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師 一年五十匹,隻供達官顯貴……(1 / 1)

一個雙髻大丫鬟不疾不徐走了過來,先是對著蘭芸娘行了一禮,又對著葉西靈福了福身子,大氣沉穩,不苟言笑,讓人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芸娘姐姐有事那我就不便叨擾,今日難為姐姐貼心準備這麼多好吃的,每一樣都很好吃,我改日再來登門造訪。”

葉西靈笑著看向蘭芸娘。“芸娘姐姐的事我放在心上,還請姐姐靜候佳音。”

“彆急著回去。”蘭芸娘說:“走吧,跟我一起去看看。這事不該瞞你,你該知曉的。”

蘭芸娘直接上前拉住了葉西靈的手,摸到了葉西靈手上的一些薄繭,一驚,輕輕抬起葉西靈的手,她沒有問葉西靈受傷的原因,隻是柔聲道:“妹妹手上這些小傷口痛不痛,我這有上好的金瘡藥,到時候喊茯苓帶些回去。”

葉西靈倒是不甚在意,她看著芸娘:“芸娘姐姐要讓我知曉的是何事?”

蘭芸娘笑吟吟地對葉西靈說:“我想要幫蘭家拿到皇商資格,幫兄長拿到繼位族戒,本來是準備了兩條路。一條是通過葉小姐求見四皇子。”

葉西靈笑了:“你為什麼會覺得我一定能讓你見到四皇子?”

“妹妹不知坊間有傳聞,妹妹是高門貴女,是未來的四皇子妃嗎?”

葉西靈目色一寒,“這我竟是不知的。”她掩了眼中的心思繼續聽蘭芸娘說:“另一條就是求得二公主助力。”

葉西靈:“二公主?為何不是其他皇子公主?卻偏偏隻是四皇子和二公主?”

蘭芸娘拉著葉西靈邊走邊說,大丫鬟蘭枝遠遠地跟在兩人身後。

“朝中局勢妹妹身在高門,自然比我一屆商女更是清楚。能登大寶之位的無非就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而已。六皇子無意皇位,賢名在外的隻有四皇子和三皇子,有實權能說得上話的也是兩位皇子,這天下本就是三皇子與四皇子相爭。”

“既如此,直接找上兩位皇子不就行了?”

蘭芸娘搖了搖頭,“西靈妹妹此話差矣,高門與商戶之間一個是官,一個是民,隔著天塹呢,若不是蘭伯和朝露妹子之事,我如何能認識西靈妹妹?更何談去見四皇子了,更不用說能見到三皇子了,皇子們是天上的雲,見一麵已是難事,更無從打聽貴人們的喜好了。我如今尚且不知兄長是如何攀附上三皇子的。”

“你清楚二公主的喜好?”

蘭芸娘點了點頭:“我花下重金買下的消息一定不會錯的”,她肯定地說,“二公主喜歡清風玉秀的俏郎君。”

葉西靈:“……那我們這是去?”

蘭芸娘掩嘴輕笑,“去看看有哪些姿容甚佳,清風玉秀的俏郎君啊,我好送進二公主府。”

葉西靈蹙眉:“這些人哪裡來的?”

蘭芸娘見葉西靈認真了,噗嗤一聲笑了:“和妹妹說笑的,二公主尤喜仕女圖,遍尋技藝精湛的畫師已久。我重金買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刻就遣人尋民間擅仕女圖的畫師了。然後選了畫得好看,人也長得好看的三位男子。”

“畫師都是男子,沒有女子嗎?”

蘭芸娘捏了捏葉西靈的手指:“妹妹說什麼傻話,大魏女子地位低賤,如何能學到文人畫。能學畫的自古隻有男子而已。”

葉西靈心有所感,是她忘了,確實如此,大魏女子地位低賤,她所圖之事,並非一朝一夕可成。

“這些畫師姐姐從哪來尋來的?”

蘭芸娘道:“都是近來桓陽城聲明鵲起的年輕畫師,且都是清風玉竹般的俏郎君。一共有三位,我帶妹妹去見見,他們的畫作在我這個門外人看來,確實都很不錯。”

葉西靈:“姐姐可與他們說過?他們可知道自己要去二公主府上嗎?”

“西靈妹妹金枝玉葉,自是不知這些密辛,他們自是自願的,而且知道要去哪,要做什麼。”

蘭芸娘繼續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們每個人可都是和我簽了契約的,且已經拿了相當於普通畫師三倍的酬勞,況且入了二公主府,錦衣玉食,一步登天,能讓他們迅速打開知名度,他們求之不得。”

“妹妹和我同去,選了最好的,送去二公主府。”

葉西靈心中清楚,商戶依附達官貴人,投其所好,已是常事。

她跟著蘭芸娘進了蘭畫軒。茯苓早就在蘭畫軒侯著了,一看到葉西靈立刻迎了上來,笑著喊小姐。

“茯苓妹子可吃好了?”

蘭芸娘笑著問。

“好了,謝謝蘭小姐。”

蘭畫軒。

葉西靈的目光看向了軒閣之上擺著的三方立桌,舉目而現的是雪白的生宣紙,桌榻上還放著皮紙,每一張木桌上都擺了三支筆,葉西靈瞥了一眼,分彆是羊毫、狼毫、兼毫筆,墨汁是偏暖色調的油煙墨,看起來油潤光澤,層次豐富。還配了幾根勾畫筆,在硯台旁,擺放著幾個用於調墨的白色瓷盤,旁邊放了一個用來洗筆的水瓶,一把鎮尺,一個畫氈,一切應有儘有。

“芸娘姐姐這裡的東西倒備得齊全。”

蘭芸娘笑了笑,“蘭枝做事向來可靠。”

她拉著葉西靈掀開了簾子,坐在屏風之內。然後拍了拍手,那個沉穩的大丫鬟蘭枝立刻附耳過來。“可以叫畫師們進來了。”蘭芸娘吩咐道。蘭枝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蘭芸娘轉過頭笑著問:“西靈妹妹可曾畫過仕女圖?”

葉西靈搖了搖頭,不知蘭芸娘是何意。

“今日正好考校這幾位畫師,妹妹若是不介意,可否當一回畫中仙。若是他們能畫好妹妹這樣的美人,想必自然能得到二公主的青睞。”

葉西靈還未首肯。茯苓急著插了一嘴,“蘭小姐,你找的畫師行不行呀,我家小姐花容月貌,可不能把我家小姐畫醜了。”

蘭芸娘笑了:“自是不能,我看過他們的作品,若是畫醜了,我親自向妹妹道歉。天天來送茶果子給妹妹吃,送到妹妹原諒我才罷。”

葉西靈勾了勾嘴角。

“那我就當妹妹同意了。”蘭芸娘笑道。

葉西靈的目光很快看向了軒閣的入口處,通過輕紗般的屏風,三個人緩緩走了進來。

大丫鬟回到了蘭芸娘身邊。“妹妹請吧。”葉西靈點點頭,跟著蘭芸娘從屏風中走了出去。

三人確實都是清風玉秀的俏郎君,葉西靈一眼就看到了最後那位,確實亮眼。

他的身量比其他兩人都要高一些,一身金線錦絲銀袍,端的是華貴典雅,清越舒朗,但是臉色有些蒼白,雖是笑著,但全身上下都透著一層冷意。

這三人是依次進來的,第一個昂首挺胸,臉上滿是自豪;第二個畏畏縮縮,局促不安;隻有第三個,隻有他平和又冷淡,看到了人之後才笑了笑。

葉西靈蹙了蹙眉頭,這人總給人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小姐,小姐。”茯苓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很激動,拉著葉西靈的衣袖不停搖動。

葉西靈看著她,不知何意。

“小姐,最後那位公子,叫舒樂和,就是他在異物閣救了我們。”茯苓越說越興奮:“小姐就是那天,你被那西域藏獒咬傷然後暈過去了,我說的那位自稱略通岐黃之術的公子,就是他給你做了緊急處理,你還記得嗎?多虧了他,你才沒有一直流血,就連趙太醫都誇他,說做得好,要不小姐的胳膊危險了。”

“……” 聽茯苓這麼說,葉西靈覺得自己的左手肘好像又有些發酸了,她看向了眼前那人。

舒樂和,是他。葉西靈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覺得有些熟悉。

舒樂和朝著茯苓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葉西靈的胳膊。他友善地笑了笑,一臉平和淡雅,清越舒朗:“小姐你的左手肘如今看來是恢複了,在下得恭喜小姐痊愈。”他頓了頓,又道:“小姐當時傷勢那麼嚴重,傷口雖是愈合了也不要掉以輕心,小姐切記,還是應該定期去看大夫,最好用藥熱敷才好,免得留下宿疾舊病根,陰雨天的時候連綿著痛。”

“記下了。”葉西靈怔怔看著他,然後又說道:“應該是我多謝舒公子才是。”

“我欠你一條命。”葉西靈說。葉家向來不欠人情,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當時她受傷回葉侯府,葉侯爺和葉岱青幾乎都快把異物閣方圓十裡都翻遍了,想找到這個叫舒樂和的人,感謝人家救命之恩,但是這人卻和人間蒸發了一樣,什麼也查不到。

舒樂和咳嗽了一聲,“葉小姐客氣,舉手之勞。”

她繼續說道:“當初家父和家兄想找到舒公子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但是好像……舒公子自異物閣那夜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舒公子籍貫哪裡?”

舒樂和一笑,“我是江南人,本是客居桓陽城,我記得我來桓陽的時候戶籍所應當是有報備記載的,想是官府小吏一時疏漏也是有的。”

“舒公子來蘭府謀事?”葉西靈走近了兩步,看向了舒樂和的眸底,語氣有些戲謔:“舒公子這一身,不像是缺錢的樣子啊。”她繞著舒樂和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江南最好的錦絲銀袍,一年五十匹,隻供達官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