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燁昨晚本來就沒有睡好，一聽曹建軍提出如此要求，臉上的表情瞬間掛不住了。

曹建軍見狀立刻停口，問道：“怎麼了？是不是有難度？”

沈燁點點頭，歎口氣說：“難度還不小呢，人走茶涼啊。”

“我知道這個道理。”

曹建軍還沒死心，繼續說：“現場的情況你也清楚，隻是幾個管理人員的證件造假而已，這種小問題在哪個工地都會遇到，達不到上綱上線的要求，所以……”

不等曹建軍說完，沈燁抬手打斷道：“曹主任，非常抱歉，我老爺子真幫不上忙，你既然說都是小問題了，就讓施工單位按照質監站要求整改嘛。”

“不是，那樣一搞的話不是特彆麻煩嘛！”曹建軍說：“既然人家甲方開口了，總要給人家一些麵子的。”

沈燁不為所動，盯著曹建軍不說話。

反正話都說到這份，曹建軍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小沈啊，咱們監理單位就是替甲方排憂解難的，有時候你得學會換位思考啊，人家甲方好不容易才開工，因為這種小事停工的話，每天損失太大了，何況施工單位也不容易，人家墊錢乾活，還沒有拿到預付款呢……”

老曹巴拉巴拉了半天，看到沈燁一直那副表情，完全沒有要表態的意思，禁不住有些著急了，轉頭對張毅說：“張工，你感覺我說的對不對？”

“啊？曹主任你問我啊！”張毅說。

老曹臉色一沉，廢話，我不是讓你圓圓場嘛。

張毅見狀立刻笑著說：“我感覺曹主任說的對啊，不過，曹主任，你都讓我換位思考了，他們甲方是不是給我支付相應的工資啊，如果甲方給我開每月兩萬的話，我也許能稍微同情同情他們。”

張毅話音剛落，沈燁和趙萬年噗嗤笑出聲來。

要不是感覺不太禮貌的話，沈燁恨不能豎個大拇指。

趙萬年隻感覺張哥太牛掰了，連工程部副主任都敢陰陽。

“你……”曹建軍被噎的當場哽住，指著張毅說：“你這個思想很危險知道嗎，你就沒有一點同情心嗎。”

張毅聳聳肩說：“曹主任，我這樣說有什麼問題嗎？憑什麼讓月薪隻有兩千的我，去同情月薪兩三萬的他們？”

“不是！你這是偷換概念，我差點被你帶溝裡！”曹建軍氣的哇哇叫，鼻子都快歪了。

他怎麼就忘記張毅這小子一肚子壞水呢！

“牢記百菩山的教訓！”老曹在心裡默默警省自己。

百菩山就是被這小子和沈燁坑的。

哎呀，我就不該在龔旭東麵前吹牛逼。

現在好了，這倆人一唱一和的壓根不打算幫忙，我回去怎麼交差啊！

老曹心裡急的跟熱鍋螞蟻一樣，張毅悠閒地翹著二郎腿，就差嗑瓜子了。

“曹主任，打聽個事唄。”張毅問道。

曹建軍沒好氣地說：“問吧！”

“我們甲方給了你多少好處費，讓你來當說客的！”張毅笑吟吟地。

“沒有！你亂說什麼呢！”曹建軍坐不住了。

“沒好處的事誰乾啊！”

張毅擺出魯老師的表情說：“真的嗎？我不信！”

艸！

曹建軍心態都快炸了，起身對沈燁說：“沈總，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我等你消息。”

沈燁笑著起身相送：“曹主任慢走，曹主任不送！”

老曹黑著臉扭頭就走，麻蛋的，被這倆小子玩壞了！

老曹剛走到車前，聽到監理辦公室裡傳來肆無忌憚的笑聲。

“這幫混蛋，你們等著！”

老曹使勁咬著牙鑽進車裡，狠踩兩腳油門，車子如炮彈般衝出去，要不是他反應夠快的話，差點撞到工地大門。

大笑之後，沈燁說：“你說我要不要給鄭總打個電話彙報一下，省得老曹背後玩花樣。”

張毅搖搖頭說：“儘量彆，我感覺如果給鄭富亮彙報的話，沒準老鄭婉轉的希望你打開格局，搞好與甲方的關係呢。”

“那我還是不打了吧，我這人啥都好，就是沒有格局！”沈燁把手機放下。

他可以不買老曹的賬，但是老鄭如果開口求情的話，他有點不好意思開口拒絕。

沈燁牙疼道：“哎，搞不懂這幫領導們怎麼想的，竟然替甲方過來當說客。”

張毅感慨說：“站的高度不同嘛，當你坐上公司老總的位置上，當然希望下麵和和氣氣，為甲方熱情服務了。但是，搭上自己人情為公司做事的話，太虧了！”

沈燁說：“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得收錢！”

張毅聞言頭疼地捂住臉。

大哥，你掉錢眼裡了啊！

你知道人情這東西多難還嗎？

如果說你家老爺子還在位上，完全可以不用顧忌什麼。

問題是你老爺子退下去了，你二哥還沒提上來，犯不上為了這種小事搭上人情。

不劃算的。

當然，如果沈燁打算去做的話，張毅肯定會全力支持。

見張毅沒發表意見，沈燁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打了個哈哈後轉移了話題。

“你說老曹好端端的怎麼跑過來當說客的。”

張毅說：“十有八九是項目管理中心在後麵捅咕，年前他被老龔罵的不輕，估計想著通過這件事，扭轉一下自己在項管心目中的形象呢。”

“老東西長的又醜又肥，想的還挺美呢，做夢去吧！”沈燁罵罵咧咧道。

“兩位領導，食堂沒菜了，中午打算吃點什麼？”趙萬年看看時間快到10點了，趕忙請示道。

張毅說：“今天天冷啊，要不買點火鍋材料，中午涮鍋吧，順便喝點牛二暖和暖和。”

沈燁搖頭說：“不行，酒勁沒下去呢，現在還難受著。”

“透透好的快！”趙萬年笑道。

“你小子也學壞了！”沈燁說：“行，我這人最聽勸了，反正下午沒什麼事，陪你們喝點。”

張毅三人中午涮火鍋的時候，曹建軍也在跟龔旭東吃飯。

“老曹，沈燁真的答應了嗎？”

龔旭東是比較謹慎的，在沒有獲得準確的消息前，不會向趙曉東那邊彙報。

“他說先回家問一問，你也知道，他老爺子退下來兩年了，人走茶涼啊。”曹建軍拿出半真半假的說道。

龔旭東不疑有他，點點頭說：“也是，若是能幫上忙的話最好不過了，就怕下麵的人不買賬，哎！”

“龔總您放心，這件事我會持續跟進的，有消息立馬向您彙報。”曹建軍笑眯眯地說。

反正沈燁那邊沒答應，先用這套說辭拖一拖，沒準安平集團那邊自己解決了呢。

這一套進可攻、退可守，簡直完美！

不愧是我！

老曹心裡美滋滋的，甭管咋樣，起碼跟老龔的關係融洽了不少，這周的項管協調會不用挨叼了。

與此同時，高虎佑和安平集團的鄒總，也在返回商業級工地的車內。

鄒總臉色異常難看，他怎麼也想不到，明明是一件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問題，放在高虎佑手裡，竟然發展到被約談的地步。

上午，他和高虎佑在質監站等了足足三個小時，眼瞅著快下班點了，呂鵬才從外麵回來。

呂鵬與鄒總單獨談了一個小時，具體談的內容，鄒總沒有高虎佑透露。

他隻知道，辛苦打拚了幾十年，好不容易熬成公司老板，竟然會為了一點屁事去裝孫子求人！

瑪德，這種感覺很難受好吧。

當上老板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拉下臉去求人！

車內，高虎佑大氣不敢喘，低著頭，豎起耳朵，暗中觀察著大老板的一舉一動。

老板若是破口大罵還好說，自從上車後一言不發，這令高虎佑感覺非常不妙。

果然，快到工地的時候，鄒總發話了：“小高，回去後算算工程量，把盧震豪留下，帶著你的人撤吧。”

“好的。”高虎佑歎口氣，終究還是逃不過撤場的命運。

“你做了多少，花了多少，有明細的，被甲方和監理確認過的，公司都給你結算，看在老孔的麵子上，你懂吧？”

“懂，我懂，謝謝鄒總！”高虎佑聲音哽咽。

不容易啊，大老板還是有良心的，起碼不會虧本了！

發生這樣的事情，高虎佑已經沒臉繼續留在安平集團混了。

結算完成後，可以換一個公司掛靠，從小項目做起，一步一步做大……

高虎佑心裡暢想著。

到工地後，高虎佑搶先下車，乖巧地候在車門口。

“鄒總，能問問您打算讓誰來接手嗎？”

鄒總腳下一頓，想了想後說：“讓新力來吧，他在東章已經紮根了，師範學院項目做的非常好，質監站領導對他也讚同。”

孔新力！

師父的小兒子，自己的師弟！

高虎佑聞言心中頓時五味雜陳起來。

想不到自己忙活了這麼久，最終成了為孔家人做嫁衣。

瑪德，真特麼好笑！

高虎佑忽然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醜。

前一刻還在感慨有一個師父護著真好，起碼遇到大事還能全身而退，恨不能為師父養老送終。

下一刻，他恨不能把孔家人挫骨揚灰。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被人家算計著了……我真是個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