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試卷放在入門第一桌同學的課桌上,我用最快的速度掃視了一遍一班教室內的所有人,很快,我收回視線,走出一班,內心一聲歎息。
離開要穿過一班旁的整條走廊,從前門到後門,透過每一扇窗,短短幾秒,我都努力在找那個人的身影,對上許多疑惑的眼神,我並不覺得有多尷尬,反而有點失落——他不在一班。
我很確定一班教室內座無虛席,也得接受自己確實沒在一班同學裡看到他的身影。
可就在今天下午,我也的的確確在一班數學老師的辦公桌處看到了他,簡單的推測,我便覺得他會是一班的優秀生,現在想來,卻是我淺顯了。
一班,全年級最優秀的學生都安排在這個班裡,能在這裡的,無疑是市裡可望而不可及的學習大神,並被同齡人親切地稱之為“怪物”。
準確來說,我並不知道他是誰,目前為止、我隻見過他兩次,一星期前是在公園球場,還有今天下午是在高一年級數學辦公室內。
今日之前,我是萬想不到還會再遇見他,而且是在學校裡—— 我與他同在一所學校。
也不枉我過去三年心無旁騖,埋頭苦讀,才考進了這所市裡最好的高中。
再見時認出他,得益於他青春洋溢的笑,擁有少年的爽朗,極富感染力,傳遞著某種力量,聽到他的笑聲,我便不禁嘴角上場,其實也並無開心的事,見他開心,我也想笑,儘管,我們還隻是陌路人。
一班的座無虛席,並不代表年級所有教室的座無虛席,學校方麵不強製要求學生上晚自習,何況剛步入高中,開學第一周,任誰也沒有想到,時間已經按下加速鍵,每一次的放鬆,許多事物便會從你身邊快速逃走,餘下的三年,說長不算太長,說短其實也不短,但這三年的冬夏,風雨,悲歡,卻在有些人的心中,會留下永久的倩影。
我喜歡走在仲夏夜晚的路上,天邊星雲遍布,偶爾也烏雲密布,顯然,今天是後者。
晚自習下課,也九點半了,涼風習習,手臂傳入點點涼意——哦,下雨了。我擇了就近的博覽書屋躲雨,白熾燈明亮著,我歎息外麵的雨,心間卻恍然泛起一陣漣漪,隔著書架,我再次聽見,他那爽朗的笑聲。
起初,我隻聽見三兩男生聊天的聲音,現在卻有彆樣的事物吸引著我繞過書架去一探究竟。可我終究不敢走近,他臉上始終掛著笑容,與他的兩個朋友共看一本書。
我就這樣看著他,直到他發現我。三人齊齊看過來,我彆開眼,假裝在找心怡的書,說不上尷尬,或許是心虛。
十點已過,連綿的雨沒有一絲要停的意思,像薄簾,模糊著街道的燈,燈光和雨,各自明亮。
我思索著,要不要打電話請我爸來接我,但轉念一想,這個點他估計在哪個夥計家喝酒打牌吧,於是乎便不了了之。
正欲歎息,有什麼東西碰了碰我的肩,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淨、英俊而帶有少年稚氣的臉,我認出,眼前這個人是剛剛同他一起看書的男生。
遞給我一把雨傘,眼前人道:“這雨估計一時半會停不了的,太晚了,雨傘借你,快回去吧。”
我愣了一下,餘光可見他正站在收銀台旁,突然意識到,他也還沒走。
“那你……怎麼辦?”原本我是想問: 那你們呢?但這個“你們”又能指誰呢?
“哦,這我家。”那人笑道,“你再不回家,父母會擔心的哦。”
雨聲在急劇減弱,我沒有立馬接過雨傘,半分鐘後,雨果然停了。
那人一拍腦袋:“哎呀,做好事都這麼難嗎?”
我承認被他逗笑了,衝他揮揮手:“我走了,謝謝你,再見。”
我正要踏出門去,卻聽到有人說:“還是把雨傘帶上吧,萬一待會再下雨,你可是要成落湯雞了。”
我心頭一顫:是他嗎?聽聲音,或許是的。
雨傘再次被遞到我眼前,我卻不敢回頭,道了聲謝謝,捉過便快速離開。
我走得很快,心跳也一樣快。在離家還有半公裡路程時,果然又下起了雨……
這是一把很大的黑色雨傘,為我抵擋了那一夜的風雨,不由而來的安全感撞進心間。
濁洪撲麵而來,我的雙腳卻似注了鉛,動彈不得,雙手卻把那把黑色雨傘抱得更緊了些,倏然,濁洪化作無數黑烏鴉從我身邊掠過,我失措著縮起身子,手裡那把黑雨傘在此時沒了蹤影,感覺到寒風侵蝕,我冷到了極致。抬頭卻是明媚的陽光,眼前,呈現第一次見他時的光景,球場與少年,“易!”他叫我,並向我的方向跑來,猜不透自己心中的驚恐,卻在下一刻被揭曉,一輛卡車飛馳而過,他便倒在遠處的血泊中……
我猛然驚醒,一道迅雷劃過天際,周遭在經曆短暫怪異的白後,恢複了黑暗,我不敢多想,總之是夢,虛無縹緲的事情,閉眼卻是眉頭緊皺。
沒睡好,果然很疲憊。
老爸昨晚不知幾點回來的,房門沒關好,呼嚕聲傳遍整個客廳。
上個廁所,卻因裡麵充滿煙酒味,我一頓乾嘔。
煮了鍋白粥,草草吃了點,我便出門去了。
從家走到學校,走的快的話,半個小時能到,慢一點就四、五十分鐘。
我還是更願意步行上學,領略世間車水馬龍。
我一邊走一邊整理手中的黑色雨手,不知為何,心中就是有這麼一個念想,總得把它弄得再好看些才安心。
遠遠便可看到博覽書屋門口站著個高高的男生,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人。
那便是借雨傘給我的男生,我加快了步伐向他走去,此時他也發現了我。
遞上精心整理好的雨傘,我禮貌性的笑著對他說:“謝謝你的雨傘。”
“啊,不用不用,而且這不是我的。”他擺手說著,又衝裡麵喊道:“於寞,你好了沒有?快點!”
我小心地退到一旁,少年應聲而來:“急什麼,不會遲到的。”
看到我,他皺了一下眉頭,繼而說:“朋友?不介紹介紹?”
身旁的男生拿過我手中的雨傘,丟給後來者:“什麼朋友,昨晚不是你非要把雨傘借給人家的嗎!”
“哦!對哦。”他將雨傘放入書包後向我伸出手:“我叫於寞,於是的於,寂寞的寞。你好,謝謝你把我的雨傘折得這麼好看。”他臉上真誠的笑
足以驅散我所有的惡夢。
於寞,我追尋了許久的男生。
“啊不,是我要謝謝你才對。”我也伸出手與他相握,“我叫程易,禾呈程,容易的易。”
前一晚把雨傘拿給我的男生叫覃周欽,雨傘則是於寞的,那一夜的雨來的突然,深入我心。
校門口對麵的街邊有許多賣早餐的攤位。
博覽書屋到學校的路程並不長,離校門口越來越近,我的心情卻突然低落了,隻顧埋頭慢走著。
“哎你怎麼……”於寞抓住我的手把我往回拉,他倏然一笑,“怎麼魂不守舍的?是不舒服嗎?”
“啊沒事沒事沒事!”我一個勁搖頭解釋。
“哦,那就好。”他眉頭舒展,“我是想問你,要不要吃早餐,你剛才好像沒聽見,一直往前走,阿欽已經在買了。”
我苦笑著:“抱歉,我已經吃過早餐了,不過謝謝你,你們吃吧。”
這時,覃周欽走來,手上拿了四份早餐,將兩份遞給了於寞:“待會你拿份去給青團子。”接著又遞給我一份。
我將它推回:“謝謝,我吃過了。”
“這麼生分。”覃周欽撇撇嘴,“這個手抓餅很好吃的。”
見我無動於衷,他又說:“還有很長時間才能吃到午餐,你拿著,等課間餓了再吃。”
或許是盛情難卻,我最終收下。
“呦,今天沒見青團子?“臨進校門時,一位穿著高二年級款校服的學長拍了拍於寞的肩說。
“人家畢業班。”於寞一麵拔開他的手一麵答道,“估計早進去自習了。”學長沒趣地離開。
餘光可見於寞看了我一眼,然後說:“青團子叫黎書洋,書本海洋,初中部初三的。”
我繼續理頭走著,並不知他是在對我說。
隻聽見覃周欽“嘶’了一聲:“解釋什麼,人家又沒問。”
我這才看向於寞,他很硬氣地衝覃周欽回了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