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聲等了一天，也沒等來程白葉的回複，決定再次出擊。

“hello老同學，過幾天就要搶票了，我們要不一起買票？買連在一起的臥鋪，大家互相照顧。”

程白葉收到林聲發過來的微信，心中某塊的酸楚，被慢慢抽離，過了一會斟酌著回複了林聲。

“不好意思林同學，我忘記回你消息了。我9月5號開學，準備3號返校，你呢？”

林聲幾乎是秒回。

“我也是準備3號返校。要不你把你的身份信息發我，我一塊買票。”

“放心，你的個人信息我到時候買完票就刪掉。”

程白葉不明白林聲為何如此執著的希望和她一起返校，但架不住林聲的熱情，隻能是把自己的身份證號發了過去。

“謝謝老同學，到時候你記得把車票錢發我，我微信轉給你。”

回複她的是一個薩摩耶的微笑，程白葉覺得還是在網上跟林聲交流輕鬆。

而隻輕鬆了兩分鐘的程白葉，立刻開始後悔了。

回顧程白葉已有的20年時間中，她自認為隻乾過兩件大事。

第一件，是她在8歲的時候，自己表明決心，不再讓奶奶接送自己上下學。

彼時程爺爺還沒有生病住院，但身體已經每況愈下。程正和葉泠還沒下崗，程正從淩晨四點開始送牛奶，葉泠早上六點起床去趕公司的班車去遠在郊區的包裝廠。生活不好不壞，但小白葉的上下學成了一大難題，白葉的奶奶隻好每周天下午趕班車進城，周五送完白葉趕班車回鄉。

程白葉的奶奶鄭如藍是老一輩下鄉知青，因為回城無望，與本分老實的程祖望結了婚，一輩子的不如意讓鐘愛詩詞歌賦的文藝青年變成了一個彆扭的怨婦。

她不會很疼愛自己的孩子，更不會疼愛自己孩子的孩子。

白葉小時候不知道這些曆史封塵，隻知道奶奶話少，對誰都不親近。

上學的時候，小白葉跟在奶奶後麵，背著自己的小書包亦步亦趨。鄭如藍從來不會像彆的爺爺奶奶一樣，把小書包接過，她在程白葉小學第一天開學之前就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自己隻負責白葉上下學的安全和一日三餐，其他一概不會管。

鄭如藍是很高傲自私的人，她被程祖望寵了一輩子而不自知。家務、農活，程祖望都承擔了大半，拿出自家的大半家產，支持鄭如藍學習考試。鄭如藍能當上自己並不太喜歡的鄉村教師而不被困於田耕，其實全靠程祖望的支持。

而當鄭如藍又一次因為看書而忘記程白葉的放學時間時，縱使是好脾氣的葉泠，也不忍又要跟鄭如藍吵幾句。

這對一直高傲的鄭如藍來說，無異於當眾羞辱她。

程白葉看著媽媽又一次因為自己和奶奶吵架，才8歲的小女孩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勇氣。

“媽媽奶奶，你們彆吵了。我從明天開始自己上下學，我可以自己上下學。”

“不要我送就早點說，反正孩子已經這麼大了，我明天就回束寧去。”

束林是程白葉老家村子的名字。

第二件，是在高考結束之後，力排眾議，自己給自己報誌願。

程白葉高中選了文科，林聲選的理科。

她的努力沒讓任何人失望，高考分數夠她選擇除清北之外的任何學校。

葉泠和程正一溜打聽之後，希望程白葉選擇省會的師範院校，最好是公費師範生，包分配，免學費，這樣對她家來說，負擔小很多。

但程白葉並不願意這樣，她想走遠一些。一直規規矩矩生活學習的她，突然就很想出省看看，突然就想叛逆一次。

雖然在後來每一次返校回家搶票奔波之時，程白葉都覺得自己當時是腦子進水，但陰差陽錯的竟然和林聲在同一個城市讀書。

最後程白葉部分聽從了家裡的建議，選了北城師範大學的中文專業。

程白葉就是這樣一個又敏感又倔強的人，她選擇的事情，誰都拉不回來，但她又會反複後悔。

所以，答應和林聲一起返校的程白葉，在消息不能撤回的那一刻，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