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多多到車站的時候,陳都平已經在那了。多多看了看表上的時間確定她沒遲到,就說他倆真巧,前後腳到了。其實陳都平提前一個小時就等著了,他擔心多多會早到,一個小女生孤零零地在車站等他,他不放心。楊藝竹、任嘉俊、王洛橙陸續到了。他們坐上了公交車最後一排。楊藝竹一直在抱怨,說早知道來當電燈泡就不來了。他們安慰她說她可以挑戰一下,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常有。
過了山門,他們沿著平緩的柏油路走著,路的兩旁是低矮的茶樹。多多說她想在茶樹上躺一躺,兩個男生就把她丟了上去。她躺在成片的茶樹上,仰望天空,天空藍得晶瑩透亮,白色的雲朵團團如簇,像多多一樣自由自在。王洛橙也想躺著試試,兩個男生將多多抬下來,換作王洛橙。楊藝竹一開始覺得這是一件無聊的事,但看兩個女生都心滿意足的樣子,她也心動了。她讓兩個男生把她也抬了上去。她躺在茶樹上,覺得這感覺確實不錯。暖暖的陽光曬著她,微微的涼風輕撫著她,她眯著眼睛,真想睡一覺。她眯了一小會兒,說:“真舒服呀,你們是不是也想睡一會兒?”四下靜悄悄的,她睜開眼睛,發現那四個人已經漸行漸遠。“你們給我回來!放我下來!”楊藝竹吼破了音。四個人哈哈笑著,倒回來了,說她必須求他們,不然就在茶樹上睡著吧。開始她拒絕了,眼看四個人又要走了,她開始諂媚起來。等他們把她從茶樹上抬下來,她立馬衝上去打多多,說他們壞死了。陳都平當然把他的寶貝緊緊護在懷裡,楊藝竹打過來的時候,他就用背擋著。大家嬉鬨了一番,繼續往大山深處走。
為了讓楊藝竹不掉單,他們五個人手牽著手在柏油路上走著。兩個男生走在馬路最外側,手裡牽著各自的女朋友,楊藝竹走最中間,由兩個女生一人牽一隻手。他們五個一邊走一邊誇張地前後擺著手,把柏油路攔腰截住。“嘟……嘟……”一輛小型貨車從遠處迎麵駛來。兩個男生,用手猛地一拉,就把各自女朋友拉到了路邊,剩下楊藝竹一個人站在馬路中間,她趕緊跑到了多多和陳都平那一側,氣呼呼地吼道:“你們對電燈泡太過分了!”哈哈哈,四個人笑得前仰後合,隻有楊藝竹哭喪著臉。多多說為了讓竹子相信他們不會拋下她,她建議讓竹子管理他們所有人的錢和零食。大家覺得這個建議不錯,於是把裝滿零食的大包讓楊藝竹背上。竹子雖然累一點,但心裡踏實了,另外四個輕裝上陣,歡暢地談起戀愛。
沿著山路越爬越高,隻剩下人跡罕至的小路可以走了。這條小路也就是踩過幾個腳印,證明有人走過的一條彎彎曲曲直通雲霄般的泥地。他們一邊沿著腳印走著,一邊扶著高聳入雲的青竹,淹沒在一片竹海裡。爬了一段,多多說這也不知什麼時候登頂,大家還是折返吧。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他們看了看陡峭的山坡,覺得這下山可比上山還要小心才行。陳都平在前麵牽著多多,側身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著。他要先踩得穩穩的,才讓多多踩著他的腳印過來。楊藝竹覺得他倆太過小心,走得太慢了,就和任嘉俊、王洛橙一起走。任嘉俊先快速跑出一段距離,然後站得穩穩的,讓兩個女生從高處跑下來或者跳下來,他負責接住。不一會兒,任嘉俊他們三個就回到了柏油路上,衝著還在山坡上的多多他們喊話,嘲笑他們太慢了。
“要不我們也跑下去?這其實是下山最安全的方法。”陳都平建議道。
“不要,我害怕,你牽著我,我們慢慢走。”多多還是埋著頭,彎著腰,彳亍而行。她的話音剛落,陳都平拉著她的手,從山坡上飛奔而下。“啊……”多多一路尖叫,大吼著她恨陳都平,她要分手。柏油路上的三個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倆十分迅速地衝下山坡,也回到了大路上。陳都平一把抱住多多,緊緊地,多多已經眼泛淚花,嚇哭了。他給她抹著眼淚,任憑她打自己,隻微微地笑著。
在山上玩了那麼久,他們準備坐公交車回去了。他們五個還是坐在公交車最後一排,多多和王洛橙坐靠窗位置,挨著兩個男生,最中間是楊藝竹。車上上來了一位美國青年。他們五個用蹩腳的英語向他問著好,希望美國人也喜歡他們的家鄉。美國人說他在山裡的集市上買了一個東西,上麵刻著字,但他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讓他們幫忙看看。說著,拿出了一個竹筒,上麵刻著“一帆風順”。“Good luck!”他們這樣給他解釋。美國人很滿意,覺得寓意很好,開心地對他們說:“I wish you happiness forever.”人們在被祝福的時候,都會特彆開心,因為他們感到這祝福終將成真。
車在山路上顛簸著,多多有些瞌睡了。陳都平讓她枕著自己的肩膀,用手把她的頭按在自己懷裡,多多很不舒服,讓他把手拿開。他說他害怕車一顛簸,多多的頭會撞到玻璃窗上。可她還是不舒服地堅持讓他把手拿開。陳都平隻得抬著胳膊,讓多多枕在肩上,手撐在玻璃窗上。她懶得說他了,一邊眯著眼睛,一邊和他天南地北地聊著。天邊泛著一層金燦燦的餘暉,太陽也在逐漸下落。傍晚的時間總顯得要慢一些,傍晚的故事是星河燦爛前一幅優美的畫,畫裡有男生、女生和他們的心底山河、秘密花園。
新的一周開始了,校園裡又熱鬨了起來。傍晚的時候,班級與班級的籃球賽拉開了序幕。馮多多他們班是三班,女生們舉著個大牌子在球場邊站著加油助威。賽事很精彩,嵐鑫在這場比賽中獲得了大量粉絲,本來陳都平也該有不少粉絲的,可隻要有女生給他加油,說他帥,就被馮多多一一瞪了回去。比賽在晚自習前結束了。
回到班上,大家熱火朝天地討論著今天的賽事。賈藍漪突然說嵐鑫因為比賽連飯都沒吃。馮多多聽罷,就默默回到自己座位,拿出抽屜裡的蘋果和水果刀到拖把間削皮去了。
她剛回到教室門口,賈藍漪就拉住她問她去哪兒了,正在這時,陳都平也微笑著向她這個方向走了過來。她把雙手藏在身後,賈藍漪突然想起自己提了一句嵐鑫沒吃飯,說:“你該不會是去給嵐鑫削水果去了吧?”她生拉硬扯地把多多背後的手扯出來,果然不出她所料。陳都平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他說不出話來。“叮……”上課鈴響了,陳都平卻轉身出了教室。多多趕忙跑進教室,火急火燎地把蘋果放在嵐鑫課桌上,馬上回到自己座位上上自習了。嵐鑫收到這個蘋果的時候,喜出望外,目光一直落在多多跑來跑去的背影上。當你不計較回報地愛一個人的時候,回報就紛至遝來了。
多多回頭看著陳都平空空的座位,她知道他生氣了。她覺得自己想給嵐鑫削蘋果本不是件錯事,但確實不應該讓陳都平看到。她覺得賈藍漪非常奇怪,為什麼她非要讓陳都平親眼看到這一切?那一年,她是想不明白的。不是每個人的情感都可以對著世界公開。多多心裡內疚,她上去給老師說她要上個廁所,就出去找陳都平了。
校園裡一片漆黑,還好有些許昏暗的路燈照著亮。多多從教學樓出來,在空曠的廣場上舉目四望,沒看見一個人影。春天的晚風還是有些涼的,她頭一次,一個人,麵對一片茫茫的黑暗。她不自覺地拉起校服的衣領。她走過滿是花壇的台階,跑到籃球場,還是沒看見他。她又沿著石梯去了綠徑小道。濃烈的黑暗,巨大的安靜,令她害怕起來。她走啊走,又繞回了教學樓。我們生命裡的好些人,就好似這般消失了,任你找尋,終是無處尋覓。多多覺得或許他們的緣分儘了。她耷拉著腦袋,走在教學樓長長的走廊上,慢慢挪著步子。忽然,她聽見拖把間傳來了水聲,“嘩……嘩……”水龍頭被人打開了。她尋著聲音走過去,看見陳都平擰開水龍頭正在洗頭。他衝完頭,順手擦了一把臉。
“你這樣不怕感冒嗎?”多多關切地問,陳都平穿著校服,站得直直地,說自己身體好,不會感冒的。剛剛不是打了場球嘛,熱得很,衝一衝。他的圓寸頭並沒有濕噠噠的,看上去透著亮,像灑了金粉一樣。“你沒哭吧?生我氣了嗎?”多多靠近他,牽起他的手。他低頭看著多多笑了笑,搖搖頭,就乖乖地讓多多牽著他回教室了。
“你們好像演偶像劇呀,”多多剛坐下,同桌謝蘭就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陳都平不在,你就追出去了。你不在,嵐鑫就追出去了。”多多回頭看看嵐鑫的座位,果然空無一人。她又開始擔心起來。這次她可不敢出去找他了,陳都平剛原諒她,她現在如果跑出去,陳都平肯定很難過。她坐在座位上,心卻坐立不安,她也不知道嵐鑫會找她多久。
嵐鑫看到多多走出教室的時候,他並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他向周圍的同學一打聽,才知道,大概是陳都平吃醋了,連晚自習都不準備上了,多多去找他回來上課。他看著多多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的那一刹那,他就坐不住了。一個柔弱的女生,大晚上的,一定是怕黑的。校園裡雖然安全,但也保不準她走路會摔著,到時候誰來安慰她?萬一陳都平激動地罵了她,她一個人就在校園裡遊蕩,不回來了,又怎麼辦?他思慮了一下追了出去。有的人,你隻要猶豫一下,好像就錯過了。然後你拚命追逐、拚命尋找,她就像你手中握不住的沙,帶著你對她刻骨銘心的記憶流逝了。他找了很久,決定先回教室看看,果然,多多已經安靜地坐在教室裡了。他進門的時候,和多多四目相對,他看見了她滿眼的擔心,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