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季青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這枚冷箭的來曆。
他沉思片刻,開口道:“不過我們本就是要去大昭……”
葉尋輕眼珠子轉了轉,從他手中接過紙條,撕碎,然後隨手一揮任由它飄散在空中。
“既如此,出發吧。”
幾人沒有任何異議,跟著葉尋輕尋找出路。
葉尋輕的臉色在轉了三小時仍回到原地後徹底黑下來,就連一向溫和的葉季青臉色都有些差。
他眼睛微眯,語氣平淡:“看來我真的是太久沒下山了,竟沒看出這是個陣法。”
幾人的動作一停,葉尋輕聞言朝他走來。
“陣法?”
他的語氣裡帶著些許疑惑和好奇。
葉季青掃了她一眼,心底暗自發笑。
他好聲好氣道:“你還沒學,等這次事情完結,師父會交給你的。”
說罷,他又繞著周圍打量了一圈,著重觀察了那個萬物生戳出來的洞。
葉尋輕跟上去,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用他多說什麼,自覺地將劍重新插入地裡。
耳邊再次出現風聲,但是卻沒有風拂過。
萬物生在地麵上散發出淡淡的熒光。
葉季青神色了然,微微蹙起的眉頭平複,他轉過身對著三人,手持佩劍。
他將銀白色的劍身橫在眼前,閉上眼睛,左手比出劍指抵在劍身前,口中默念著什麼。
葉尋輕聽不清楚他的話,但是能感受到神魂上的共鳴。
她沒有貿然開口詢問葉季青的目的,隻是擋在樂正希和池中月前麵,靜靜看著事情的發展。
“破。”
葉季青睜開雙眼,一劍刺向空中——那是萬物生的正上方。
葉尋輕眼裡閃過微不可查的羨豔,但隻是一瞬間,很快便無跡可查。
天空出現如蛛網般的裂紋,瞬間消散,周圍的濃霧漸漸散去,天空也漸漸顯露出真實的色彩。
天光大亮,眾人皆是鬆了口氣。
葉尋輕仍是獨自一人靜靜地走到萬物生的旁邊,將它拔起,又用衣袖將其擦乾淨,這才收回劍鞘裡。
“走吧。”
剩下幾人一言不發,也就跟了上去。
太陽在頭頂,葉尋輕根據影子的長度大致判斷出現在應該是正午。
她沒有回去牛二的院子,而是轉身朝著鎮子的出口走去。
牛二的生死,還重要嗎?
在這個世道,每個人的命都不是簡單的人命而已。
葉尋輕低下頭,她已經不會哭泣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不會去找孫晟昊和望月舒的麻煩。
經此一遭,她已經確定了望月舒有問題,而孫晟昊,他的問題幾乎是擺在了明麵上。
不得不信。
葉尋輕低下頭向前走,眼底精光一閃而過,她放出一縷神識附到了池中月的身上。
四人來到鎮子外麵跑馬的鏢局,買了輛馬車就出發了。
“先去千城。”
葉尋輕打開鏢局贈送的地圖,手指輕點這大昭的邊境——那是大昭除國都以外最繁華的城市。
千城坐落於大昭、尚樂、蒙金三國的交界之處,文化、商業交流頻繁,是當今凡界最為富有的城市。
——也是距離上清門山界最近的城市。
“隻要從千城進入大昭國界,然後通過千城中心的傳送陣,就可以直達開封。”
她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悲喜,其餘人也沒發現什麼不對勁,隻要池中月朝她看了一眼,但是也沒多說什麼。
“好啊,去千城,就能見到我的皇姐了!”
樂正希聽了這話頓時高興起來,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欣喜,渾身疲憊一掃而空,就連眼睛也明亮起來。
“你的皇姐?”葉尋輕精準抓住重點。
“對啊!”樂正希開心起來,話也多了起來,先前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
“我的皇姐,去年嫁給大昭的承王,封地就是千城。不過我那時候還在山上,沒機會去看看。”
樂正希將馬車的簾子拉開探出頭去:“這下可被我逮到機會了。”
她們折騰了一整天,早就筋疲力儘了,不多時便在車上齊齊睡去。
葉季青無奈搖頭,隻得出去坐在馬車邊上看管,順便控製馬車的行進方向。
空無一人的郊外,一輛馬車飛馳而過,揚起一路塵埃。
隻是這樣安寧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大多數的時間總是意外橫生。
葉季青深諳這個道理,因為此刻他就麵臨著這樣一個難題。
通往千城的官道上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流民的隊伍。
他眉心微蹙,掐了個傳音訣遞給馬車內部的葉尋輕。
葉季青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將馬車駕駛到一邊的小道上,隨手布了個陣法遮掩。
他與掀開簾子探頭出來的葉尋輕四目相對。
葉季青的眼神仿佛被燙了一般迅速躲開,眼眸低垂。
他抿了抿嘴,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著:“有流民。”
“不對勁。”葉尋輕快速掃了眼官道上的隊伍,“千城是凡界最富有的大城,怎麼會有這麼多的流民?”
說完,她就想到了師父的交代還有那張不知名的紙條上書寫的內容。
她的眼神有些擔憂:“看來大昭確實出了不小的事情。”
話畢,又是一陣沉默。
葉尋輕隻覺得這幾年來葉季青對她的態度逐漸變化,但是對於一個心理年齡將近三十歲的人來說,葉季青就像她的弟弟一樣。
她隻當是小孩有些叛逆了。
這樣的尷尬一直持續到樂正希和池中月從馬車中出來才被打破。
“天呐,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池中月驚呼一聲。
樂正希臉色也不太好,她自小在深宮中長大,知道的自然是比她們要多得多。
她一眼認出這些人並非全是災民,一部分人雖然衣衫襤褸,但是手腳上卻扣上了鐵鏈。
“是奴隸和城民。”站在最後麵的樂正希輕聲說著,明明很小的聲音,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耳中。
樂正希心口似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口氣不上不下,噎得慌,她眼睛有些酸澀。
“那些腳上帶鐐銬的是奴隸,身上背著行李,麵色憔悴的是城民……”
說到這裡,樂正希有些梗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千城驅趕自己的城民?”
葉尋輕聽到這話,瞬間聯想到了樂正希所說的承王和她的皇姐。
顯然樂正希也想到了,此刻她的臉色煞白,滿臉寫著無助。
葉尋輕輕拍她的肩膀,對著同樣麵色凝重的葉季青道:“師兄,我們去打探消息。”
她掃了眼疲憊的池中月,說到:“小池,你留下來休息。師兄,麻煩你看著她,我們女生更容易親近那些百姓。”
葉季青點點頭,他和池中月留在原地,順便給了葉尋輕一個傳音符。
“我和池師妹留在此地,你們早去早回。”
“好。”
葉尋輕乾脆利落接過傳音符,帶著不安的樂正希離開小道,往麵前的人群中走去。
最近天很乾燥,沒有下過什麼雨,路邊的雜草也沒了身影,隻留下滿地鬆軟黃土,似乎是被什麼翻過。
她們邊走邊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確實是找到些不一樣的地方。
按理說官道都是選在有山有水且通透的大路上,但是千城外的這一片道路,越看越像是荒郊野外。
不光是見不到綠色的植物,就連星點子水源都見不到,葉尋輕帶著樂正希走了十來分鐘,隻路過了一個乾涸的泥坑。
那流民的隊伍看似龐大、近在咫尺,實則距離遙遠,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區總是很容易讓人錯誤估計距離。
但是她們都沒有抱怨,葉尋輕大概能猜出這裡經曆了什麼。
流民的下放必然不隻是在今天才開始的,這路邊上的野草雜草,怕都是被那些餓急了的流民當做果腹的食物了。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她們來到了隊伍的麵前。
還沒等她們想好該如何交涉,葉尋輕就注意到隊伍後麵一陣騷亂。
她探頭望去,隻見一個瘦弱的,大約十五歲的少女被一群人按倒在地,那樣子一看就是不懷好心。
少女的嘴角破了個口子,身上也是傷痕累累,但是她仍然拳打腳踢,努力掙紮著。
其中一個男子掏出一把鋥亮的刀,讓周圍想要上前幫忙的人徹底絕了幫助的心思。
葉尋輕幾乎是沒怎麼思索,一個閃身上千便打掉了男子手中的刀,然後和樂正希配合著幾個呼吸間將那幾個人掀翻在地。
樂正希上前扶起那名少女,不顧汙漬將她抱在懷裡安撫。
不過多時,一名年長的婦人衝過來朝著地上□□的男人啐了一口唾沫。
“天殺的啊!活該!不是人的東西!”
接著又是一連串的輸出,不是罵這些男人,就是對著周圍人哭訴。
葉尋輕也從她的話語中明白過來她的身份——少女的母親。
“這位大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婦女一聽這話,話匣子就打開了,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將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出來。
葉尋輕這才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大昭皇室僅存的三位皇子在三月內接連死亡,背麵蒙金來犯,國師斷言是承王克國運。
大昭皇帝便給承王安了個謀逆的罪名,然後將承王夫婦壓入京中問斬。
不料蒙金來犯,大昭皇室重文輕武多年根本無力抵擋,隻能將千城雙手奉上,以求一時之安穩。
“哎啊!那些當官的,要我們三天之內搬出去,不然……就是死啊……”大娘抱著少女哭訴著,手還在脖子上劃了一道。
葉尋輕打斷她:“就這些嗎?大娘你想想,還有什麼彆的事情嗎?”
那婦人想了想,突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驚呼一聲:“啊,有,他們最近在大肆抓捕修道之人……據說是國師下令。”
她眼珠子轉了轉,有些不確定道:“我不確定,這隻是小道消息。好像是國師要替皇帝煉製仙丹!”
聽到這話,葉尋輕心中有些不安,師兄因心魔受了傷,池中月作為醫修根本沒什麼戰鬥力……
越想她的麵色越差,猶豫片刻後,她果斷將樂正希留在原地照看流民,自己則是快速趕回營地。
半柱香後,麵對滿地馬車殘骸和幾匹暈過去的馬,葉尋輕麵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