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起,崔峰叩叩講桌,道:“下課。”
話音剛落,同學們一哄而散。許默以一百八邁的速度來到江栩跟前,在夏淺的位置坐下,選擇無視一旁的裴時羽,目光卻有意無意瞥向他,視線對接上時,眼底閃過驚慌。
裴時羽蹙著眉頭,問他:“你怕我?”比起疑問卻更像是肯定句。許默從桌底扯住江栩的衣角,向他求助。臉上精彩紛呈,嘴上卻不承認:“沒有。我乾嘛怕你”因為你一米八?還是因為你一挑五?
江栩:“……”有種彆扯我。
裴時羽:“……”兄弟,你的手是粘我同桌身上了嗎?
江栩見裴時羽餘光瞥向自己身上,趕忙拍掉許默的手。
“沒必要吧!我乾嘛你了,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坦白說說不好嗎?”裴時羽真沒想到到自己哪裡惹到他了,以至於許默見他如見貓的老鼠。
許默不吭聲。
江栩無奈:“我說吧!”
“你倆之前算見過”
裴時羽:“???”
江栩繼續道:“寒假,長溪街”許默默默點頭。
被這麼一提醒,裴時羽目光在江栩駐留許久,忽然一驚:“巷子裡的人是你!”
“嗯”
——— ———
臨近春節,大街小巷紅紅火火。江栩得江家父母指令,到瀘城西市給七大姑八大姨新年送禮,算是有個往來。
座座破舊的石坯房著落在貿易市場旁,江栩從市場出來抄小道拐彎進了小巷。小道上野草叢生,布滿大片苔蘚。
正值晌午,家常菜的香味引得江栩胃裡一陣嘀咕。手機聽筒裡傳來許默的鬼哭狼嚎,“江栩,你人在哪兒?要我陪你去走親戚,我快等你半小時了。肚子都快餓扁了。”
江栩東張西望的看著周圍相差不大的建築,沉默一瞬,有些自暴自棄的開口:“你說的小道太繞了,我迷路了”
對麵安靜了一瞬,而後傳來哈哈大笑的聲音。江栩嫌棄的挪遠聽筒,掏出兜裡的口罩,壓低了帽簷。他漫無目的的前行,抬腳上台階。
拐角處突然走來一個人,身長體拔,穿著黑色大衣,低垂著頭看不清容貌。聽見許默具有穿透性的魔性笑聲,隨意瞥了眼,快步離開了。
江栩定在原地,他現在想把許默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可得等他指路,無可奈何,隻得丟下一句“視頻通話”掛斷了電話。
江栩什麼都挺好,就是太要臉了。
許默的視頻通話很快打來,先是抱怨江栩一通,開始指路:“ 來,往回走,岔路口有戶人家窗戶上掛著一隻紅襪子。”
“嗯”江栩往回走,努力尋找標誌性的那戶人家,他在巷子裡穿梭著。
房子建得緊密,白色的牆麵經受歲月的蹉跎早已發黑發黃,牆上覆蓋著大大小小的塗鴉,不斷疊加,顯得淩亂不堪。老舊的鐵欄柵已經生鏽,裡頭掛著帶著洗衣粉味的衣物,有些還滴著水珠。
江栩避開坑窪,在陽光未及處前行。通話那頭許默毫無形象的蹲在街頭,耐不住嘴,提議:“等會我們去醉清峰吃糖醋魚吧,我又饞了”
對麵的江栩輕笑一聲,打趣:“我記得你今早才吃了小魚乾。”許默撇撇嘴,翻了個白眼:“你懂什麼,多吃魚有好處,魚的蛋白質含量高,吃了也不會長胖呢。”
江栩哦了聲,比起許默這位魚類愛好者,他最最最討厭的吃魚了,沒有之一。例如草魚,白鰱,花鰱這類刺多的,他一律懶得去碰,何談喜歡。
江栩走了半天,終於看到了“紅襪子”岔路口,他仿佛看到了光明,眼睛亮了亮。轉換過攝像頭問:“是這兒嗎?”
許默瞧了瞧,點頭:“對,是這。然後你往左邊那條路……”
砰,巨大的聲響打斷許默繼續說話,一個易拉罐從暗無天日的黑暗中骨碌滾出來。還有淒慘的叫喊,一個男人尖細的聲音求饒著:“裴哥,我保證,保證沒有下次了,您宰相肚裡能撐船,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吧!”
被稱為“裴哥”的人,俯高臨下的看著他,眼神帶著輕蔑,仿佛在看一坨垃圾。他嘖了聲:“陳恩建,我又不是大善人,心胸可不廣闊。搞我先掂量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兒。”
陳恩建害怕的往後退了幾步,但還是被“裴哥”揪住衣領,一拳打在臉上。一場單方麵的揍歐正式拉開帷幕。
江栩在巷子外目睹著一切,從小到大第一次親眼近距離看到混混打架,頗有種吃瓜的意味。他想,作為二十四核心主義價值觀倒背如流的守法好公民,於情於理也得幫忙報個警。
“江栩,呆那乾嘛!”許默不解,他知道這邊亂的很,遇上鬥毆也算家常便飯了,江栩呆那給自己攤上堆事可就麻煩了“快出來啊!”
許默的聲音在人數寥寥並無人開口的巷子裡尤為明顯。江栩也驚訝怎麼開著免提,身體僵了瞬,但還是順著話題回答:“想讓我爸加個班。”彆人可能不知道,但許默可知道,江栩他爸江林是警察啊!
動靜怎麼大,另外兩人要是聽不到,耳朵真可以捐了積德了。江栩和“裴哥”對上視線,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像是審訊,來者是友是敵。
氣氛凝重,又是砰的一聲,易拉罐碰撞的聲響從江栩身後傳來。來者是四個男人,為首的人虎背熊腰,大冬天的穿著白背心,可能是為了露出臂膀的紋身。他環視麵前的幾人,嗤笑一聲,看著江栩,語氣有些嘲諷:“小|白臉,瞧你這小身板,挨不了幾拳。還是快回媽媽那兒嗷嗷待哺吧!我找裴時羽的事兒,可彆想當英雄,到時候給嚇尿了。”說完,花臂男身後的綠毛,藍毛,黃毛小弟哈哈大笑起來。
江栩在心裡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可他不想真攤上事,讓了路。皮笑肉不笑:“我路過,你們隨意。”
裴時羽站起了身,隨手在地上撿起陳恩建帶來報仇的鐵管,掂量了下,還挺順手。他沒打算脫身上的大衣,對付一群紙老虎,沒必要。
沒等花臂男反應過來,快步上前,抬手一棍,用力一踢。被踢倒在了小弟腳前。花臂男臉上青一塊白一塊,怒吼:“給我弄|死|他。”小弟們一愣,一起衝上去,前後不到一分鐘,都被裴時羽撂倒在地。
江栩沒走遠,看局勢“裴哥”勝券在握。抬著手機給許默遠程直播,自己看戲也看的精彩。想起剛剛花臂男那囂張跋扈樣,快忍不住歡呼了。
突然,鼻青臉腫的陳恩建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來了,手上還拿著磚頭,朝毫無防備的裴時羽砸去。江栩剛想上前提醒,裴時羽迅速閃開,堪堪躲過。
少俠,好身手!
偷襲不成反被更狠的拳頭“伺候”,偷雞不成蝕把米。
江栩搖搖頭:實慘,兄弟。陳恩建連連慘叫,花臂男捂著被踢的小腹,陰狠的盯著裴時羽,顫顫巍巍起身。江栩發現他的意圖,在他動手的前一刻阻止。
江栩薅著花臂男的頭發往後扯,踹他的腿,失了重心,一下跌坐在地,頭皮痛得發麻。江栩眯了眯眼,好看的眉眼皺起,回憶:“小白臉?!小身板?!嗬嗬,抱歉啊,我tm跆拳道黑帶。”
剛剛你是心高氣傲,現在你是生死難料。
咕嚕,肚子再一次發出嘀咕。江栩抿抿唇,扔下一句“菜就多練。”轉身離去。
無名英雄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裴時羽站起身,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看著透過層層阻礙細小微弱的光灑在他身上。怔愣許久,等緩過神來,他早已走遠。
裴時羽將手揣進兜裡,轉過身,走向暗無天日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