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星妤,你何必明知故問。”姬淮熙臉色難看,甚至不願維持彼此基本的體麵。
姬星妤對宮女們使了個臉色,示意她們都退下,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宮女們瞬間鬆了口氣,頭上浮現出一騎絕塵的小馬,個個低著頭,快步離開了。
熱鬨雖好看,但是小命更要緊,若是一不小心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把自己搭進去可就該輪到彆人看熱鬨了。
唯獨沐雲看到姬淮熙的模樣,擔心姬星妤應付不了,頭上的小白兔朝著姬星妤的方向一步三回頭。
直到姬星妤對著在宮殿門口磨蹭著不走的沐雲擺了擺手,示意她無妨,沐雲才跟著大家退下,隻是頭上的小白兔肉眼可見的變成了小灰兔,無精打采的趴著,唯有兩隻耳朵豎著,時刻關注著裡麵的動靜。
一旁的晴月看到這一幕,不自覺地咬緊下唇,上次的事後,雖然姬星妤很快便讓她回跟前伺侯,可待她到底是不如當初了。
現在她空頂著大宮女的名頭,卻隻能乾些不重要的事,沐雲卻取代她成為了姬星妤的貼身宮女,甚至在宮中的威信也漸漸壓過她了……
姬星妤看著眾人皆退下後,才反諷道:“我還真不知,有什麼事能讓二皇兄如此惱火,專門跑上門來興師問罪。”
“姬星妤,你莫要跟我打迷糊眼,你今天在太學裡做了什麼,你心裡沒數嗎?”姬淮熙想起沈括來找他訴苦的場景就火冒三丈,不由分說的斥責道:“你平時在宮裡嬌蠻任性便罷了,怎麼如今倒是跑到沈家人的頭上耍起了公主威風,倒是好大的陣仗!”
姬淮熙越說越是惱火,頭頂浮現的雄獅卻隻是懶洋洋的趴著,輕蔑的看著姬星妤,一副鄙夷輕視的模樣,可見姬淮熙並不像他所表現得那樣氣憤。
姬星妤對此倒是毫不意外,姬淮熙這個人素來性子霸道,但也不是個沒有頭腦被性子左右的莽夫,他所表現的憤怒一半是為了膈應姬星妤,一半是為了做給沈括看。
“二皇兄說話倒是可笑,我不過是替沈括出手教訓了幾個對我不敬的奴仆,如何叫做耍威風?”
往日姬淮熙也慣常在姬星妤麵前以兄長口吻教訓她,姬星妤多是容忍,現今姬星妤可不願意再忍他了。
姬星妤毫不客氣道:“反倒是沈括,見我不拜,是禮儀法度為無物,甚是無禮,我大度不與他計較,他反而蹬鼻子上臉了。”
姬淮熙道:“沈家與我們的關係非比尋常,你怎可憑借身份權勢去折辱沈括,明知沈括與謝確之不和,你還非要偏幫謝確之,簡直就是親疏不分!”
姬星妤上下打量了姬淮熙一眼,道:“我乃堂堂正一品公主,沈括向我行禮乃是天經地義,如何就折辱他了,莫非在二皇兄和沈括眼中,沈括是比我這個當朝公主更尊貴的存在?還是說在二皇兄心中更偏向沈家而非姬氏?”
“你!”姬淮熙這次是真的惱了,眼神冷厲,頭上的小獅子鬃毛炸起,怒目圓睜,一副隨發起進攻的模樣。
姬星妤卻毫不膽怯,不緊不慢道:“沈括明知謝確之對我有恩,還刁難於他,可見在沈括心中我的性命竟是不如他的私人恩怨重要,我又為何要處處維護於他?我與二皇兄才是血脈相連,二皇兄卻為了沈括,不分青紅皂白便問罪於我,究竟是誰不知親疏遠近?”
姬淮熙的眉眼隨著姬星妤的一句句詰問逐漸暗沉,他未曾想到姬星妤今日竟是如此牙尖嘴利,分毫不讓。
他原是應承了沈括不讓姬星妤把此事鬨大,並勸說姬星妤放棄謝確之的。是以他一進殿便開始先發製人,卻不想今日的姬星妤卻是遠超出他的意料。
姬淮熙心中百轉千回,沈家是他如今背後最大的助力,在大業得成之前,他不願得罪沈家任何一個人,姬星妤這裡既然硬的不行,便來軟的,終歸不能失信於沈括。
姬淮熙深吸一口氣,軟了語氣徐徐道:“你的性命自然是無比重要的,隻是謝確之身為是臣,你是主,他救你不過是臣子本分,天經地義之事,更何況他已得到嘉獎,此事便也過了。”
姬星妤未曾搭話,姬淮熙自顧自道:“有功當賞,有過當罰。謝確之救你是實事,但他故意藏拙,在太學考試設計沈括也是事實,沈括罰他也並無不妥。當然,沈括的手段確實過於偏激了些,我自會說他,今日你與沈括的紛爭便就此作罷,你也莫再插手他和謝確之之間的恩怨了。”
姬星妤卻堅持道:“今日之事,我自是不會往心裡去,隻是謝確之我是一定要保的,若是沈表哥願意,我可讓謝確之向他賠罪,以表歉意。”
“你怎生如此不懂事!”姬淮熙眉頭緊鎖,“好話歹話我都說儘了,你便是非要給我添堵?沈家對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母妃素來對你多有疼愛,你我雖時常吵鬨,但是我也是待你如同胞妹妹一般,你就不能聽話一次?”
姬星妤微愣,心中五味雜陳,若非看見姬淮熙頭上暴躁不耐的小獅子,或許她會把姬淮熙的話當真。
她看向姬淮熙,試探道:“二皇兄,我素來未曾求你過什麼,這一次我求你能不能幫我,試著幫我勸說沈表哥,讓他不要再針對謝確之了。”
姬淮熙眼裡儘是不耐,他對姬星妤現在還向著謝確之頗為惱火,他好話說儘,姬星妤卻油鹽不進,姬淮熙隻恨恨地想:若是他日掌權,定要把姬星妤遠嫁他族,來個眼不見為淨。
姬星妤眼看著姬淮熙頭頂的小獅子變成了一條五彩斑斕的巨蟒,豎瞳裡儘是森然的惡意。
姬星妤不由自嘲一笑,自己居然還會有所期待,倒是可笑。聽話時,便是手足情深,不聽話時,便是橫眉冷對,這樣的同胞兄長,她可不敢要!
姬淮熙耐心告罄,知道多說無益,也懶得跟姬星妤再多廢口舌,隻留下一句,“我言儘於此,你好自為之,日後莫要後悔。”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姬淮熙走後,宮女們又回來伺侯,一盞盞宮燈照亮了空曠的宮殿,姬星妤看著搖曳的燭火陷入了沉思。
沈括那邊定然不會輕易善罷甘休,沈括不願在沈家得知此事,那必然隻能借助姬淮熙的勢力。
姬淮熙雖然隻有一個皇子的頭銜,還未封王,但是憑借世家的力量在朝堂已經頗有話語權,他要想針對謝確之,謝確之便難周全了。
姬星妤單手撐著額頭,雪腮微鼓,抿著唇,頗是犯難,她雖是地位尊貴的公主,但是並無實權,處處都受限。
沈家那邊,她可以寫信給外祖父提及謝確之,表達對謝確之的感激之情,爭取讓沈家不要針對謝確之,但也不能言明此事。如今沈括還隻是暗地針對,若是挑明了,他選擇破罐子破摔可就更為不妙。
父皇那邊她可為謝確之求些封賞,但是帝王的隆恩隻能眷顧一時,也無法避免姬淮熙的針對。
謝確之亦是勢單力薄,背後沒有親族可以依附,隻怕是岌岌可危了。
姬星妤腦海中掠過一個個選項,最終發現除了太子,竟是沒有什麼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庇護謝確之。
太子占嫡占長,又深得昭帝寵信,支持者眾多,便是姬淮熙麵對太子也要推射一席之地,若是謝確之能得到太子的庇護,姬淮熙暫時也不敢對他做什麼。
姬星妤想起謝確之額頭上那隻威風凜凜的小狼王,堅信隻要給謝確之一些時間,他定會成長為姬淮熙也不能輕易招惹的存在。
隻是讓姬星妤更犯難的是她與皇後素來不合,太子的生母雖非皇後,但自出生起便記名於皇後名下,由皇後扶養長大。
因著這層關係,姬星妤與太子接觸甚少,除了重大節日,幾乎不會碰麵,便是碰麵,也不過是麵上寒喧,雖為兄妹,卻實在是沒什麼感情。
如今,她該如何說服太子花費精力去庇護一個平日裡不熟皇妹的救命恩人。雖說太子與姬淮熙本就是對頭死敵,但是太子未必會願意為了謝確之招惹沈括和姬淮熙,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姬星妤思來想去,也隻有還被禁足在宮中抄宮規的陳嘉玉能幫忙說得上話。陳嘉玉時常居住宮中,與太子關係自然很是親近,是個能說得上話的。
姬星妤回想起陳嘉玉抱著她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畫麵,陳嘉玉還欠著她人情呢,應該會願意幫忙吧?
姬星妤已經下定決心要趁著明日休沐去找陳嘉玉,隻是一想到要去皇後宮中,心裡便怪不得勁的,雖說皇後未曾有明麵上為難過姬星妤,但是她們倆卻也總是不冷不熱的,未曾和睦相處過。
現下,姬星妤不得不去求皇後一脈的人辦事,總像是兩軍對峙,她卻主動鑽進敵營投降一般,還怪丟人現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