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人吩咐過了，小姐跟下官來就好。”

獄卒領著葉西靈進了昭獄內，人字獄，三十三號。

“人字獄犯人的案子是還沒有判的。”

“那人就在裡頭，小姐看準時間，隻有一刻鐘。”

葉西靈點了點頭，示意茯苓。茯苓會意，拿了事先葉西靈準備好的銀兩上下打點了一番。

“林老頭，貴人來看你了。”

葉西靈走了過去。

人字獄空曠，一列十舍，相對而立。獄卒帶著葉西靈一行來到了三十三號牢房前。

獄中鋪著乾草，林百草坐在一邊，正在給臨舍的犯人診脈。

聽了獄卒的話這才抬起頭來，看到了身穿鬥篷，容貌妍麗無比的葉西靈，也看到了葉西靈包紮嚴實的左手臂。

“貴人是被我那頭西域藏獒所傷？”林百草問。

葉西靈點頭不語。

“藏獒之事確實是我貪心所致，因為起了貪念，舍不得那些銀兩，遂把那頭猛獸帶到了桓陽城傷了人。貴人不要怪罪旁人，老朽一人做事一人當，理該一人承擔。”

林百草麵容平和，年級雖大卻不顯老態。

他停了半晌，然後盯著葉西靈很真摯地說：“貴人麵容虛弱，應當靜養，不能奔波勞碌。”

“貴人，林大夫可是個好人啊。不要冤枉了好人。”臨舍的犯人突然插話開口求情，葉西靈看了過去，那人被動了刑，雖是滿身臟汙，但看穿著不像是個白丁布衣，想是因為受了林百草的診治之恩。

幾個照麵，葉西靈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林百草是林朝露的師父，也是個好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死。他活著，或許林朝露的命運也會改變。

雖然葉西靈此時還不能確定，主神規定好的人物命運線是否可以變更，但是她很肯定，她的穿越可以影響一些事情，至少她現在還沒有殘廢。

葉西靈麵色不顯，看著林百草問：“林大夫的徒兒在哪？你告訴我，我想辦法救你出去。”

林百草聽罷，頓時臉色一黑：“貴人，藏獒之事與我徒兒無關，還望貴人不要遷怒。”

“貴人麵相雍容，心境平和，是有福之人，不應沾染惡果，有傷氣運。”

葉西靈笑了一聲：“林大夫除了會治病還會看相？”

鐘秀在旁說了一句：“我家小姐自然有福，可是你為了利益將猛獸賣給異物閣，縱容猛獸食人，你可知那第一個被咬傷的小廝已經魂歸西天了？要不是我家小姐吉星高照……”

葉西靈聽罷心中一沉，看向了鐘秀，“死了？死人了？”

鐘秀說了句：“是啊，小姐還不知嗎？”

林百草心中一震，指尖微顫，迅速起身，從木樁牢房的間隙中拉住了葉西靈的衣角，情緒已然失控。

“是我沒有通關文書，帶了藏獒來的桓陽城，以至猛獸害人性命。大魏法典要我性命相賠，我絕無怨言，隻是我徒兒實在是太小，她什麼都不懂，還望貴人手下留情。”

茯苓在一旁看著心有不忍，背過臉去。

葉西靈麵色不好。

鐘秀看了林百草的動作當即喝止：“不要動手動腳。”

葉西靈聽了鐘秀的話隻覺不好，她以為那藏獒隻是咬傷了自己和那個小廝，沒想到那個小廝居然死了。上個世界可沒有聽林朝露說死過人。

死了人，事情就麻煩了。高官權貴當街殺人，自然可以脫責，可是若是無權無勢的平民傷了人，可就不是這麼簡單的了。

她聽了林百草的話，更加明確了，她冷靜地說：“林大夫遠居濱城，自然是不知道什麼通關行商文書，也無意讓猛獸傷人。如今攬下全部罪責，可就是真的沒有活路了。”

葉西靈很肯定林百草被客商用了假話哄騙，攬下了全部罪責，客商用銀錢使得鬼推磨。

林百草為了林朝露隻得攬下。隻要最後衙門開庭一判，此事絕無還轉的餘地。

她看著林百草，繼續問：“林大夫的徒兒現在在哪？你告訴我。”

林百草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葉西靈。“小姐絕不哄騙於我？”

葉西靈點頭。

林百草孤注一擲般，給了葉西靈一個地址。“桓陽街第二街三弄的來福客棧。”

“小姐，我們現在就去嗎？”

“去。”

葉西靈本來準備讓鐘秀先回府上，她自己帶著茯苓前去找林朝露。

鐘秀說什麼都不願意，隻得帶著兩人一起。

兩人都不知道葉西靈到底是想乾嘛，也不多問，隻是跟著。

車夫駕車來到來福客棧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桓陽街上一片金光，行人如織，熱鬨繁華。

很快天色一暗，華燈便會燭照十裡長街。

路過第二街的時候，葉西靈看到了有財當鋪。喊車夫停下了車子。

茯苓一陣莫名跟在了葉西靈身後。

當鋪老板一見葉西靈的穿戴立刻喜笑顏開地迎了上來，“小姐是來典當何物？”

“我來買東西。”

當鋪老板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最近倒是來了很多好東西，小姐喜歡什麼？釵黛珠寶？”

葉西靈略一思索，“你這最近是不是有個姑娘過來當了一把銀釵？忍冬花的樣式。”

“那姑娘長得很好看，穿著一身白衣。”

當鋪老板略一思索，從櫃台後拿出來一把銀簪子。

“是這把嗎？”葉西靈接過之後撫了撫花尖上的小露珠，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把。

當初林朝露當了這把銀釵之後，因為款式時新，很快就被人買走。之後林朝露再也沒有見到過這把她師父送給她的銀釵。

四皇子曾為了表達愛意，送給林朝露很多很多忍冬花樣式的釵黛珠寶，林朝露很喜歡，但是她最喜歡的，一直都是師父送她的那把。

忍冬，朝露。

林朝露曾告訴她，這把釵子獨一無二，她師父交代銀匠打的時候，特地讓人把頂端的葉片弄成了露珠的形式。

師父希望她像忍冬花一樣厚道真誠，勇敢堅強。

買下銀釵之後還未到來福客棧。

葉西靈就看到了走在路邊拎著包袱，失魂落魄的林朝露。林朝露一身白衣，臉色蒼白，但是也沒有掩蓋住她清麗的容顏。

“小姐。”葉西靈下了車，茯苓立即喊住葉西靈。

葉西靈吩咐鐘秀先去客棧點好酒菜，然後走到了林朝露麵前。

林朝露不知在想些什麼，麵容緊蹙，憂心忡忡，根本就沒有看到葉西靈。

人潮攢動，有人一擠，林朝露一不留意就撞上了葉西靈，葉西靈反應很快，沒讓左手被撞，但是一動作，還是痛得蹙起眉頭。

茯苓緊張得直冒汗，瞪了林朝露一眼：“小姐，有沒有事？你都不看路的嗎？”

葉西靈搖搖頭，拉住了茯苓，“無事。”

“不好意思，小姐。”林朝露看到了茯苓，也看到了葉西靈包裹嚴實的左手臂，臉色更是蒼白了。

葉西靈聽到林朝露肚子咕嚕地叫了幾聲。她臉色薄紅，有些不好意思，隻得拉了拉包袱。葉西靈想著她肯定是連日奔波打點，飯都沒好好吃。

她看著林朝露說：“不介意的話陪我去吃個飯，就當賠罪了？”

林朝露本欲拒絕，看到了一邊表情嚴肅的茯苓，咽了咽口水，然後點了點頭。

鐘秀早就定好了廂房，在二樓候著了。

“林姑娘，你總算是回來了，你今日的房錢也該交了，昨日的都還沒有交上。在交不了明天可住不了了。”小二說話時語氣不好，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屑。

林朝露聽到這話，紅著臉低下了頭。

如玉的十指不自覺地攥緊了包袱。

“她的錢我來付，夠嗎？”葉西靈扔了一個銀圓寶，平淡地說，小二一臉奉承，慌忙接過，“那可再好不過了。”

有熟客看到了這邊的動靜，對小二說：“這個姑娘長得如此貌美，沒準有什麼後台，你還為難人家，小心惹上麻煩。”

小二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聲：“哪有什麼後台，老爺子帶著一個孤女罷了，如今那老爺子攤上事了，這孤女忙著變賣行李，飯都吃不上了。”

“什麼事？”旁邊好事的人湊了過來。

“據說是惹上了異物閣，賣給異物閣的東西咬死了人，還傷了一個高門貴女。”

“異物閣和高門貴女的家裡，哪個是好惹的，都不肯善罷甘休，這下是踢到鐵板了。”

“……”

林朝露的頭越來越低。肚子咕地又叫了一聲。

葉西靈的臉上有些不好。

“啪”的一聲，茯苓關上了門。

底下討論的人的聲音小了下來。

“先吃飯吧。”

葉西靈臉色不顯。

茯苓很快給葉西靈布好了菜，然後每一樣又夾了一份給林朝露。

八寶鴨，香蒸蓮藕，糯米圓子，鮮燉乳鴿湯，爆炒牛五花……

來福客棧雖然不是桓陽街的名店，但是菜品還是很不錯的，琳琅滿目地擺了一桌。

“快吃，愣著乾什麼。”

葉西靈見林朝露半天沒有動筷，催促了一句。

“小姐，是誰？”

林朝露沒有動筷，抬起了頭，然後冷靜地看著葉西靈。

“小姐剛剛已經聽到底下客人的談話了，小姐不怕惹上麻煩嗎？”

葉西靈早就餓了，她上午急著出門去見林百草，都沒好好吃飯。她哥現在都還在給她打著掩護。

她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早了，她答應了葉岱青一定在天黑之前趕回去，陪她爹吃晚飯，還是得速戰速決。

不吃了，葉西靈放下了筷子。

“你聽說過係統嗎？”

“什麼？”

林朝露有些莫名。

“那我換一種問法。”葉西靈起身，兩指抬起了林朝露的下巴，居高臨下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的眼睛：“林朝露，有係統來找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