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張毅醒來後圍著工地晨跑。
“張老師!”
盧震豪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盧工你也鍛煉身體?”張毅笑著問道。
“嘿,這不是看您跑步嗎,我也跟著跑跑。”
盧震豪的身體素質比張毅還差,沒跑多遠已經氣喘籲籲,不得不減速,改成了快走模式。
張毅也放緩步伐,問道:“你們工地現在什麼情況?”
“現在熱鬨的很。”盧震豪苦笑道:“昨天你們走了後,鄒總來了一趟工地,把我們罵了半個小時,要不是被趙總催著去拜訪呂鵬的話,估計能罵一晚上。”
“我也是昨晚才知道,這個工地是高虎佑個人承包的,自負盈虧的那種項目。”
張毅一愣,問道:“安平集團現在的個人承包很嚴重嗎?”
盧震豪搖搖頭說:“在公司沒有財力,沒人支持的話,不可能承包到工程,老高能接到工程,完全仰仗他的師父出麵擔保。”
“他的師父是安平集團的元老。”盧震豪又補充道。
張毅點點頭,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不是,既然是個人承包的項目,為什麼高虎佑這邊鬆鬆垮垮的,換做彆的老板,恨不能把管理人員當牲口用了!”張毅吐槽道。
盧震豪臉上頓時露出“被冒犯”的表情。
張老師,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沒當牛馬了。
我名義上掛著項目總工的職位,實際上既乾技術員,又當施工員,甚至客串一下資料員。
而且整個工地上,隻有我一隻牛馬好吧!
剩下的那幫人都是人家高經理的皇親國戚好吧。
“呃!抱歉抱歉,無意冒犯哈。”
看到盧震豪望過來的目光,張毅太熟悉了,趕忙打了個哈哈轉移話題。
“那你們接下來怎麼辦?”
盧震豪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反正除了我之外,老高那幫親戚挺焦慮的,昨晚吃飯的時候還吵架了。”
“為什麼吵架?”張毅感覺自己有點八卦了些。
但是沒辦法,他是總監代表,必須對工地做到心中有數。
“好像是資金問題吧,老高承包工地沒有那麼多錢,跟他們這幫親戚合夥的。”盧震豪歎口氣說。
張毅哦了一聲,沒想到小小工地,竟然有如此複雜的背景。
也難為小盧了,堅持到現在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兩人跑跑停停,蹓躂了一圈回到工地時,看到十幾個工人正站在院子裡。
看到盧震豪後,工人立馬圍上來。
包工頭說:“盧工,咋回事啊,我咋聽說人家質監站要趕老高滾蛋呢!”
“你聽誰胡說八道呢,沒有的事!”盧震豪當場否認。
“材料員老蔡昨晚到我們那喝酒時親口說的,還說他墊了兩萬塊錢,都不知道能不能要得回來!”包工頭說。
艸,老高這幫親戚,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邊事情還沒有結果呢,他親戚先開始背後捅刀子了!
不用問,今天工人們肯定來要討要工資的。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清楚,現在掌握的消息是,停工五天整改,五天後恢複施工!”
盧震豪組織著語言,儘快安撫著包工頭。
“大家先回去等著吧,如果你還不放心的話,可以聯係高經理親自核實。”
包工頭罵罵咧咧地說:“聯係個屁啊,從昨晚開始他電話就關機了,他親戚都聯係不上,我們上哪兒找他去!”
“對,萬一他跑了呢!”工人在後麵附和。
“不能吧,一個小時前,他還聯係我來說。”盧震豪聞言有點發懵。
當著眾人的麵,他拿出手機撥打過去,果然聽來用戶已關機的提示音。
“這……”盧震豪腦子有點空。
畢竟入行才第三個年頭,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盧工,咱們也不為難你,你要是有空的話,咱們把工程量核算一下吧,趁著剛過完年沒多久,如果這工地乾不下去的話,兄弟們也好再找新工地。”
包工頭倒是個明事理的人,知道高虎佑不在工地上,鬨下去沒有絲毫用處,還不如趁著事情沒有進一步惡化之前,把工程量弄到手,將來算賬的時候也有依據。
“行吧,不過先說好,我不是幫你們核算工程量,隻是高經理今早打電話安排我核算工程量的。”盧震豪想了想後說。
“嗯,麻煩盧工了,兄弟們,咱們走。”包工頭帶人離開。
工人們離開辦公室大院後,盧震豪拍著胸口長鬆一口氣。
“嚇死我了!”
張毅拍拍他的肩膀說:“做的不錯,反應挺機智的。”
“嘿嘿,謝謝張老師誇獎,我先去看會兒書。”盧震豪說完進了辦公室。
有時候,一個工地佬的成長,就是從經曆一個又一個困難,和各種層出不窮的坑坑窪窪開始的。
相比較而言,王家欣那種蹭“掛”選手,發育的道路一直順風順水,遇到問題的時候,反而缺少盧震豪這種隨機應變的能力。
“張哥,洗洗手準備吃飯吧。”趙萬年看到張毅回來,趕忙熱情地打招呼。
早餐是熗鍋麵條,每人一個荷包蛋。
沈燁有點蔫蔫地,昨晚他喝的不多不少,剛剛好的狀態。
問題就是剛剛好,大腦非常的興奮,這要是在市區的話,他什麼也得找個KTV喝個二場了。
不上不下的感覺最操蛋,搞的老沈失眠到淩晨三點,才迷迷糊糊的睡下。
“趙曉東個神經病,一大早給我打了三個電話!”
沈燁吸溜著麵條的時候吐槽。
張毅說:“他鼓搗啥?”
沈燁捏起一瓣蒜說:“還能乾啥,讓我催著施工單位整改唄。”
張毅皺著眉頭說:“老高不在這兒,催誰整改啊?總不能讓我們監理親自下手幫他們整改吧?”
沈燁哈哈笑著說:“聰明,他就是這個意思,不過被我拒絕了,麻蛋的,真認為我們監理是軟柿子啊。”
張毅說:“你沒答應吧?你要是答應的話,你自己去幫忙哈,彆喊上我,我可不會造假!”
沈燁說:“瞧你說的,咱是那樣的人嘛!我當場給他拒絕了,這老東西還嘰嘰歪歪的,我說監理合同裡沒有幫施工單位整改這一條規定,然後他就掛電話了。”
“哈哈,你夠狠,換我的話,我可不敢這麼搞。”
“你怎麼搞?”
“當然是滿口答應下來,然後拖著不管了。”張毅說:“反正我不著急,拖了一兩天下去,他肯定沉不住氣的,以後遇到這種事肯定也不會找我了。”
“拖字訣啊!”沈燁點點頭,表示學到了。
吃完麵條後,沈燁點上一根煙,沉吟了半天說:“老張,問你個事,如果說沒有質監站的背景,你遇到這種不聽話的施工單位,一般會怎麼處理?”
這件事困惑了沈燁很久,特彆是昨晚失眠的時候,他翻來覆去的想了很多遍,死活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張毅笑道:“很簡單,如果他現在不配合我,將來申請預付款的時候,我會雙倍奉還他。”
“你丫是鑽牛角尖了,把監理手裡唯一的權力忘記了。”
“哎呀!還真是!”沈燁後知後覺地拍著腦瓜子。
“不過也不是絕對的,如果施工單位跟甲方關係好到穿一條褲子的話,可以不走申請支付手續拿到錢。”
張毅這番話,把好不容易激動的沈燁打回低穀。
“不是,遇到這種情況,我們還有什麼辦法沒有?”
張毅聳聳肩說:“有辦法的,要麼隨波逐流淪為形式監理,要麼認真寫個彙報材料,然後提桶跑路。”
一時間,沈燁臉上的表情老精彩了,又苦又愁又難受,最後換成一聲歎息。
早上9點,沈燁忽然接到了曹建軍的電話。
“老曹要來工地轉轉。”沈燁說。
張毅無所謂地說:“人家是工程部副主任,每月巡視工地比較正常的。”
然後對趙萬年說:“趙子,打掃打掃衛生,等會兒老曹來的時候,給他泡那個濃香茉莉花。”
趙萬年哦了一聲,從檔案櫃最下麵翻了半天,總算把去年在回遷房剩下的茶葉找了出來。
那包茶葉還是王劍當初孝敬成凱的,因為太過廉價,被成凱扔到了一邊。
後來變成了監理項目部招待“貴賓”的特供茶葉。
曹建軍目前在勞動技師學院做總監,距離商業街不遠,也就十五分鐘的路程,他來到辦公室後,笑嗬嗬地坐在沈燁對麵。
趙萬年趕緊為他衝泡一杯香氣滿滿的茉莉花,那味道讓老曹精神大振,趁熱喝一口說:“喲,這茶葉不錯啊。”
趙萬年麻溜的背過身,怕被老曹看到他憋不住的怪異笑容。
喝了一會兒茶後,曹建軍說明了來意:“沈總啊,我聽項管的龔總說,商界這邊遇到了一點兒小問題,被質監站下了停工整改。”
沈燁點點頭說:“對,昨天查出了很多問題,觸及到質監站的容忍底線了,不好處理。”
“我記著你老爺子之前在東章質監站吧,能不能麻煩你跟老爺子說一聲……”老曹麵含期待的說道。
這下不僅沈燁,連張毅的臉色都變了。
臥槽,老曹你特麼是甲方請來的逗比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