訴求 “以命抵命”(1 / 1)

【名柯】Anyway 將無 4814 字 10個月前

“你見到江源了嗎?”友川明捧著便利店裡買的便當,“他知道什麼?”

波本依舊穿著她出門時見過的那件襯衣,挽著袖子鑿冰球,聞言隻道:“他去發布會了,人不在。”

“哦。”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應了一聲,把便當放在桌上,小心地撕去上麵的封條。

這樣的反應反倒讓波本多看了她一眼,確認她拿著筷子準備開動了,才開口補充:“但是我翻了他的辦公室,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怎麼要才算奇怪呢?友川明對於明麵上的公賬不太感興趣,也懶得去探究。反正眼前這個男人昨天下午煞有其事地準備好了清潔工製服,今天中午卻沒帶到縣廳而是丟在了距離安全屋1.2公裡外地方。這種舉動才稱得上是奇怪吧。

但發訊器應該是被發現了。

她可有可無地點頭。

波本把冰球放到盛了半杯酒液的杯子裡,冰塊與杯壁撞擊發出輕響。

他一向很有耐心,隻要有利可圖便不介意長時間的周旋和試探。就像潘諾會去見田波瑠美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交流的方式、時長和內容都顯得奇怪,這無一不彰顯著一個信息——她比他知道得更多。往深了想,也許還比他更了解任務本身。

但也不是一無所獲,就像他發現潘諾對於縣廳的運行機製並不了解。

她大概理所當然地認為政/府辦公處會有問詢登記、人員安.檢,所以對他換裝潛入的打算沒有異議,在他“不經意”提及臨時編造的假名可能會留下隱患時,也隻是歪了歪頭,驚奇地問:“你沒有證件嗎?”

友川明誤解了他的沉默,好心地說:“過幾天我幫你弄一個吧。”

“你叫什麼?”

明明已經相處了一天半的時間,卻才在現在問出這個第一麵就該問的問題。

他笑了一下,那些屬於暗處的氣息就如初霽般散儘了,反而透出些溫和無害的氣質,連嗓音都變得清朗。

“安室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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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波瑠美的訴求也很簡單。

“我要江源文雄以命抵命!”

神情激動的女人幾欲站起,按著桌麵的手臂肌肉繃緊,咬著牙,眼裡的光亮驚人。

友川明見多了這種神情,連安撫她的意願都沒有,隻是按著自己的節奏走:“抵誰的命?”

燃燒著怨恨的女人表情一頓,用力地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臉上已是笑意,“當然是我的。”隻嘴角的肌肉還在不自然地抽搐著。

“嗯,”友川明,“你說的都是真的?”

“他手上絕對有。”

“我不聽保證,隻看結果。”那個黑發藍眼的女人沒什麼語調地說著,碎發落在耳邊留下幾縷暗影。

田波瑠美有些急躁地舔了舔唇。

她自從收到匿名郵件後就一直處於恐懼中夾雜著興奮的狀態,如約地等在便利店前,意外地等到了一個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卻知道十九年前發生了什麼的人。

“這是謀殺,”她一直這麼說,“不是什麼狗屁病逝!”

江源文雄鰥夫育兒、至今未娶,每逢佳節追念亡妻,這不是什麼秘密。

“他們從認識到結婚才一年!”

“所以呢?”

“我知道江源知子是怎麼死的。”田波瑠美身體前傾,脖子上的吊墜搖晃著在桌子上劃過,“是藥。”

友川明臉上沒有意外的神色。

那批藥品的設計初衷並不是用來害人的。恰恰相反,是為了救人的。

下司春子所屬的實驗組負責的項目是更偏向於正規的那一批,研發產物是可以通過正規的製藥公司流通到市場上的。但成果隻是結果,過程中如果開發出帶點副作用的新品,也組織是喜聞樂見的。

那些人最喜歡這些東西。沒編號,勁猛,錢貨兩訖,適合亡命之徒。

這不是什麼偵探劇,不需要抽絲剝繭地探尋真相。

友川明撚著手上的紙巾。

她知道江源知子死於組織開發的半成品藥物,知道藥品是江源文雄從下司春子那裡高價買入的,知道下司春子最終屍埋橫濱。

那些愛恨情仇她聽得耳朵起繭,每一個故事背後都有可憐人,每個可憐人的不幸最終又能歸結成一句話:麻繩專挑細處斷。

組織甚至都不在乎這些故事裡還活著的人。畢竟螻蟻掀不起風浪,甚至在路上隨手畫個圈,就能讓它們失去前行和回家的方向。

所以她隻需要確認藥品是否存在就行了。

她記得當初琴酒也參與了這個追擊和銷毀的任務,是少年殺手功勞簿上的一筆,如果尾巴沒收拾乾淨的話……那朗姆可就真高興了。

“我保證,在他的房間。”田波瑠美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眼神不斷地瞟著四周,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坐直了身子,掩飾性地揉了揉手肘。

“那……”

輕輕的敲門聲響起,身穿草綠色製服的服務生推開廂門,走近,在友川明的右手邊站定,“您好,這是您的兩份甜點。”

說著放下了兩個小碗,糖色晶亮,友川明順著那個麥色的小臂一路往上看,看見了波本那張笑得人畜無害的臉。

“不是我們的。”田波瑠美皺著眉,“我們沒有點。”

友川明和他無言地對視。

最終還是她先移開了視線,張口就來:“是我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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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約製的餐廳營業到下午三點,店員需要花一個多小時修整,同時準備晚上開門需要的食材。

一直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狀態對於乾慣了服務業的人來說也依舊是場不小的消耗。倚著柔軟的靠背,清甜的茶香縈繞,歪著領口玩著手機,無一不預示著舒適的個人時間的到來。

懶懶的氛圍在彌漫。

結束了一局遊戲,青年抻了抻自己的脖頸,左右晃晃,覺得鬆快了些,視線掃了一圈,才後知後覺,“誒,安室君呢?”

“嗯,辛苦了。”冷凍室門口的金發男人背靠著牆,結束語之後掛斷電話,一手拿著手機,一手仍輕搭在門把上。

安室透,警備企劃課的降穀零的化名,代號波本,是公安秘密派遣到組織的臥底。

和潘諾斡旋隻是收集信息完善模型的一小步,他需要知道得更多,以便更好地找到組織的“泵”,他需要做得更多更出彩,將自己煉化成“汞”,才能將群蟻的巢穴澆築,割草刨土,連根帶起。

必要時可以借助一點公安的力量。

他低著頭,思索著剛剛交流的情報。

田波瑠美的資料不難找:父母雙亡,胞姐下落不明。當年的車禍意外發生後,無親友聯係,在孤兒院長大,高中畢業後四處打工,攢錢、開店、被騙、被人從河邊拉起來。

她遇到江源健一是在某場酒局結束後。沒有人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但兩者很快就如膠似漆起來,接下來就是女方懷孕,男方冷戰,大吵一架,不歡而散,沒幾天田波瑠美就把消息遞了出來。

又由他遞交給朗姆。

他找人查了警部的卷宗,好幾天了才得出一點不一樣的回答:江源知子絕非因病去世,而是性質惡劣的碎屍案。

凶手叫下司春子,二十六歲,製藥公司職員。投案自首,三天後突然越獄,至今下落不明。

這種事情居然沒有媒體天天現在門口挖料?

降穀零明白輿.論是多麼重要的力量,不免為此心驚。

是組織嗎?

他閉上眼,將一條條線索在腦內一一比對。

“安室君!要開始咯!”

他睜開眼,應和著:“好!我馬上來!”

手上用力,打開冷凍室的門,讓鋪麵的寒氣鑽進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好一會兒,等裹了一身涼,他才快步回到自己的崗位,飽含歉意:“不好意思。”

“誒?沒有沒有,我還沒開始呢。”青年無措地擺手,憋不出更多話來,隻能憨憨地笑著。

閒話幾句,有客人進門,安室透迎著上去,“您好,請問有預約嗎?”

來人穿著卡其色無袖針織背心,細銀鏈在閃著光,狀如漂流瓶的吊墜點在鎖骨間,似乎是玻璃材質。

客人登記好以後,換上室內拖鞋,從右手側的旋梯上樓。曲折處的流水擺件水聲潺潺,更顯清幽。

大概是心不在焉,她腳下一滑,手下意識地往欄杆抓去,身邊領路的人卻更快一步地扶住了她。

“……謝謝。”驚魂未定。

“不必客氣,您沒有受傷吧?”

關切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她搖搖頭,手掌搭向小腹。

送至包廂,禮貌告退,安室透輕輕地推合著拉門,從慢慢變小的縫隙裡看見她焦急地擰著手指。

他想,他需要找到醫.院的病案袋。

田波瑠美可能根本沒有懷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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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得怎麼樣?”安室透回來得晚,看見友川明還在大廳坐著,就直接問了。

友川明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在紙上圈圈畫畫。

桌上紙質的資料成堆,兩個人剛開始還裝模作樣地看看,發現對方都用不上以後,友川明就有事沒事隨機抽一張墊杯子、墊飯盒。

聊得不怎麼樣。

友川明覺得合作隻會拖慢任務進度。明明她可以上午問完人下午就探路,晚上再直接摸進江源文雄家裡。

結果現在大半的時間用在和波本互扯上,進行一種“我好認真但是沒有結果”的虛假努力。

安室透把打包盒放在桌上,引起她警覺地抬頭,細碎的額發下是一雙如煙波的藍眼睛。

“看起來你好像也沒有吃什麼,所以帶了一點回來。”

她默默地扭頭看向了一邊的垃圾桶。

紅黃色的淋膜紙上還泛著油光。

安室透也看見了,沒多說什麼,隻是揮了揮手就去臥室了。

沒有亮燈,客廳裡的光從門板下爬進無力地癱在半途,一點點虛影夠著床腳,足夠他精準地走向床鋪。

篤篤。

有人在敲門。

他頓住不動。

篤篤。

又是兩下。

安室透慢慢轉身。

篤篤。

敲得不響,輕輕連擊兩下,等五秒沒有反應,才會再敲。

感覺有點禮貌,但不多。他走過去,沒有掩蓋走路的力道,這幾步的距離果然沒有再響了。

“怎麼……”

寒光閃過,安室透下意識抬臂格檔,另一隻手反應迅速往下一擒,緊緊地攥住對方的手腕。

“你為什麼那麼緊張,波本?”

她手裡的冰鑿離他的腹部還有好一段距離,誘敵在先的那隻拳頭也早就收了勢,見他反應過來後,那隻手就虛虛地扣在他的心口。

她沒用什麼力氣。

安室透意識到這一點,但手上的力度絲毫不減,嘴裡虛偽地應著:“本能反應而已。”

夏日的薄衫,一層棉料,隻要按壓就能緊貼著皮膚,胸腔裡那顆跳動的心臟便格外有存在感。

友川明對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泄了右手的勁。

安室透能感受到掌心裡骨骼的轉動和和肌肉的屈伸,哐當一聲,他不久前用來鑿冰的工具就掉落在地。

“田波瑠美死了。”

他聽見她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