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約 白紙黑字,紅手印兒,(1 / 1)

茯苓點點頭深感讚同,“小姐說的對,這個白畫師畫得不好。”

她很快又說:“我也看了謝台畫師畫的小姐,對比之後才發現,確實隻有舒公子的畫,畫得最像,也最好看。”

舒樂和看了一眼還在床上閉著眼的白山,從懷裡摸出來另一方帕子,擦了擦手,他的十指修長而有力,如精工雕琢的玉器,他眸色如墨,靜靜站在了一旁,不甚在意地抬眼瞥了一眼白山的畫作。

蘭芸娘和茯苓還在品鑒,小廝氣喘籲籲擔著一桶水進門了,他粗喘著氣,明顯是一路小跑跑過來的。

“蘭石你這是做什麼?”蘭芸娘蹙著眉看小廝,有些莫名。

屋裡的葉西靈和茯苓也都看得莫名其妙。

蘭石回道:“小姐,舒公子讓我去打水了。”

蘭石搓搓手,走到了舒樂和麵前,叫了一聲“舒公子。”

舒樂和點了點頭,自己走到了門口處,然後淡淡開口,吩咐蘭石。

“倒吧。”

“哎,好。”蘭石應了一聲。

蘭芸娘有些不明白,問道:“打水是為何?清潔地板的墨汁?這也不急在一時吧?”

蘭石忙擦了擦額角的汗,喊道:“小姐,葉小姐,茯苓姑娘,你們站的遠一些,我怕濺著你們。”

葉西靈抬頭看了一眼站的遠遠的舒樂和,又看了看正在擦汗的小廝,立刻明白了舒樂和的意思。

“我們站遠一點。”

茯苓雖是不明白,但還是跟著葉西靈和蘭芸娘站得遠遠的。

看著幾人站得遠一些後,蘭石雙手抬起一桶水,照著白山的臉就倒了下去。

在“嘩啦”的一聲水聲之後,白山畫師突然尖叫著從床上滾了下來。

他成了一個落湯雞,從頭濕到腳,臉上神情先是茫然,然後怒不可遏,之前的緊張蕩然無存,變成了一臉的凶狠暴戾。

“砰”的一聲。

蘭石被他一腳踹在地上,摔掉了一顆牙齒,他懵住了,臉上猙獰難看,雖然是劇痛,但是他不敢有異言,隻是捂著摔紅的臉連忙爬起來,低著頭站在一邊,對著蘭芸娘叫了一聲“小姐”,不敢抬頭看白山畫師。

蘭芸娘的臉色有些不好:“白山畫師既然沒有問題那就繼續作畫吧,我家的奴才不懂事待會兒奴家會親自調教,就不勞白山畫師費心幫著奴家教訓奴才了。”

白山畫師身上還在滴著水,他打了個噴嚏,有些虛弱地摸了摸額頭,他對著蘭芸娘說:“蘭小姐,實在不是我故意找茬兒,屬實是這個奴才太沒規矩,蘭家是大魏皇商,也是桓陽城第一富戶,我今日隻不過是凶了他兩句,他竟然公報私仇至此,還好隻是水,若是他心存歹意,傷了我,他這樣的一個賤奴如何賠得起?”

舒樂和聽了這話,麵無表情,抬頭看了看白山。

葉西靈卻是蹙起眉頭,心理萬般不適。

茯苓在一旁心有戚戚,她有些難過,時不時抬頭看看蘭石,擔心著他的傷勢。蘭石也沒有抬頭看她。

蘭芸娘正欲開口,很快下人領著大夫進了後院,“小姐,大夫請來了。”緊接著,背著一個看診箱的山羊須胡子的老頭兒,跟著蘭府的下人就進了白山畫師的房門。

蘭芸娘抬眼一看,有些奇怪,“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請孫大夫來問診了嗎?為何這位大夫我卻從來沒有見過?”

下人忙解釋道:“稟報小姐,蘭枝姐姐吩咐了去叫孫大夫,但是孫大夫正好出門問診去了,萬般緊急之下,剛好在醫館門口,這位大夫走了過去,孫大夫的學徒小孫兒拽著李大夫不讓走,說是人命關天。”下人撓了撓腦袋,繼續說:“所以奴才就自作主張,大著膽子把孫大夫接回了府上。”

山羊須的老頭一臉焦急的樣子說:“病人在哪兒?快讓老夫看一看。”

山羊須老頭兒孫大夫在房間裡逡巡了一圈,看到了白山畫師之後臉色一沉,怒道:“你這是做什麼,還站著?快躺下來,你看看你自己,臉色蒼白如紙。唇無血色,身上必定是有了大病,你還從頭淋到腳,用冷水來衝涼?你怕是嫌活得太長了,閻王爺不來收你的命?”

葉西靈斜睨著眼看著白山畫師和孫大夫,臉上一臉漠然。

很快,蘭枝卻走進了後方小院,蘭芸娘正要開口問謝台畫師之事,卻聽蘭枝回道已經安排妥當,又和蘭芸娘小聲稟報:“小姐,門口停了一輛馬車,說是禮部葉大人家的書童,特地來接他家小姐回家用晚膳。那書童說他叫鐘秀,還附了一張便簽,說是要親自交給葉小姐。”

蘭芸娘接過了便簽直接將便簽遞給了葉西靈。

葉西靈聽到了蘭枝的話,展開便簽之後發現確實是葉岱青的字跡,上麵隻用灑金墨提了兩個字:“速歸。”

葉西靈折了便簽,對蘭芸娘說:“芸娘姐姐,哥哥有事讓我回去,我得先回府了,改日再來登門造訪,姐姐說的事兒我都放在心上,請姐姐靜候佳音。”

蘭芸娘忙點頭應允,又吩咐蘭枝說了好些話,然後讓蘭枝送葉西靈出府。

舒樂和見葉西靈走後,也失了興趣,他咳嗽了兩聲,走了過去對蘭芸娘說:“我這身子骨啊確實不行,受不了累,既然大夫已經來了,那我就先去休息了,今日就不住在貴府了,我住在桓陽城主街的春河客棧,等蘭小姐選中之後在派遣小廝來給我遞個信兒就好。”

蘭芸娘忙回道:“小廚房的菜,我早讓蘭枝都安排好了,舒公子今日辛勞怎麼的也得用了晚膳再走,我待會兒安排車馬送舒公子回客棧。”

“不了,”舒樂和拒絕道:“我忌口的東西太多怕吃不慣,就不再叨擾府上了。”說罷擺了擺手跟葉西靈前後腳離開了蘭府。

在蘭府門口看鐘秀把葉西靈迎上馬車之後,還和葉西靈打了聲招呼:“葉小姐,彆忘了答應我的事兒。”

葉西靈知道他的意思,掀開了車窗簾幕,肯定的應了一句:“放心吧,忘不了。”

李大夫自然是沒有關心房裡葉西林和舒樂和的離去,雞皮似的右手抓住白山畫師的手腕滴滴咕咕說個沒完。

“什麼?你說什麼?”白山畫師一下子站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的樣子。

李大夫重複了一句:“你不知道你自己有心疾嗎?我說你心臟出了毛病,躺在床上靜養兩個月,好好喝我給你開的藥,不能劇烈運動,不能長久站立不能勞心勞力,否則活不過半年。”

白山畫師如喪考批,李大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子,見他那垂頭喪氣的樣子又對著蘭芸娘說:“姑娘是主家之人吧,是雇傭著這位公子做事兒?那怕得立即解雇才好,免得用人出了人命兒,到時候鬨上官府衙門可就不劃算了。”

白山畫師本是猶疑不安,聽到李大夫和蘭芸娘說的話,一下子怒不可遏。“臭老頭兒,你在這裡瞎攪和什麼玩意兒?蘭小姐,我沒事兒,我沒病兒,你彆聽這李大夫胡說八道,我畫完畫還得去貴人府上呢。”

蘭芸娘麵露疑色,看著李大夫問道:“李大夫此話當真?”

孫大夫打開藥箱從木箱子裡拿出支毛筆在口裡舔了舔潤了潤筆鋒,然後沾墨開始寫藥方。

“我行醫多年,從不說假話。主家可以去打聽打聽,我孫半仙的名號是不是白叫的。行醫治病,算命卜卦我哪一樣兒不是數一數二的?”

蘭芸娘似有疑慮,她想了想之後對著白山畫師說,“既然如此,白山畫師,我們的合作到此結束吧。還望白山畫師在家好好休養,早日康複才是。”

白山畫師拽著孫大夫的筆扔在地上,臉上露出些凶狠的樣子。

孫大夫寫完了藥方之後扔給了白山畫師,“去抓藥,否則死了我不負責。”說罷撿回了自己的筆扔給白山畫師,然後朝著蘭芸娘拱了拱手:“我還有其他事兒,診金我事先已經拿到了,就先走一步了。”

白山畫師有些不能接受,他對著蘭芸娘說:“蘭小姐,這就是你的不厚道了,你和我簽的約定,白紙黑字,紅手印兒,可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拿了你的錢理應做事兒,但是現在毀約的人是你,錢我是還不了你的。”

蘭芸娘點了點頭,“狀子和契約都是我先擬好的,按約定,我先付好的銀錢是六成,如今白山畫師沒能去貴人府上,按理來說應該要賠償我三成的費用,但又因是你的身體原因所以這屬於不可抗力,剩下的三成我不用你歸還了,留著去買點藥養養身子吧。”

白山畫師想了想繼續道:“無論如何你都得給我寫個狀子,說明是你主動不用我的,要寫清楚,不是我違約才行。否則這錢我拿的也不踏實。”

蘭芸娘點頭應允,“此事合理。這有筆墨紙硯,我寫給你就是。”

蘭芸娘將免責書寫好之後按了指印,拓了私章,然後遞給了白山畫師:“畫師這下可以放心了。”

白山畫師接過免責書收好,冷笑了一聲,坐在了床上,然後濕漉漉的外衫之後撿了一條長袍大褂穿上,然後開始脫了靴子。

蘭芸娘不知其何意。

隻見他擰了擰靴子上的水,然後從桌上撿了個裁紙的刀片,劃開了千層底的鞋墊,摸出來一個紙片,寶貝似的小心翼翼的吹了吹。

說:“還好沒有被那傻缺玩意兒給我澆壞了。”他展開那紙片,臉上露出一些狡黠的神色:“蘭小姐怕是記錯了,你擬寫的那個狀子說是若是對方責任,需要賠償我十倍的違約金。如今我是願意去的,但是是你臨時違約,所以你付給我的錢需要是十倍違約金。白紙黑字簽名畫押,蘭小姐莫不是記錯了?”

“什麼?”蘭芸娘失笑了一聲,“竟還有此事兒,那契約可是我讓中人親自擬寫的,如今白山畫師說的,我卻恍若未聞呐。”

“這不是在這兒嗎,蘭小姐看一看啊。”

蘭芸娘接過白山畫師的契約,莫名其妙出現了那一句小字“雙方同責”。也看到了契約紙上右下角確實是自己的名字,紅指印還有私章,臉上神情不好了,“你什麼時候掉包的?”

白山畫師改了此前的神情,有些得意的說:“我可沒那能耐掉包,蘭小姐日理萬機,哪兒能在乎我們這些潑皮無賴玩意兒?更何況偌大的皇商蘭府巨富如象,給我這隻小螞蟻吃上一點兒又怎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