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丹和渠泱離得近,但隻是明麵上的距離,作為九州最隱蔽的地界,彎彎繞繞很多,即便是坐在巨船上,也仍然需要飛上兩三日。
這兩三日裡,那名據說是齊二公子派來的男子,一日三次不間斷地來騷擾喬青陽等人,還每每都算在四人正在吃飯的時候,拿捏著一股高冷又彆扭的氣質,莫名其妙地在門前轉來轉去。
喬青陽因為前些日子說靈獸的事情在和顧黎賭氣,好說歹說才勉勉強強放棄了抱著被子出去睡的想法,繼續留在顧黎的房間。
這段時間裡,顧黎每次想要借著幫喬青陽做些什麼事情來占占便宜,都會被少年嚴肅正經地拒絕。
要問就是他要獨立自強。
要先會養活自己才能養活靈獸。
弄得顧閣主苦不堪言,幸好那個特意模仿喬青陽的男子每日都會來他們麵前轉,喬青陽也就隻有在這個時候會出於一點淺淺的危機感,從而故意在男子麵前和顧黎表現得很親近。
因此,為了讓少年多和自己親近,顧閣主甚至心機地在那男子試探著來搭話的時候,隨口敷衍了他幾句,搞得男子受寵若驚。
喬青陽當然不知道顧閣主實際非常享受他這種像是小動物爭風吃醋的行為,甚至還產生了某種詭異的滿足感。
他隻覺得好友近日越來越過分,不將那居心叵測來路不明的男子趕走也就罷了,還將他喊到身邊來說話。
怪不得那天夜裡故意提起靈獸的事呢,原來是早有預謀。
凡人男子都不是好人!
喬青陽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委屈,一巴掌拍在木桌上猛地站起來,留下一句“我不吃了”就徑直轉身離開。
然後當著幾人的麵,將自己放在顧黎房中的衣物和被子枕頭全部抱去了徐正奇的房間。
船上的空間有限,沒有給他多安排出來空房間,喬青陽也不可能去和阮菁菁一起住,當然首選就是隔壁的徐正奇。
借著門一關,兩耳不聞窗外事。
顧黎本來漫不經心的臉色陰沉下來,眸子掃過在角落裡端著碗瑟瑟發抖的徐正奇。
什麼也沒做,卻無辜被牽扯進去的徐正奇放在碗,提起預判閣主的話,正色表示:“閣主放心,喬少俠隻是一時想不開,徐某馬上就去把他勸回來!”
但顧黎的臉色卻又黑了幾分:“你去勸?”
徐正奇又抱起了碗筷,悶頭吃飯,小聲道:“您去您去,當然是您去。”
借著便聽到閣主慌亂站起往房間裡走去的聲音。
門開了又關,隔絕了外麵窺探的幾道視線。
那男子眨眨眼,正欣喜地想著自己是不是成功了,便見剛剛才一臉狗腿的青年冷冷地向他看了過來,一柄煥發著淡淡靈光的長劍出現在手心。
徐正奇活動了下手指,懶懶散散地站起來,盯著麵前那名被驚得後退的男子,生氣地說:“難道沒有人告訴你不要在小情侶吃飯的時候去打擾他們嗎。”
打擾了就打擾了,能不能等其他人不在的時候去打擾,不要連累了旁邊的無辜下屬啊!
阮菁菁掀開眼皮,看了一眼氣勢洶洶的徐正奇隨口道:“要打架就搞快點,彆被其他人看見了。”
外麵兩個人在為非作歹,裡麵兩個人在麵對麵沉默。
準確的說是一個人說話,另一人藏在被子裡裝死。
“青陽,吃點心嗎,據說是渠泱特產。”顧黎輕聲引誘。
“不要,你去給他吃吧。”喬青陽在被子裡悶悶出聲。
顧黎哽住,眨眨眼又拿出幾個好玩的小小東西:“我還帶了會飛的小青蛙,你想看看嗎?”
喬青陽言簡意賅:“我討厭青蛙。”
“……”顧黎覺得自己真的是禍從口出自討苦吃。
一把劍倔起來,真是牛都拉不動。
沒辦法了,顧黎隻能劍走偏鋒換一條路子:“你知道為什麼徐正奇經常夜不歸宿,寧願去船外麵呆著,也不願意回房間裡睡覺嗎?”
團成一個球的被子動了動,藏在裡麵的少年偷偷豎起耳朵。
“聽說是因為這張床上死過人,好像是個才出生的小孩兒。”顧黎的聲音輕飄飄的,平白顯出幾分陰森恐怖來。
喬青陽後背一涼,悄悄抱住自己的小被子,縮緊了些。
“他生前沒有人陪他玩,死後就成了執念,每天晚上都會從床底下爬出來,一邊往床上爬,一邊去找睡著了的人玩遊戲……”
啪的一聲,被子被人從裡麵一把掀開,裡麵已經沒有了人。
喬青陽落地慌張,差點踩到了自己的教,麵上還要假裝冷靜地維持自己神劍的高大威猛形象。
“我想了想還是不要打擾徐道友為好,”少年義正言辭,耳朵邊不知道是被捂出來的還是嚇出來的,透著點紅:“一山我們回去吧,這個屋子風水太好,我招架不住。”
每一次都能用同樣的方法將少年從被子裡騙出來的顧黎:莫名有些良心不安。
喬青陽剛轉身往外走而來半步,不知想到了什麼,又彆彆扭扭地過來牽住顧黎的手,將人往外拉。
“你也不要一直站在裡麵。”
顧黎本來有些心虛的情緒更甚,但是那又如何。
臉皮薄騙不到人,顧閣主臉皮厚,所以才能此次得手。
喬青陽被閣主哄好了離開自己的房間,這件事最開心的還是要數徐正奇,當天晚上他連酒都不喝了,開開心心都哼著歌回來睡覺。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喬少俠每次看他走進房間的時候,都會流露出來一種敬佩又同情的複雜神情。
徐正奇好幾次想要出聲詢問,都在看到在喬青陽身後站著溫柔微笑卻暗含警告的閣主後,又悻悻而歸。
齊二公子派來的男子在被徐正奇教訓了一頓後,也不敢在靠近,喬青陽和顧黎二人又重歸於好,徐正奇因為喬青陽的眼神整日裡惴惴不安沒有精力做壞事。
因此,對於阮菁菁而言,這樣沒有工作沒有討厭的人,也不用給任何人處理爛攤子的日子簡直稱得上是一句美好!
隻可惜,呆在巨船上的時間是短暫的,很快,它便停靠在了岸邊。
因為船身過於龐大,不能直接落到水中,隻能停在河畔的半空中
“各位道友,目的地已到。”巨船發出沉悶的轟鳴聲,然後穩穩停下,幾名身著紅白相間衣衫的修士禦劍停在前方,示意眾人下船:“歡迎來到渠泱。”
同時,巨船落下百道靈梯,分彆從船的四周延伸而下,在寬闊的河中浮起一片透明又金光閃閃的平台,一直通向河的對岸。
徐正奇也沒有出過洛丹,頭一次看到這麼大陣仗,睜大了眼睛,驚歎道:“哇!這渠泱也太有錢了吧!這得花多少靈石啊!”
阮菁菁從他身後繞出來,嘴裡透著嫌棄,眸子卻也忍不住到處看:“真沒見識。”
渠泱幾乎沒有馬車這類的通行工具,幾乎所有的修士甚至是好些凡人,出行要麼是禦劍要麼就是乘坐靈獸。
特彆是城門處,靈獸坐騎的交易點簡直是層出不窮,吆喝聲不絕於耳,各種靈獸看的人眼花繚亂。
顧黎沒有靈力,禦劍對他來說太過危險,徐正奇和阮菁菁走在前麵去租靈獸,喬青陽則跟在顧黎的身邊。
“這裡好熱鬨呀,”喬青陽眼睛亮亮的,控製不住心裡的好奇和欣喜,小聲說:“比洛丹還要熱鬨好多。”
到處都是人和靈獸,人擠人,獸擠獸,喬青陽緊緊地拉著顧黎的衣袖,深怕一個不注意就和好友走散了。
他倒是無所謂,但顧黎一介凡人身體又不好,若是被擠到了靈獸堆了,就算這裡的靈獸都很溫順,也總歸不是什麼好事。
喬青陽左右看了看,發現不遠處有一處聽戲的茶樓戲台,裡麵雖然人也很多,但恰巧還有幾個空位,便連忙拉著顧黎過去:“我們去那裡等徐正奇他們吧。”
渠泱的茶樓構造倒是還算普通正常,除了偶爾會有幾隻和主人走丟的靈獸嗷嗚著竄進來之外,和洛丹一般無二。
或許是因為靠近了河岸,此處茶樓的生意格外好,幾乎座無虛席,隻有角落裡還剩下三四個位置。
但服務倒是還算周全,喬青陽兩人才坐下不久,就有一名店小二從人群裡穿過來,彎腰笑嗬嗬地詢問:“兩位客官是隻聽曲呢還是要吃點喝點啥?”
顧黎正想要說話便被身旁的喬青陽攔了下來。
少年麵色如常:“上你們這兒最好的吃食。”
“好嘞!”
喬青陽自從答應顧黎以保護為名一同遊曆之後,在名義上每月也有了月例,本來顧黎是打算走自己的私賬,但卻被少年堅定拒絕,劍是一把清廉的好劍,絕對不會做走後門這樣的事情。
因而,喬青陽身上揣著自己來到人間後的第一份錢,雖然不是太多,但也沉甸甸的讓劍歡喜。
來到人間這些日子自己吃顧黎的睡顧黎的,最開始時還能說是懵懂無知,後麵知道了吃的喝的都是花的好友的錢,就算喬青陽隻是一把劍,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看著小二離去的背影,喬青陽偷偷地摸了一下自己小小的錢袋。
應該不會不夠吧。
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喬青陽平日裡總聽到顧黎說“上你們這兒最好的東西”,然後付錢之時眼也不眨。
劍沒有太多概念,劍隻是一把劍。
喬青陽忍痛將自己才得到的熱乎乎俸祿遞給小二,然後可憐巴巴地抱住自己的劍:“好貴。”
的確是夠的,隻是幾乎花光了他全部的錢。
但少年也隻是沮喪那麼一小會兒,很快又精神起來,好奇地掀開桌上的蓋子:“這裡麵是什麼東西……”
一瞬間金光大盛,喬青陽眯起眼睛,等光漸漸散去,才興奮地看過去。
然後嘴角的笑容僵硬住。
顧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隻半死不活的金色癩蛤蟆模樣的東西躺在精致的瓷碗中。
它甚至還抽搐了下後腿。
顧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