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朱生是個開始,那麼鎮嵩軍在白鹿原上犯下的罪禍都像是一根線上的螞蚱,逐漸都露出了破綻,罪惡的嘴臉都慢慢展露。
這一天,回家的路上,白孝武看到了幾個兵痞子趔趔趄趄地從祠堂裡跑出來,他們的褲腰帶還鬆鬆垮垮的,匆匆忙忙地逃離現場。
白孝武心中一緊,鈴聲大作,他知道,大事不妙。
他趕緊往祠堂跑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心如刀絞。
趙柱被打得鼻青臉腫,牙齒被打碎了幾顆,左腿也被打折了。趙柱靠在凳子上,無奈地哭泣,他朝白孝武伸著手,“孝武啊,救救我媳婦!”
此時,供台上的盤子已被趙柱的媳婦紅豆砸碎,她試圖要拿起碎片割腕自殺。白孝武眼疾手快地攔住了紅豆,“紅豆姐你這是要做什麼啊?!”他看到紅豆的衣服已經被扒爛,露在外麵的隻是一個臟兮兮的紅肚兜,紅豆無力地說,“孝武,你要族長為姐做主啊!”
白孝武把自己的外衫脫下來給紅豆披上,但是也難掩紅豆遭人淩辱後的狼狽。這一切,白孝武早該預見的。
這幫鎮嵩軍,他們根本就不是人!
就在此時,祠堂旁邊的學堂門被打開了,白孝文狼狽地走出來,看到外麵的混亂場麵,也被嚇得一屁股墩摔在地上。他嘴裡還在嘟囔著,“不,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學堂裡的孩子們又害怕又好奇,但也隻能用餘光偷偷窺視著外麵的場景,有的還害怕地不敢往外看。
夜幕降臨,眾人來到白家議事。
鹿泰恒沉重地說:“這是我們的奇恥大辱啊!”他的話如同錘子砸在心頭,“這不僅是羞先人,若我們再這樣窩囊下去,原上的老老少少都會遭殃。”他的話也擊中了白嘉軒的心坎。
想到春池和紅豆被欺淩的樣子,蹲在地上的白孝武腦子也仿佛被炸開了一樣,突然站了起來,“我們不能這麼被人欺負!”
白嘉軒看著他,也被他的話語所震撼。他一直看輕的小兒子,在此時卻展現出了如此有主張,有擔當的一麵。他的心中湧起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感覺。
這樣的遭遇和恥辱,讓每一個族人都感到深深的痛心。
“孝武,你怎麼想?”白嘉軒神色肅穆地看著白孝武。
白孝武眼中閃爍著堅定地光芒,他挺直了脊梁,聲音洪亮,“他們已經騎到我們全族人頭上了。我們這麼不能被人欺負。”他的聲音在走廊裡回蕩,讓每個人為之震動。
然而,他們也知道,隻有團結起來,才能抵抗這樣的欺淩。
眾人沉默,氣氛緊張,準備拿起家中的工具,與鎮嵩軍決一死戰。
“不可以!” 鹿兆鵬突然闖入,打破了僵局。手中的提燈把他的臉上的褶皺照的清晰,“他們有槍,我們拿什麼和他們對抗?鋤頭嗎?” 聽到這話,人們心中的火焰瞬間熄滅,剛剛燃起的那股反抗的勇氣,就這樣被鹿兆鵬的話澆滅了。
白孝武注意到,送鹿兆鵬進來的人是春池。
他看著春池,心中充滿了疑惑和不滿。
她在做什麼?和跟他對著乾嗎?
眾人麵麵相覷,感到困惑。白孝武皺著眉,不解地問:“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四個字,靜觀其變。”'鹿兆鵬神色嚴肅地說。
白孝武不解,靜觀其變?
放你娘的狗屁!白孝武心中怒罵。
這對他來說太可笑了。
如果坐以待斃,隻會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
“鹿兆鵬你少拿在朱先生那裡學的那套來唬人!”他說道。
“孝武!” 白嘉軒突然喝止了白孝武,讓他閉嘴。他轉向鹿兆鵬,希望他能給他一個答案。
“各位叔伯,你們先回家去。半個月後,我會給大家一個交代。”鹿兆鵬向眾人一揖,其他人看鹿兆鵬也不好多說什麼。白孝武看著鹿兆鵬,雖然滿臉的不服氣,但也知道鹿兆鵬的頭腦確實非同一般的事實。
待眾人散去,隻剩下白嘉軒、鹿兆鵬、白孝武和鹿泰恒四人。
“兆鵬哥,你到底想怎麼辦?” 白孝武忍不住問。
“萬事俱備,隻欠兩人。”鹿兆鵬說這話時,目光轉向白嘉軒。“嘉軒伯,我需要借用孝武一用。”
白孝武一臉茫然,但聽鹿兆鵬說完他的計劃後,他不得不佩服鹿兆鵬的頭腦。
夜露深重,白孝武躺在炕上,回想著鹿兆鵬的計劃,如此周密的計劃,他怎麼就沒想到呢?
他看著燈下認真做繡花的春池,心中湧起一股疑惑和不服氣。
“春池,你說說看,同樣是一個先生教出來的,為什麼那樣的道理,他鹿兆鵬就能想到,我卻沒想到呢?”他問。
春池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隻是笑了笑。
他知道,這隻是他心中的疑惑,需要時間來解答。
“我和鹿兆鵬怎麼不一樣呢?”白孝武輕輕地歎了口氣。
春池手中的針線在布料上輕輕穿梭,仿佛在講述著一段故事。“那鹿兆海和兆鵬,你和大哥還是同一個爹呢,也沒見他倆和你倆一樣啊。”
春池不小心被針紮了一下手,“嘶”的哼了一聲,把白孝武嚇得直接從炕上起來看看是什麼回事?春池手上的動作一頓,手指輕輕揉了揉被針紮到的地方。
“就是啊……春池,你怎麼不小心一點呢?有沒有傷著?”白孝武皺著眉頭看著春池,眼裡滿是擔憂。
“沒事吧?”他急切地問道,但又被春池躲了過去。
春池笑了笑,繼續手中的活計,輕輕地說。“就是紮了一下,沒破。”
孝武聽後,搬了一條凳子坐在春池邊上,繼續他的問題。“今天兆鵬哥是你請來的嗎?”
春池點了點頭,手中的針線又開始飛舞。“嗯。”她專注地繡著紋樣,沒有抬頭看他。
“你真大度啊,他可是剛和你姐和離了啊。而且,你姐現在這個樣子,鹿兆鵬怎麼說也是元凶之一啊。”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春池,顯然沒有想到自家媳婦會這麼大度。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帶著全族人往火坑裡跳啊。”春池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握住孝武的手。“我在西安城的時候就聽說過,那楊排長是虎狼。你還想從他身上扒一層皮,那就是不自量力了。”
聽到春池關心自己的話,孝武顯然有些歡喜。然後又想到春池所說的不自量力,眼裡有些委屈,“你對我就這麼沒信心嗎?”
春池明白他的心思,握緊了他的手。“不是沒信心,而是我對你白孝武知根知底。你是一門心思都撲在種田耕地上的莊稼人,若與人鬥心計,那確實不是你的長項。但若鹿兆鵬和你比耕種,你肯定能贏他。”
“此話當真?”他急切地問著,期待著春池的表揚。
春池笑了笑,“我為何要騙你?”然後輕輕地親了他一下額頭。這一親讓孝武有些心神蕩漾,他一把將春池攬入懷中,目光落在了她的繡品上。
原來是在他破了的衣服上做花樣啊。
“這是什麼?”他好奇地問著。
“這是老虎啊。你看,這繡的多威風。”春池回答他。
春池正擺弄著自己的作品,打算好好讓白孝武欣賞一下她用線繩巧妙縫補出的老虎。白孝武看著這隻小老虎,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這哪是老虎啊,倒像個毛毛蟲。”
春池拍了一下白孝武的肩膀,有些嗔怪地說:“你才像個毛毛蟲。”
白孝武看了看春池縫的“老虎”,皺了皺眉。臉上有些無奈,他說:“我可不會穿著這個出門見人,要是黑娃哥知道了,他能笑死我。”
春池微微有些生氣,聽著白孝武如此瞧不上她辛苦縫的老虎的話,沒聽出是玩笑話,還真覺得他有些過分了。“你彆胡說,你見過真老虎嗎?”她剛想抽離白孝武的懷抱,卻被他扛了起來。
“白孝武!快放我下來!”春池喊道。
“我怎麼沒見過?我這就讓你看看老虎的厲害!”說完,白孝武就開始大聲學著老虎的聲音。
“你小聲點。都這麼晚了。”
“知道了娘子,我們熄燈就寢吧。”
後來啊,
“你不喜歡那個老虎,我便不給你了。”
???“我何時說過不喜歡?”
“那你說像毛毛蟲!”
“你就算是給我織個螞蟻我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