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佛祖庇佑!鹿部的頭領,你三匹馬全都要?你要用這個青銅護符,和我換?…那可不成的,我最多給你兩匹,甚至可以不收你東西,但要留下那匹最大的…等等!這手感,這重量?!…”
積雪沒過小腿,寒風凍結河海。兩隊人馬握著不同時代的石矛、銅斧和鐵刀,穿著樣式各異的皮甲、銅布甲和鐵木甲,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曆史,在極北海岸的營地相遇。這一刻,他們緊張的相互對峙著,也等待著首領們的談判結果。
麵對祖瓦羅換馬的要求,船奉行村上季通沉著臉,堅定的搖了搖頭。女真大馬是要交給家主信廣公的,如果被這群不知道哪裡冒出的鹿部索要了,他又如何向家主交代?…他握著手中金黃的“青銅護符”,正要交還給祖瓦羅,卻突然猛地一怔!
“不對!不對!這手感,這重量?…這麼小的一塊,竟然就有一斤重?…銅的怎麼會這麼重?!難道這塊餅子,是…”
村上季通抬起頭來,看到祖瓦羅笑吟吟、一臉“淳樸”的神情。他又低下頭,看了眼護符正麵,那奇怪的太陽和鳥的繪刻,還有護符背麵,非常熟悉又很抽象的部族符文。他眨了眨眼睛,看著這些歪歪扭扭,似乎是信手劃刻上去的印痕,一個不可置信的想法浮上心頭,讓他瞬間就渾身輕顫了起來!
“不…佛祖見證!不可能吧?怎麼可能…”
村上季通顫抖的舉起金色護符,稍稍遲疑,看了眼“淳樸”的鹿部頭領,就用牙狠狠的咬了口護符。接著,他低著頭,看了看護符表麵明顯的、剛剛咬出來的牙印,瞳孔猛地收縮,眼睛驟然瞪大,連聲音都有些結巴了!
“仁慈的佛祖啊!…渡邊君…你…你幫我…看看…這是不是…金的?純金的?!…”
“嗯?”
僧兵渡邊真澄抿了抿嘴,沉穩的拿過護符。他先看了看村上季通咬出的牙印,又看了看護符黃中帶赤的金色,眼中頓時閃過驚疑。接著,他伸手在懷中摸索,掏了好一會,才掏出一塊小小的試金石,用護符在試金石表麵用力劃了一道。
這塊試金石是黑色的燧石打磨出的,又硬又細膩。他聽從大商人森野清的建議,特意帶了一塊到北地,卻直到現在才派上用場。
“八幡大菩薩保佑!七青、八黃、九紫、十赤…這劃痕,是偏紫偏赤的金色?是九成金?這是九成足的赤金!”
看到劃痕的顏色,僧兵渡邊真澄手指顫抖了下,差點沒把金餅拿穩。他趕緊把金餅握住,掂了掂一斤出頭的重量,臉色一頓變幻,眼神也有些動容。
一斤十六兩九成足的赤金,品質比六七成的砂金要好的多,在京都的商屋裡,是能當80貫銅錢來使的!而按照近畿的0.7貫一石的米價,這半個巴掌大的一個金符,就是114石的稻米!
當然,渡邊真澄出身自武家的嫡流,僅僅一斤的黃金,還不能讓他震驚失態。可當他環顧對麵,看到那些銅甲戰士的脖頸間,都掛著這樣一塊金色的護符時…
“佛祖啊!村上君!你看,這些鹿部武士的脖子上,都有一塊金符!!”
“什麼?!這…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有這麼多!…真的可能嗎?那些真的…全都是金符?…”
寒風吹拂,村上季通卻一點感覺不到冷,甚至有些發熱。他看著這些鹿部身上的金光,瞳孔收縮又放大,心臟也“噗通、噗通”地直跳。在短短的幾個呼吸裡,他眼中閃過無數複雜的情緒!從滿眼的難以置信,到幾許自我否定的懷疑,又變成發自內心的期盼,最後化為眼中閃動的貪婪…
兩步外,探索隊長祖瓦羅眯起眼睛,看著兩個大船頭人的神情變幻,就像在看一幕最精彩的獻祭表演!麵對黃金的護符,這兩個人的表現,兩個人渴望的神情,可與山部首領們截然不同,就像陛下預言中說的一樣!…他心中一定,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帶著幾許深沉的思緒,再次“淳樸”地說道。
“主神見證!大船的頭人,我要交換你們的馬,全部的,三匹大馬!…怎麼?這一塊金餅不夠嗎?…石堅,把你的護符也給我!…”
武士隊長石堅上前一步,走到祖瓦羅的身邊。祖瓦羅低低吩咐了兩句,石堅神情微變,輕輕的點了點頭。隨後,他也取下脖頸上的黃金護符,遞給旁邊的渡邊真澄。
“.菩薩啊!這一塊,也是九成足的赤金!…”
僧兵渡邊真澄又用試金石劃了兩下,忍不住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呻吟。他咬了咬牙,把第二塊護符也交到村上季通的手中。對方手掌一顫,明顯咽了口口水。
“兩斤赤金…160貫…”
“哈哈!主神庇佑!怎麼?大船的頭人,兩塊還不夠嗎?…嗯…你比劃的意思是,兩塊金餅,換一匹馬?…”
祖瓦羅眨了眨眼睛,麵露質樸的笑容。他先是指了指村上季通手中的兩斤金餅,又指了指旁邊的雅庫特雪地馬,做了一個交換的手勢。村上季通愣了愣,默然想了會,又使勁的點了點頭。
“佛祖庇佑!菩薩顯靈!…這生意好,可以做得!…”
在此時室町幕府的晚期,貨幣幣值比較複雜,按照不同的地區,有不同的金銀銅兌換比例。但大致來說,還是一兩金=50匁錢銀=4000文4貫銅錢。而一匹和國本土馬的價格,哪怕是在馬價最高的京都,也不過27兩金,在不缺馬很缺金的蝦夷地,則要價格折半。而根據德川幕府早期的記錄,哪怕是幕府官方購買的最好的南部馬,在經過重重回扣之下,也才要價八兩“慶長金小判”,而且還被稱為“高価八両”。
至於這匹比本土馬高大的雪地馬,若是由蠣崎家售賣給大商人森野清,最多最多,78兩金也就頂天了。而眼前憨傻的鹿部頭人,願意出兩斤32兩金來換,那自然是可以換得的!更何況,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要把這匹馬當成賄賂的禮物,送給這個氣勢洶洶、帶了一群部族戰士的鹿部頭人…
“好!主神見證!那就一手交金,一手交馬!…”
探索隊長祖瓦羅笑著點頭,讓旁邊的王國武士牽走第一匹雪地馬,遠遠帶到武士隊伍的後麵。隨後,他又拿出兩塊金餅,指了指第二匹雪地馬。
村上季通抿了抿嘴,使勁晃了晃滿腦子都是黃金的腦袋。他努力克製著內心的貪婪,儘量保持著武士的理智。但在理智的權衡後,他還是沒有拒絕祖瓦羅的要求,再次點了點頭。
“助一郎,把第二匹雪地馬牽過來!”
養馬人助一郎麵露茫然,拉著第二匹馬過來。他看清楚村上季通手中的四塊金餅後,眼神同樣瞬間起了變化,喉嚨也咕隆了一下。
“彌勒佛祖啊!村上奉行,這是…這是真的金子嗎?…”
“嗯,佛祖庇佑蠣崎家!助一郎,彆說話…我在和這個傻乎乎的頭人交易,你把馬給他!”
“嗯?他是…專門養馬的人?…這些馬,需要有專門的、會養馬的人照顧?是了!山部養鹿和養狗,也會有專門的馴鹿人和訓狗人…而姆犬和我說過,馬還尤其不好養,容易死…”
祖瓦羅眼中閃了閃,心中念頭百轉,某些原有的想法變得更加強烈,完全占據了主導。他平靜地笑著,上下打量了會助一郎,暗暗記在心裡。而等王國的武士遷走第二匹馬後,他輕描淡寫的,就像是隨手拿出大把的銅錢一樣,又拿出兩塊閃著金光的金餅!
“主神見證!大船的頭人,朋友!…這兩塊,給你!第三匹大馬,也給我吧!”
這一次,船奉行村上季通咬著牙,沒有同意。他盯著祖瓦羅手中的金餅,舔了舔嘴唇,保持著最後的理智,使勁搖了搖頭。
“不行的!鹿部的首領,朋友…這個不能換,這個是給家主的坐騎…這個真不能換…再說了,女真大馬的價格,也不止兩塊金餅啊!…”
“嗯?不換?不夠?不夠大?…哦!你是說,金餅不夠,那匹最大的大馬,需要更多?…哈哈!放心吧!我們手中的金餅,多的是!…”
探索隊長祖瓦羅眨了眨眼睛,麵露淳樸的笑容。他沒有聽懂村上季通的話,卻大致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隨後,他一臉憨厚,豪邁的大手一揮,轉頭對石堅說道。
“讚美主神!石堅,你去王國的武士那裡!把他們脖頸上的黃金護符,都一個一個地取下來,拿給我!…”
接著,祖瓦羅笑容不變,臉上也沒有任何特殊的表情,隻是聲音稍稍低沉些許,平靜地吩咐道。
“主神見證!你再提醒每一個武士,做好…準備…等我把三匹馬都換到手裡,完好地牽過來後…”
“是!放心吧,隊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