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書洋中考前市模擬考考得很好,有半天休閒時間,於是大家約好了上我家去看小滿。
黎書洋興高采烈的去市場給小滿買吃食,買的都是頂好的狗糧,他對小滿的喜愛之情可見一斑。
於寞和覃周欽一人開出來一輛小電車,於寞載著黎書洋開在前麵,覃周欽載著我跟在後麵。
一路上車子並不多,但於寞和覃周欽開得也不快,耳旁的風聲不大,呼呼聲倒是有一點。
黎書洋湊到於寞的耳邊說了什麼,而後又支起身子,將這個頭湊近了於寞的臉,似乎在聽於寞給他回的話。
我自然沒辦法知道他們在說什麼,隻看了個全程,覃周欽則一直專心致誌在開車,沒有和我搭話。
終於到了我家,車子沒有開進我家的院子裡,一來怕小滿衝過來誤撞上,二來車子開進去不好調轉車頭。
車子停在了院子旁一間便利店的前廊下,不礙事老板便沒說什麼。
覃周欽的車是後停的,我陪他放好了車,道了謝,再向老板表達了歉意,剛想往院子去,就聽到了一聲慘叫,是黎書洋發出的。
覃周欽嚇了個激靈,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我也趕忙進去看情況,隻見院子裡一片狼藉,小滿的窩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地布片和帶血的野草……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我不禁咽了咽口水。
接著,我家的大門便從裡麵打開了,我爸和一兩位叔叔正滿嘴黃油的站在那裡。
我爸看到我,沒說什麼,默默轉身回到了屋子裡,倒是一位叔叔擠了出來喊道:“小易啊,呦還帶了同學呢,叫你同學們進來,吃狗肉,你王叔做的,可香……”
“你說什麼!”不等我叔說完,黎書洋便一下子竄上前去,大吼一聲。於寞見狀半抱似的拉住了他。
“狗……狗肉啊,爆炒的,不愛吃?”
黎書洋像是被什麼抽空了力氣,一下子跌坐在地,於寞虛虛的托這他。
覃周欽全程沒有說話,這會上前去拉起黎書洋,輕聲道:“走,我們離開這裡。”
我隻覺得腦袋裡翁翁作響,透過大門看著屋裡桌子上的一盤盤肉,胃裡已是翻江倒海。
覃周欽拽著失魂的黎書洋從我身邊經過,我不敢看他們一眼,直到於寞也緩緩起身,歎了口氣,朝門口走去,我才慚愧的低下頭,心中一陣酸楚。
於寞沒有說話,從我身邊走過,隨後出了院門,朝車走去。
覃周欽在拉車時,我跑了出去,奔向了車子所在地和車子即將要開往的方向的反方。
我一直跑,用儘全力想要逃離,身後就像一個黑洞,催促著我,鞭策著我,我感覺到背上一寸一寸的寒下去,鑽了心……
跑到一處廢棄的火車站時,我聽了下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嗓子眼裡大著顫,整個喉嚨似裂開般的痛。
“啊——”我終於忍不住了,在破敗的火車站裡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
一開始,我隻是撐著跑累了的身體在胡亂喊了一陣,隨著一陣大風刮來,我一個重心不穩側栽在地上,腳踝處一陣撕扯般的疼痛感傳便全身,我不禁打了個顫。
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片布滿灰塵的空地上嗚嗚的叫了多久,隻是最後累了,也顧不得地上臟,一個勁躺了下來。
我將身子擺成一個“大”字,靜靜看著生了鏽的遮陽棚,上了鏽的鐵皮遍布紅的黑的斑點,像院子裡那觸目驚心的血跡……
我用力閉上顫抖的眼皮,眼間鼻間皆是重重的酸痛。
火車站是十年前才被遺棄的,據說當年何幸離開時便是來的這裡坐車,小時候有許多小孩在這邊玩,我來過幾次,都是遠遠看著,不進來,也不會立即離開。
漸漸的,就沒有小孩過來玩了,火車站也越來越破敗,像個徹底被人遺忘的老人,在歲月間,慢慢失去了光彩。
空氣中是一股很重的黴味,混雜著重金屬刺鼻的臭味,我的肺裡不是很舒服,口中瘋狂分泌口水,下一秒我猛烈的咳嗽起來……
直到回來再也咳不出聲音了。
晚間有散步的老伯伯走過來,他把我叫起來,熱心的將我背上的灰塵拍打下來,拉我到火車站裡的候車廳坐下來。
整個過程沒有過多的言語,一開口就是:“這孩子,唉……”
老伯伯連著歎了好多口氣,又陪我坐了一會,才悠悠開口道:“孩子啊,你這是有什麼想不開的,躺地上多臟啊,這裡啊好多年沒人打掃了,細菌多,你一會回家可得好好洗洗。”
我沒有回老人家的話,儘管我知道這麼不禮貌。我隻是縱然的看著前方,感覺全身都不舒服。
老伯伯又歎了口氣:“有什麼不順心的事可以跟爺爺我說說啊,反正你不認識我,就當我是樹洞,以後啊又見不到,你不用尷尬的……”
“我……”我隻開口說了一個字不到,喉嚨一震又咽了下去。
“不礙事,有什麼是過不去的呢?說不出來就不說了,天黑了,老爺子我要回家囉,孩子你也快點回家去吧。”
老伯伯說著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接著說:“我出來時看到有人在找兒子呢,看他挺著急的樣子,說不定找的是你呢?嘿嘿,心情不好也彆讓人擔心,出來散散心可以,但是一定要有人知道你在哪裡,彆到時候自己沒好成,倒是平白給人添了堵。”
“回家去吧,孩子,一切都會過去的。”最後老人家留個我一個佝僂的背影。
幕色中,我慢步往家裡走,不知什麼時候扭傷了腳,越是離家近了腳踝越是生疼。
好不容易,這一次家中燈火通明,我進門時我爸正坐在沙發上抽煙。
見我回來了,他摁滅了還剩半根的煙:“你跟我來。”
他麵無表情的說道,我一言不發的跟在他來到了屋後,看到空地上隆起來的一個小土包。
“你朋友那隻狗,被老王家的富貴咬死了,老王就把富貴剁了給小狗賠罪。”
他又點上一支煙,說:“我看你這麼久不回來,就自作主張把小狗埋了,放久了不好安息。”
他“呸”了一聲:“老王家富貴早該剁了吃,都咬死多少狗了,你是不知道,唉,你怎麼會知道,富貴平常都在老王他大兒家,最近才接過來,怪我沒告訴你……”
“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去給你下個麵。”
有腳步聲漸遠,我再一次繃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這個理由讓我怎麼開口跟黎書洋說,往後我又該怎麼麵對他們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