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眾人皆知，魏王李泰寵冠諸王，年僅九歲時不僅不之官，而且名下封地更是多達二十二州。

在貞觀十年徙封為魏王後，按理來說李泰應該前往自己的封地生活的，但是因為李世民舍不得愛子離開，再加上文德皇後又恰好是那一年去世的。

因此魏王最後不僅沒有離開長安去自己的封地生活，想讓兒子離自己更近一點的李世民甚至一度想要下旨讓他搬進宮住進武德殿居住。

雖然最後因為魏征的極力諫止導致魏王最終沒能成功住進武德殿，但是從這件事上就可以看得出李世民有多疼愛這個兒子了。

要知道武德殿並非是什麼普通宮殿，在唐高祖李淵在位時曾將它賜給愛子李元吉作為居處，而武德殿本身就與東宮相鄰，是最靠近東宮的宮殿。

換而言之，它的地理位置不僅十分特殊，所代表的含義也可見一斑。

被宣進宮的魏王經過武德殿的時候，駐足看了一會兒，旋即才抬腳繼續往前走。

貞觀十年那年他沒能成功入住武德殿，那個時候的魏王並不覺得可惜，直到時過境遷，魏王的想法才發生了變化。

不過想到李世民賞賜給他的並坊地和芙蓉園後，魏王腳下的步子就輕快了不少。

好吧，依照魏王如今的體重，他想腳步輕快是不可能了，等他走到李世民所居住的寢宮時，他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滿頭大汗了。

看到魏王如此，當爹的李世民一下子就心疼了，連忙讓張阿難給他拿帕子和上茶水。

“累壞了吧？青雀。”李世民沒有著急著跟魏王說正事，反倒是讓他先擦汗和喝水解渴。

雖然魏王現在已經是二十二歲的人了，但是在李世民的眼裡，這還是個孩子呢。

魏王也沒有拒絕，因為走那麼長的一段路，他確實是渴壞了，也確實是汗如雨下，他一邊從張阿難的手裡接過帕子給自己擦汗，一邊對李世民道：“讓耶耶見笑了。”

魏王幼年時生得很像文德皇後，大概是因為底子好的原因，所以哪怕現在發福長胖了，也沒有給人一種邋遢癡肥的感覺，反倒是覺得胖胖的很可愛。

至少在李世民的眼裡就是這樣了，見二兒子笑得憨憨的，他心中的鬱氣都消散了不少。

魏王並沒有耽擱太多的時間，解了渴、擦了汗之後，他開口問李世民：“耶耶今日宣兒子進宮可是有要事吩咐？”

“你瞧瞧這個。”李世民直接將達原飲的方子遞給魏王，作為長平公主的胞弟，兼書法家的後者接過後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阿姊的字跡？”

話音剛落，魏王不等李世民回答又道，“不對，這上麵的字跡還很新。”

而眾所周知，長平公主已經去世十五年了，魏王抬頭看向李世民，“耶耶，這是有人模仿阿姊的字嗎？”

“你覺得是模仿的嗎？”李世民反問。

魏王不明所以，然後李世民就將王世昌給他的回信遞給了魏王，後者接過後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看完之後他一下子就明白李世民的意思了。

“耶耶，這是有人想要利用阿姊生事嗎？”魏王和長平公主雖然不是同一天出生的龍鳳胎，但是兩人是同父同母的嫡親姐弟。

意識到有人想讓長平公主死後都不得安寧，魏王的臉上也露出了怒色，“這簡直豈有此理，如果這裡麵有陰謀的話，耶耶，我們一定不能輕易放過在背後謀算之人。”

“青雀你說的沒錯。”李世民見魏王對長平公主的感情並沒有隨著時間消散，心中十分欣慰，“所以我宣你進宮，就是想讓你代我去一趟昭陵。”

“耶耶是想讓我去查清楚飛英突然出走的原因嗎？”魏王問道。

“不止。”李世民搖搖頭，“我還想讓你看看你阿姊還在不在昭陵。”

魏王一愣。

“之前我從未往這方麵想，哪怕飛英前段時間離開了昭陵，我最壞的猜測也不過是有人想什麼法子誘走了它，但是如今澤州出現了一位處處和你阿姊相似的小娘子，如此一來，飛英的突然出走真的是有人誘走了它嗎？”

不用旁人回答，李世民又道，“還是它意識到你阿姊不在昭陵了，特意隨她而去？”

李世民的話音剛落，彆說是魏王了，就連房玄齡都呆住了，等反應過來之後，他就明白李世民剛剛為什麼會說那樣的話了。

他希望澤州出現的那位李小娘子真的是長平公主並不是因為他思女心切犯糊塗了，而是作為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他實在不希望屍身被盜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愛女身上。

這下房玄齡沒法再勸李世民保持冷靜，不要輕易上當受騙了，因為他也是有女兒的人，他想如果換做是他的話，隻怕他也沒法保持冷靜了。

“陛下，事情或許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糟糕。”房玄齡道，“昭陵的守衛有多森嚴你也是清楚的，即便真的有心懷不軌之人想要利用長平公主生事的話，他們也不可能輕而易舉的就將長平公主的屍身偷出去。”

“是啊，房公說得沒錯，耶耶你千萬保重身體。”魏王也連忙出聲道，“我會儘快趕去昭陵確定阿姊還在不在那兒，還會查清楚飛英突然出走的原因，好讓耶耶安心。”

李世民的臉色並沒有因為他們的話而好轉，隻是道：“我也希望隻是我想多了。”

如若不然的話，他簡直不敢想象背後之人會怎麼對待他女兒的屍身。

李世民對魏王叮囑道：“此事不可聲張。”

“孩兒明白。”魏王當然明白了，如果長平公主的屍身還好好地停在昭陵的話，那麼自然是最好了，但是如果真的不慎叫賊人盜走了的話……

這件事一旦傳開，那麼真的是叫長平公主死後都不得安寧了。

*

魏王既然答應了李世民會秘密行事，那麼自然不會聲張自己要去昭陵了，不管是對外還是對府上的人，都隻說他有事要離開長安一段時間。

至於是什麼事，以及要去哪兒，去多久，魏王一概沒說。

於是等魏王妃一行人回到魏王府的時候，她還沒有來得及將李來儀的事情告訴魏王，就被魏王府的下人告知魏王已經離開長安了。

魏王妃有些意外：“王爺去哪兒了？什麼時候離開長安的？”

“王爺是昨日離開的。”下人回答道，“具體去哪兒，王爺並沒有說，隻讓我們轉告王妃，讓王妃不必擔心。”

魏王妃很難不擔心，但是得知魏王在離開長安前，曾進過宮，她便猜測他突然離開長安，大概是因為李世民有事交給他去辦。

既然如此，那麼她就沒有必要擔心那麼多了，畢竟她那個家翁最會疼孩子，即便有事交給他們王爺去辦，也不會是什麼危險的事。

“那可真的是不巧了。”魏王妃原本還想著回來第一天就確定李來儀的身份的，哪裡想到魏王這個當事人居然不在。

經過這幾天的時間，趙嬤嬤也算是看明白了，魏王妃是真的喜歡李來儀這個小姑娘，也是真的巴不得她就是魏王的女兒。

而趙嬤嬤呢，她也必須承認即便李來儀真的是宋孺人的女兒，那麼她也確實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娘子。

這一路上，李來儀那股自在又活潑的勁兒，簡直叫人想不喜歡都難。

如此一來，趙嬤嬤就道：“確實是有些不巧，不過王妃，王爺雖然不在府上了，可宋孺人不是還在嗎？”

“嬤嬤你這麼說倒是提醒我了。”魏王妃說完，笑著看了趙嬤嬤一眼，“我還以為你對小妹仍有偏見呢。”

趙嬤嬤道：“王妃有句話說得沒錯，宋孺人是宋孺人，李小娘子是李小娘子，退一萬步說，即便她們真的是親母女，也不能混為一談。”

“對吧？”魏王妃當然高興趙嬤嬤不再對李來儀有偏見了，她們一個是她身邊的老人，一個有可能是她的女兒，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她們能和平相處。

魏王妃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性子，既然有了打算，直接就道，“那晚些讓小妹和宋孺人都來我這兒一趟吧。”

“是。”趙嬤嬤應了一聲，等出門後則找了個丫頭讓她往宋孺人那兒跑一趟，至於李來儀那兒，趙嬤嬤則是親自去的。

對於魏王妃的突然有請，李來儀因為有趙嬤嬤的提醒，因此並不緊張，倒是宋孺人因為一無所知，被請的時候還有些摸不著頭腦。

等到了魏王妃這兒，見到李來儀時雖然還有些疑惑，但是並沒有過分注意她。

倒是李來儀很注意宋孺人，因為她有可能就是她的生母，隻是……

她真的是她的生母嗎？

“既然人到齊了，那麼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魏王妃讓李來儀和宋孺人都坐下之後，她才道，“宋孺人，你說你當年在莊子上曾誕下過一名女嬰，隻是因為意外導致孩子丟了對吧？”

“對。”宋孺人不太明白魏王妃為什麼突然重新提起這件事，隻是回答之後她下意識地扭頭朝李來儀看了過去。

剛剛宋孺人並沒有仔細瞧過李來儀，這會兒仔細一瞧，她就發現了，這個小姑娘生得有幾分像魏王，而她的年紀，宋孺人估摸了一下，肯定沒超過十歲。

當下宋孺人的腦子裡就蹦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測，她立馬扭頭看向魏王妃，“王妃，這孩子……這孩子是？”

魏王妃也並沒有賣關子：“小妹有可能就是當年意外弄丟的那個孩子。”

她的話音剛落，宋孺人先是驚到呆住了，旋即眼眶一紅，起身就朝著李來儀那邊走了兩步，她緊緊地揪住手裡的帕子，看向小姑娘的眼神激動極了。

她難以置信地問魏王妃：“王妃，這是真的嗎？她……這孩子真的是我的孩兒？”

魏王妃能夠理解宋孺人的激動，但是她也必須說清楚：“暫時還不能完全確定，所以我才會讓人請你們來滴血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