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寞搭在我肩上的手遲遲沒有拿開,我又想起了昨晚的夢,不禁咽了咽口水。
“噯程易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好啊?”
我抬頭去看他,對上他的視線,澄澈乾淨,全然不似昨晚夢中的模樣。“是啊,現在還有點困。”我如實回答。
“失眠啊?是壓力太大了嗎?”他繼續追問。
“啊沒有沒有,不是。”我連忙否認。
努力搖頭擺手表示我的真誠。
“這樣啊。”他很輕地揉了揉我的頭發,“該不會是做噩夢了吧?”見他滿臉認真,我點點頭,強扯出一個微笑來——是關於你的噩夢啊。
隻見於寞不再笑,反倒皺了皺眉。
我和他並肩走進校門,突然身後有人撞了我一下,我一時重心不穩,向於寞傾去,他一把拉住了我。
他倏然一笑:“這麼沒有精神,那噩夢是有多可怕啊?”
“……是。”我回答。
“那你的夢裡應該沒有我吧。”於寞平淡地說著,“我可是夢到過你哦。”
我驚愕地看向他,麵上卻不敢流露出一絲喜悅,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夢到……”卻不知如何組織語言說下去,我無非是想知道,在他的夢裡,我都做了什麼,發生了哪些事……
於寞似乎讀懂了我的渴望,說:“哦,就是幾天前吧,我這個人不經常做夢,大多都不記得了,不過這一次的夢倒是記得挺清楚的。”
他的神情裡流露出向往,似乎是想到了什麼讓他開心的事。
“就是我和青團子去哪裡找什麼雪山女神,好像是吧,你猜那女神是誰——是你啊程易。”
“哦,這樣啊。”我有一點失落,原來他夢裡的主角也隻能是他和黎書洋啊,我始終都隻是一個跑龍套的。
“你看上去有一點不開心啊。”於寞停在我麵前,慌忙解釋道,“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是個女孩子,就是覺得你的氣質挺像雪山女神的吧,所以我才會做那樣的夢,對不起啊程易。”
原來他是誤會我生氣了嗎,我搖搖頭,很認真的回答他:“沒是啊,我沒有不高興,你不用道歉。”
“真的嗎?”於寞抿抿嘴。
我堅定地看著他說:“真的。”
他長呼一口氣:“那就好。”
進入教學樓,周遭往來的同學成倍增加,我和於寞走得更近了。
“其實程易,你有沒有發現,在夢裡我們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隻是主觀上有一個意識在告訴你,他就是那個人,而你卻深信不疑……”
天氣漸冷,長風刮了一天。
或許是有些精神不濟,又或許是心不在焉,總之這一天的課我聽得稀稀落落的,於是課後時間又不敢怠慢,背知識點、理解、刷題,反正不能讓自己閒下來,一閒下來就困,一困就想睡覺,真是當代學生的一大難題。
大課間自由活動,我便趴在桌子上小憩,突然,手臂被什麼暖暖的東西碰到。
我極不情願的轉過腦袋來看看,是一塊用保鮮膜包裝完好的蛋糕胚,我很是驚喜,再抬頭看看身邊的人,是陳晏晏。
她似乎有點拘謹,小聲道:“今天我生日,這個是自己家做的,帶給你一點。”說到後麵,我明顯聽出她聲音中的顫抖,因為周遭的同學都看過來了。
“哦,謝謝你,生日快樂。”我笑起來,表示自己收到蛋糕很開心。
“嗯……”陳晏晏回應著,快速離開。
陳晏晏是一個很瘦小,身高偏中等的女生,平時在班裡話不多,刷不起存在感,以至於今天早上她沒來學校,甚至連任課老師都沒發現,課堂記錄時簽了全班到齊,後來還是班長改掉了。
這麼說來,我還不知道他的生日呢。
於寞,他的生日又是什麼時候呢?今年的生日過了沒有?
“我拿什麼才能留住你。”
……
不知是慶功宴還是如何,總之這一天,老爸帶了他的幾個同事回家喝酒打牌,鬨哄哄的。
晚上八點多,一群人還是激情未卻,打個牌跟打架一樣。
於是我出了門。
離家最近的,還開著門的奶茶店,是盼兒嫂開的“隨遇”,老區將近城郊了,這一帶並不怎麼繁華,堅持把店開到晚上十點的老板並不多,而盼兒嫂的“隨遇”每晚十點才準時打烊。“隨遇”,大概取自“隨遇而安”吧。
我點了杯楊枝甘露,擇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待。
誠然,店裡隻有稀落的幾個學生顧客,耳畔傳來碎碎話語,“隨遇”的整體裝修以卡其色調為主,淡青色的沙發搭配米黃的方形靠枕,整個給人一種清新溫暖之感。
打開微信,是一片死寂,並無未讀信息。
我又頓時莞爾,互相躺屍,那又有什麼意義呢?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該抱有一絲妄想。
盼兒嫂把奶茶端過來,我輕聲道了謝。
“小易啊,怎麼這麼晚出來,早點回家啊。”她笑眯眯的囑咐。
“好,我會的。”我也回她一個微笑,好讓她放心。
盼兒嫂有一個比我小五歲的女兒,叫筱盼,坊間傳聞盼兒嫂心善,但性子軟弱,又過於溺愛女兒筱盼,因而筱盼的性格向著不良少女的方向發展,厭學,燙發。最近還吵著盼兒嫂給她買護膚品……
看著盼兒嫂慢步遠去的微胖身影,我不禁歎了口氣,她現在可比半年前瘦多了,漸多的白發增添了這位中年婦女的老態。盼兒嫂夫婦學曆並不高,丈夫外出乾苦力活,盼兒嫂在自家樓下經營著這間小小的奶茶店,上有身體不適的婆婆,下有叛逆不羈的女兒,還有一個剛上幼兒園的兒子,或許盼兒嫂過的並不輕鬆吧。但平日裡見到她時,她即使再忙碌,也會笑著對我噓寒問暖一番,於是我也愛來這“隨遇”喝奶茶。
十點一過,我就動身回家了。
從“隨遇”到我家,也就十分鐘的路程。
前方廢棄的筒子樓,左右沒有路燈,就這一段,黑得很。
恍然一個黑影,我皺緊眉頭,咽了下口水,看清隻是位大叔後,我埋頭繼續往家走。
走過大叔身邊,我特意加快了腳步,卻不料被人抓住了手往後一撈,我驚恐的回頭看,是那個大叔,一身酒氣,緊緊捉著我的手臂不放。
“放開!”我試圖推開他。
眼見大叔另一隻手攬了過來,我頭皮一陣發麻,額頭冒出了冷汗。我靈機一動,用適當的力度朝大叔的□□踢去。在大叔受驚的一瞬間我得以逃脫。
逃跑時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大叔隻需片刻便恢複了凶狠,大步趕向我。
“程易!”
“爸!”我驚喜道。一束手電筒的光照過來,我爸就在路的儘頭。
知道老爸在,我的膽子大了些,再回頭看時,那大叔已經消失不見了。
像是一場噩夢,卻又那麼真實可怕。
記憶裡,老爸總是走得很快的,永遠都隻留給我一個需要拚命追逐的背影。
“怎麼出去這麼久,剛剛你大伯他們餓了搞宵夜吃,家裡還有一堆碗筷,待會你洗一下。”他的話語隨冷風吹來,我無聲歎息。
“你剛才一驚一乍地跑什麼,不怕嚇到人啊。”語氣毫無起伏。不像詢問,倒似隨口一提這事。
雙手還在不停哆嗦,我輕聲回道:“沒……”儘量讓自己語氣平緩,殊不知經此一嚇,我兩條腿都軟了,機械似的走著,企盼早點能上床休息,快點結束這荒唐的一夜吧。
對於這件事,我選擇了閉口不言,想來就算是說了大概也沒人會信。老區這邊治安管理不怎麼嚴,但好說是老區,居民們鄰裡之間都知根知底了,是可以攀兄道弟的存在。假如非要說老區有什麼大警情,莫約就是陳家夫婦吵架了吧。
所以,誰相信會發生這種事呢?
老區還有個逐漸被年輕一代忽視的名字——楊柳口。
隻是今晚,隻是唯一廢棄的筒子樓,隻是一段沒有路燈的夜路,也隻是…抬頭可見烏雲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