有八九就是她既定目標之一。
她知道狀元不奇怪,畢竟她在長公主府住了那麼久,聽到些八卦很正常,但她收服這狀元的舉動就有些難以揣測了。
賀雲衫三元及第能力不言而喻,甚至鐘夏懷疑當年魏謙的發難也夾雜著對後生可畏的忌憚,放這樣的人才回去,季南星有點想攪亂朝堂的意思。
惹了天醫會還不夠,還想橫插一手朝政?鐘夏越想越清醒,他側過身睜眼看著季南星的睡顏,朱唇微翹雲鬢亂灑,恬靜溫潤,晨曦微光照在她精致的小臉上,柔和嬌憨,美的不真切。
鐘夏突然笑了,先是鏢局孤女,後是倒黴狀元,這小規培生打法好凶,又貪又激進。
馬車再停時,眾人沉默的看著車外遮天蔽日的無邊林地,整齊劃一扭頭看向徐金豹。
“我總覺得你們有人不老實,還是住野外吧。”
鐘夏縮回腦袋,滿臉好奇的問:“季院長可還有計劃了?”
季南星坦誠的搖頭。
果不其然,一直到靈山腳下時,季南星連馬車都沒怎麼下,日常就是拿著兩半柔軟的的東西,用鑷子練習縫合,有了初級縫合術的加持,她在晃動的馬車中也能精準刺入穿出,看的方鋒嘖嘖稱奇。
她一直以為中西醫結合專業的學生在西醫臨床方麵有天然缺陷,沒想到季南星這手縫合技藝又穩又巧。
豫州城位於靈山腳下,人口密集商貿發達,是雲朝最大的糧倉,雲朝五分之一的糧食都由此地耕種,故而來往人馬車隊熙熙攘攘,很是繁華。
加之武林大會召開在即,城內客棧家家爆滿,徐金豹一連詢問了三家,都已經訂滿。
“訂滿就訂滿吧。”季南星想了想:“聽說現任武林盟主就居住在靈山山腳一處莊園,我們直接去找他,借一處院子住下。”
徐金豹:......人家知道你是誰嗎?
現在這年輕人是臉皮太厚?還是異想天開?
季南星透過陽光看著精美的針腳,滿意的露出笑容,她扔掉手中全是縫合線的豬皮,從懷中掏出了一把銅錢遞給何一靈:“帶著你的小跟班們去打聽打聽豫州城有什麼新鮮事,逛一逛買些吃食。”
鐘夏想了想,下車跟著何一靈一起隱入人流。
季南星趴在馬車窗口上,一雙鳳眼遙遙看向鐘夏離去的方向,甜笑著:“武林盟主一定會見我的,我可是他的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