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寞:[書洋要去首府了,大概很長一段時間和我們見不上麵,你要不要來送送他?]
[今天下午,書洋家,你來不來?]
我猶豫了好一會,打字:[我有事,就不去了,替我跟他說一聲抱歉]
暑假剛剛開始,黎書洋就要去首府做上高中前的準備了,聽說他要去的是我們省最好的高中,他的中考成績是市裡前幾,已經很不錯了。
於寞:[大家朋友一場,你真的不來了嗎?]
[你那邊有什麼急事嗎?如果不是,我去接你吧]
我無聲歎了口氣:[不用,我真的不去相送了,也沒什麼事]
於寞:[那好吧]
[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去找你玩吧,暑假這麼長,乖無聊的]
我回道:[再說吧]
我也不是真的不想去送送黎書洋,隻是這一路走來發生了這麼多事,相送時見上麵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合適,左右不過不熟的朋友一場,遠遠看一眼也就罷了。
到了下午,我顛顛的跑到黎書洋家附近,躲在一處挨著房子種的樹蔭下,遙遙看著黎家大門。
我所站處,離黎家大門又有數十米遠,樹乾粗大,倒將我完完全全遮住了。
日頭偏西,覃周欽馳著小電車自遠處來,停在黎家大門前,手中提著個禮品盒按了按門鈴,有人恭維著跑來開門,覃周欽便進去了。
又過了半個小時,在我百無聊賴之際,大門對半敞開,從裡麵開出輛黑色烏亮的轎車來。
我拂走手臂上正欲吸血的蚊子,定定看著那方的動靜。
轎車停在了門前,車頭朝向我的方向。大宅內又走出三位少年,正是黎書洋,於寞和覃周欽。
黎書洋著白色翻領T恤,下搭黑色休閒長褲,神似校服的裝扮頗有學生氣息。乾淨一詞用於他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黎書洋提著兩個禮品盒,與於寞、覃周欽都擁抱了一下,臨上車前向四周望了望,似在找什麼人。
最終落寞的上車了,於寞趴在車窗上又同黎書洋說了什麼,許久,於寞讓開了,覃周欽朝車裡擺了擺手,做“拜拜”狀。
車子發動了。於寞和覃周欽直直看著車子,與裡麵的人。
我又往樹後藏了藏,車子掠過我麵前時,我看到,黎書洋坐在車後排衝我笑了笑,我霎時間愣住了。
這到底還是黎書洋家附近,他比我熟悉得多,哪裡適合藏人他又怎麼會不清楚。
黎書洋的車剛走遠,於寞的信息就來了:[走了]
我正欲回他,班主任的電話便打了進來,我連忙按下接聽。
“程易嗎?”
“嗯是我,班主任怎麼了?”
“你在老區那邊吧,昨天和今天有看到陳晏晏嗎?或者她有跟你說她去哪裡了嗎?”她的語氣聽起來有點著急。
“沒有,我和陳晏晏同學不是很熟。”
“那你知道有誰跟她關係好一點的嗎?老師知道你們是初中同學對不對?這樣,她昨天沒回家,她爸爸可著急了,你幫忙問問,當作不經意提起她就行了,這件事不要讓那麼多人知道,拜托你了哦。”
“……好,正好我今天閒著,我出去逛逛,走訪一下周邊的同學,老師您那邊有什麼消息一定要告訴我。”
“好好好,謝謝啊,老師還要多打幾個電話問問,你也辛苦了,掛了啊。”不待我說“再見”班主任便掛斷了電話。
我已將於寞的信息拋到了九霄雲外,邊看手機群邊往家回,三班的群裡沒動靜,估計沒什麼人知道這件事。初中的同學群更是冷了好久,此時也無人聊天。
先前出門時沒想到在外麵待很久,沒有關好門,這時我先回家關好門,上了鎖,院門也鎖好了。
我先是去了陳晏晏家,附近看了看,她家門也關了,估計家裡人都出動了吧。
想想陳晏晏平時,是個不愛說話的角,要好的朋友似乎是沒有的,彆的女生跟她套近乎,她總是隨便附和,一來二去,也沒什麼人願意去貼冷板凳了。隻是後來陳晏晏的成績越來越好,各科老師都表揚了她幾次,於是又有更多的同學願意親近她了,隻不過陳晏晏依舊是寵辱不驚的樣子,沉迷學習,不善社交。
對於陳父沒有報警這件事,我表示很不理解,一個半大的女孩子,消失了一天一夜,當家長的乾著急又不報警,這算什麼事。
連著三班班主任也不著急報警,說是如果明天還找不到人,班主任就不會再顧及陳父的麵子,親自去報警了。我想,何不一開始發現人不見了就報警,這一拖再拖,出了事可不好。說到底我沒資格管這事,隻能儘心儘力幫著找人了。
傍晚時分,於寞的信息又來了:[你來一趟博覽書屋]說的自然是覃周欽家。
此時我已經在外麵走了好幾圈,走訪了幾個同學家門前,都沒有發現陳晏晏的身影。
我回道:[有事,沒空,改天]
他沒再說什麼,隻是發來一張照片,我這邊網絡不行,轉了好久才轉出照片模樣來。
看場景是博覽書屋二樓,我曾在那裡複習個半個月,和於寞、覃周欽一起。角落裡,一個女孩正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有點狼狽。我定睛一看,這不正是陳晏晏嗎?
於寞:[這是你同學吧,她在這一天了。]
我頗有一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喜悅感,頓時一身輕鬆。回道:[我這就過去,幫我看著她,謝謝了]
於寞:[我去接你,覃周欽看著呢]
我:[好,但我不在家,你到這來接我吧,拜托了]我給他發了個定位。
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即通知班主任,打算先去看看陳晏晏的情況。
於寞很快就過來接我到了博覽書屋。
博覽書屋內的客人已經不多了,二樓更是隻有陳晏晏一個客人,覃周欽在二樓樓梯口玩著手機。
“陳晏晏。”我上前去推了推她的肩。
她抬頭,朦朧的睜開眼睛看看我,她眼眶紅腫,嘴唇卻慘白,把我驚得心裡一涼。
“我找了你半天,怎麼了,為什麼不回家?”我自行在她身邊坐下。
她不曾說話,眼裡閃現淚光。
我強扯出個微笑來,轉移話題道:“你餓了吧,正好我也沒吃晚餐,一起吧,我去點個外賣,你想吃什麼?”
陳晏晏一臉意味深長的看著我,我哈哈乾笑一聲:“那我就隨便點了,牛肉麵吃不吃,我就點這個了。”
於寞和覃周欽在門口處看書,我知道他們大概是留下來想了解情況的,所以故意去問他們:“吃牛肉麵嗎,我請你們。”說著眨巴眨巴了眼睛。
於寞倏然一笑:“好啊。謝謝”
我點了四份牛肉麵,打開微信把頁麵點到於班主任的聊天框一欄,將手機給了於寞,道:“幫我看著他什麼時候到,麻煩下去領一下。”
於寞笑的有模有樣,看著手機屏幕挑了一下眉,拉著嗓子道:“好~”
我無奈笑了笑,希望他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吧。眼下我要去開導開導陳晏晏,不便與班主任說清原委,就隻能請於寞幫解釋解釋了。
我看著陳晏晏一臉愁雲慘淡的樣子,隻怕是遇上了什麼不順心的事情罷。我自持平時不開心的事想得比同齡人多些,看事情也比同齡人看得開些,說不定我還真能開導開導她呢?
“我聽說你昨晚沒回家?”
“……嗯,沒你事!”
我心中一陣唏噓,陳晏晏的語氣很是平淡,毫無起伏,與平時柔柔弱弱的模樣又有些許不同,是不著希翼的,黯淡無華。
“大家都很擔心你。”我道。
她看了看我,問:“誰,徐優銘?”
她又搖了搖頭:“他或許不知道吧。”
我苦笑到:“應該是的吧。”就憑你倆在外人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平淡初中同學關係。
“我看他對你挺好的,不是嗎?”陳晏晏滿臉幽怨的看著我。
“……咳,是嗎?”倒把我說的不好意思了。初中時徐優銘是我們班的學神,很受歡迎,許多人排著隊去找他問問題,我不愛湊熱鬨。因為我和他是上下鋪的關係,我在下鋪,徐優銘明天晚自修時間都會抽出二十分鐘時間來輔導我的功課,我隻當是他經常坐到我床上休息的報酬。
有一年冬天突然降溫了,我沒提前帶好被子來,凍感冒了,徐優銘來輔導我功課時有意無意的說了句:“你要是冷可以鑽我被窩裡來睡。”我登時鬨了個大紅臉,連忙拒絕。卻被彆有用心之人傳開了,也是那之後,一個同我玩得挺好的男同學對我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給我留下了痛此一生的陰影。
後來,徐優銘沒有去省裡最好的高中讀書,對此,我的初中有兩種說法,一是徐優銘中考時發揮失常了,再者是徐優銘其實考上了省裡最好的高中,為了喜歡的人留在了本市讀書,而對於那個他喜歡的人,一傳是他的小青梅,我們都沒見過,二傳是我。
“嗯。”陳晏晏歎息道,“我喜歡徐優銘,你知道嗎?”
我知道,剛剛才知道。
“我這次考得好差,我想去一班,我想跟徐優銘同班。”
“那我們更應該努力學習啊,而不是這樣搞失蹤,不僅琢磨你自己,還連累你家裡人擔心不是嗎?”
陳晏晏哭了,蜷在凳子上抱頭痛哭。
於寞讓班主任他們晚點再來,後來外賣到了,覃周欽拿來一包紙巾,陳晏晏哭夠了躲在角落裡收拾梨花帶雨的臉,然後沒事人似的過來同我們吃了牛肉麵,又自顧自看了一會文學名著,最後在全家人的陪同下回家去了。
我知道,這一次是陳晏晏自己熬了過來,她原本已經自己想通了,隻差最後哭乾那些不爭氣的眼淚,這一著算是過了,隻是心結還在,就看她往後能逼自己逼到什麼高度了。
於寞送我回家,臨走時和我說:“我大概考好了,你選理科吧?在三班等我。”
我微笑著點點頭,目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