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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妃覺得李來儀就跟個小大人似的,打從進來開始一直都是一臉淡定的模樣,現在見她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破功了,莫名的有種成就感。
“隻要你是王爺的女兒,哪怕你不是我生的,那你也同樣是我的女兒。”魏王妃說完之後,見小姑娘的表情從好奇變成無語,她不由地笑了起來。
雖然李來儀知道魏王妃說的是實話,但是她也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逗她,因此小姑娘板著一張小臉道:“我也不一定是魏王殿下的女兒。”
“你說的沒錯。”魏王妃先是認同了李來儀的話,然後又道,“但是我覺得你很有可能真的是王爺的女兒。”
“為什麼?”
“姓氏和年齡就不用說了,你的模樣也生得和我們王爺很像,尤其是那雙眼睛。”魏王妃道,“當然了,更重要的是我們很有緣分不是嗎?”
魏王妃的話讓李來儀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如果真的像魏王妃說的那樣的話,那麼她就不奇怪她為什麼見她一麵就讓趙嬤嬤來打聽她的情況了。
不過……
小姑娘很好奇:“魏王殿下的女兒是丟了好多年嗎?”
她想如果不是丟了好多年的話,那麼不管魏王妃是不是孩子的生母,那麼見到她的第一眼應該就能夠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魏王殿下的女兒才對的。
“是。”魏王妃並沒有隱瞞,“她不在魏王府長大,剛出生就丟了。”
最後那半句話隻有短短六個字,但是卻足以讓人產生無限的猜想了。
魏王妃大概也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說完之後她又補充了一句道,“不是我弄丟的。”
李來儀:“……”
倒也不用解釋得這麼快。
“我也沒懷疑是你弄丟的。”李來儀心想,如果魏王府當年那個女嬰真的是魏王妃弄丟的話,那麼不管她是有心的還是無意的,她都不可能是今天這個反應。
李來儀雖然是昨天才認識魏王妃,今天才跟她有接觸的,但是接觸下來,她不認為魏王妃是那種心機深沉,陰險毒辣之人。
所以她即便懷疑魏王的女兒剛出生就丟了這件事情裡麵或許有陰謀,但是卻沒有懷疑到魏王妃的頭上。
聽到李來儀這麼說,魏王妃鬆了一口氣:“小妹你沒懷疑就好。”
趙嬤嬤將這一幕看在眼裡,等李來儀離開之後,她對魏王妃道:“王妃,你很喜歡這位李小娘子吧?”
魏王妃反問:“很明顯嗎?”
“十分明顯。”趙嬤嬤說,“如果你不是很喜歡李小娘子的話,剛剛你也不會怕她誤會而著急著跟她解釋了。”
“額,這個……”魏王妃明白趙嬤嬤的意思,她回憶了一下自己剛剛的反應,“雖然我是很喜歡小妹,但是我剛剛著急著跟她解釋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說來也是奇怪,且不說李來儀是不是真的是魏王的女兒了,退一萬步講,即便她真的是魏王的女兒,那麼她也是她的嫡母,不管是論身份還是地位,她都在她之上。
按理來說,孩子不管是不是她弄丟的,她都沒必要著急著跟李來儀解釋才對。
但是說出去可能沒人相信,當對上小姑娘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時,解釋的話魏王妃直接就脫口而出了。
這是因為什麼呢?
魏王妃想了想,最後歸結為李來儀那雙眼睛不僅像她的丈夫魏王,更像她已逝的婆婆文德皇後。
雖然被李來儀那雙眼睛盯著看的時候,讓魏王妃莫名的有一種血脈壓製的感覺,但是想到小姑娘的聰慧和可愛,她不由地笑道:“如果小妹真的是王爺的女兒,那麼王爺肯定很高興了。”
*
魏王高不高興暫且不說,反正這個時候魏王的親爹李世民肯定是不高興了,事情還得從幾天前說起。
澤州的疾疫能夠取得階段性的勝利,高興的人不止王世昌一個,李世民知道這個好消息之後也很高興。
隻是高興之餘,李世民沒想到這次幫助澤州渡過難關的人竟然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娘子,更沒想到這個小娘子竟然姓李名叫來儀。
李世民雖然是皇帝,但是他不至於霸道到不允許世界上有人跟他的愛女同名同姓,因此一開始他並沒有懷疑什麼。
隻是鑒於澤州這次疾疫的功臣是一個八歲大的女童,不僅心懷大愛,而且跟自己嫡長女同名同姓,於是鬼使神差的,李世民就回信向王世昌打聽關於這位小功臣的事情。
王世昌對李來儀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他能告訴李世民的、有關於李來儀的事情全都是一些基本信息。
比如說李來儀的年紀容貌、又比如李來儀善飛白書、再比如李來儀身邊有一匹神俊無比的黑馬。
王世昌不知道內情,卻有心幫李來儀在李世民麵前留下一個好印象,他知道陛下傾心飛白書,於是給李世民回信的時候,還把李來儀之前親手寫的達原飲方子一並捎上了。
收到回信的李世民看完信上的內容後,臉色嚴肅得很,他不知道關於李來儀容貌的描述有幾分真,也不知道王世昌所說的那匹神俊無比的黑馬會不會就是飛英,但是他認得自己愛女的字跡。
對於其他人來說,十五年的時間或許足夠淡化悲傷,也足夠淡化記憶,但是對於李世民而言,即便過去十五年了,每每想起李來儀他還是會傷心不已,對於她的音容笑貌,他也依然記憶猶新。
因為那可是他和觀音婢的第一個孩子啊。
他曾抱著她教她喊自己一聲“耶耶”,他曾讓她騎在他的肩膀上帶她奔跑,他曾手把手的教她習劍射箭、教她寫飛白書……
在愛女去世後,她曾使用過的弓和劍、練字時留下的筆墨等等的,李世民並沒有讓它們隨她一塊下葬,而是將它們都收集起來了。
這十五年的時間裡,李世民不知道自己究竟翻看過多少次自己愛女的舊物,但是看一眼王世昌捎上的那張方子,他就知道那是他愛女的字跡!
雖然房玄齡不知道王世昌回信的內容是什麼,但是眼見著李世民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他就知道不好了:“陛下。”
之前李世民收到澤州傳來的捷報時,房玄齡就在場,因此他當然知道澤州疾疫的功臣是誰了,也知道李世民回信向王世昌打聽那位小功臣的事情。
如果那位小功臣不是和長平公主同名同姓的話,房玄齡或許不會太在意,但是偏偏她也叫李來儀,於是房玄齡就留了一個心眼,這兩天有事沒事都“粘”在李世民的身邊。
旁人或許不知道長平公主在李世民心中的分量,但是作為早早就堅定的選擇跟隨在李世民身邊的開國功臣,房玄齡可太知道了。
他不僅知道長平公主在李世民心中的分量,更知道李世民這位英明的君主在麵對孩子(尤其是文德皇後所生的孩子)時有多容易犯糊塗。
“玄齡你看看。”李世民將那張方子遞給房玄齡,“你覺得這個字跡眼熟嗎?”
房玄齡雙手接過那張方子,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手漂亮的飛白書。
因為是天子近臣,所以房玄齡知曉一眾皇子皇女當中,由李世民一手帶大的晉王和晉陽公主都傾心飛白書,其中晉陽公主那一手飛白書更是能達到“臨帝飛白書,下不能辨⑴”的程度。
而麵前這張方子上的飛白書和李世民所書寫的雖然有幾分相似之處,但是卻更具個人風格。
房玄齡看一眼後便實話實說。
“沒錯,這個字跡和我所寫的飛白書僅僅隻有幾分相似而已,但是和來儀所寫的,卻一模一樣。”李世民說完,便讓張阿難將長平公主生前留下的筆墨取過來。
房玄齡對長平公主的字跡自然不太熟悉了,但是當張阿難將她生前留下來的筆墨取過來後一對比,他就知道李世民沒有說錯,這張方子上的飛白書和長平公主生前所寫的確實是一模一樣。
李世民道:“王世昌在信中還說這位李小娘子身邊有一匹渾身烏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黑馬。”
房玄齡猛地抬頭,急聲道:“陛下,這其中定有陰謀。”
如果澤州這位小功臣僅僅隻是和長平公主同名同姓,或者僅僅隻是字跡和長平公主一模一樣,再或許僅僅隻是身邊恰好有一匹渾身純黑,四蹄雪白的黑馬的話,那麼房玄齡或許不會篤定這裡麵有陰謀。
但是偏偏巧合一個接一個。
房玄齡看向李世民,“臣懷疑是有人想利用已逝的長平公主生事,還請陛下切勿上當。”
李世民沉著臉道:“朕倒是希望她真的是來儀。”
房玄齡聞言,心生焦急,正欲開口,就聽到李世民道,“宣太子……不,宣魏王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