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27.1 下輩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
回到S市之後,離出國的時間還有不到兩個月。
手續都辦理的差不多了,簽證也很快就下來。
林越照樣常常讀書到深夜,他要做足所有的準備工作。命運給他的應該在十年前就完成的事,那時也許可以三年、四年,甚至五年,但現在,青春無多,他已經沒有任何可以拖延和浪費的理由,必須儘量縮減這個周期,以求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
詩若心疼林越的用功,常常做了又細又糯甜而不膩的羹湯,在子夜裡端上來一碗給丈夫當夜宵。林越邊吃邊欣賞案幾上俯仰生姿的花兒,嗅著淡淡幽香,看著妻子溫柔的眉眼,那一刻他充滿感激。儘管詩若一直未孕,他卻覺得人生已經如此圓滿,這便是他十多年來一直追求和夢想的生活。因此哪怕再苦再累,他仍然不願意冷落妻子,他總讓她知道在他的生命中她永遠是最最重要的。他又常常在她不經意間,充滿激情地吻她,與她纏綿,給她最大的滿足和快樂,這是他生命中最不願忽視和淡漠的部分。靈與肉完美地結合,使十載分離又劫後餘生的夫婦二人都一直保持著最初的熱情和愛戀。
詩若天生具有獨特的審美觀,又有無師自通的插花手藝,把家裡布置的簡約舒適又與眾不同。他們S市的同學來做客,常常對他們極具靈感的家居品及其彆具匠心的陳設讚歎不已,這使得林越心裡極為得意,因為有些看似普通的單品小擺設是他陪著妻子在古董和二手市場上不經意間淘來的,但經詩若智慧與靈感的搭配就彆具一格,與環境渾然一體,呈現出美輪美奐的藝術效果。
在樓道的牆上,掛滿了林越曾寫給詩若的古典詩詞。因已有些年月,有些宣紙泛黃嚴重,林越就想把太舊的扔掉,詩若卻說,你哪裡知道,很多書畫家為了追求藝術效果,常常挖空心思要把宣紙做舊了才創作呢!林越不以為然。但沒想到的是裝裱之後的效果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那麵牆上一種大氣古樸的藝術氣息撲麵而來,他曾經的一幅幅並不是刻意書寫的漢隸都成了可以進駐藝術殿堂的書法精品了!他心裡不禁感歎妻子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詩若對林越說,單單一種書法難免有些呆板乏味。因此她自己寫了幾幅夾雜其中,雖說她書法上無所成就,但她的行書、草書卻也自成一格,讓那些沉穩的漢隸中也透出幾分飄逸靈動的藝術美感。他們的朋友常常在得知這些書法作品皆出自男女主人之手,都極為讚歎。認定古色古香端莊古雅的隸書出自溫文秀逸的女主人之手,而那灑脫靈動行雲流水的草書應出自男主人之手,但截然相反的事實又令他們不由深深地歎服萬萬不可以字取人。林越有一次對妻子說,詩若你知道麼,表麵看你是個溫柔似水的女人,其實骨子裡卻是極有主見,誰也馴服不了的野馬;我呢大概外表給人的感覺比較灑脫,其實我最是個謹守自持規行矩步的男人,咱倆完全相反呢!詩若感覺丈夫說的好像是那麼回事兒,因此笑說那下輩子我做男人,你做女人,我來保護你吧。
27.2 詩若的錦囊妙計
在這平平靜靜短暫的時光裡,他們的周圍卻激流暗湧。
一是羅芙的丈夫老閻養情婦被羅芙捉奸在床。二是盛寒陽因代理一起當地征地賠償案被公安局請去喝茶。梅家輝的事更大大出乎林越的預料。
羅芙曾經玩笑著問過詩若打離婚官司的錦囊妙計,但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她會派上用場。當羅芙電話裡含糊著又問起詩若,詩若卻從她的語氣裡發現了問題。再三追問,羅芙才承認,丈夫老閆出軌跡象很重很明顯,但自己比他笨,總是抓不著他的把柄,反被他三言兩語搪塞過去了。
詩若想了一下,告訴羅芙說,“我這個辦法其實也不甚高明,算是釜底抽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用。一但用了,就覆水難收,兩個人隻會成仇人,再也沒有和解的餘地。如果你還想挽回的話,我勸你還是彆用,你們總之還有兩個孩子。”
羅芙想了一會說,“你告訴我吧,我自己斟酌。”
詩若還是猶豫著。
羅芙急了說,“詩若你得幫我!你知道我有多傻麼?家裡有多少存款,做了哪些投資,我完全不知道!你難道要我等到他把財產都轉移好再動手麼?”
詩若歎口氣,“但是真用那個辦法老閆會恨你一輩子的。”
“你能忍受林越出軌麼?”
“我也……不知道。”
“你能忍受背判麼?”
詩若不答,那個妙計傾囊相授。
於是,老閆以出去參加某金融論壇為由的一次外地出差,和情婦在賓館被人舉報□□,被當地派出所抓個正著。老閆拚命辯解說他和那女人是自己下屬,互有好感而已,又賭咒發誓說那女的真不是□□女。警察就笑,說那你們就是通奸了。老閆與那女人思忖這樣總之比□□要好聽些,隻好默認。於是簽字畫押,也就出來了。等回到家裡,看妻子好像渾然不覺,暗鬆了一口氣。但晚上的時候,他父親給他打電話叫他去一趟。他壓根就沒往這上麵去想,等進了門才發現,自己的父母親、嶽父嶽母都臉色鐵青,妻子羅芙兩眼通紅。看到他時一齊怒目相向,儼然三堂會審。起初,他還裝作若無其事,等看到他父親發抖的手擲到他臉上的那張紙,他一下子慌了神。那正是他在那邊派出所的訊問筆錄。
回到家,老閆把羅芙按在沙發上,問他從哪裡弄到的訊問筆錄?這個局是不是她做的?羅芙憤怒地推開丈夫,狠狠地斥責他說,你說的沒錯!這個局就是我做的!可是難道是我給你灌了迷魂藥讓你爬到那個臭婊子的床上?我告訴你,我拿到筆錄本來可以馬上傳真給你們領導、給你們單位的每一台傳真機發一遍,等明天早晨這事就儘人皆知,讓你立刻就身敗名裂的!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我已經仁至義儘了!你彆不知好歹!你手機這半年的通話記錄我也打印出來了,那份筆錄絕不是唯一的證據!老閆一聽之下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他知道妻子以及她要好的朋友幾乎都是法律科班出身,法律最講證據,落到這幫人手裡,自己算是這輩子也翻不了身了,他腿一軟跪到妻子腳前。
27.3 想不到的事
羅芙出了一口惡氣,心裡痛快多了。但夫妻倆已分房而居,處於冷戰狀態。然而,接踵而來的事件,卻是兩個人都始料未及的。原來,她的女兒經常發低燒,終於在一次驗血中證實患上了急性白血病。夫婦二人這時才中止離婚戰爭,老閆也狠下心與那個女人了斷了,與妻子齊心協力給女兒看病。羅芙甚至主動向單位提出辭去檢察長職務,願意去輕鬆的科室任職。
詩若和林越數次前往醫院看望,孩子依然天真可愛,因化療脫光了頭發,大腿內側肌肉局部腐爛,卻沒有影響她快樂的天性。而羅芙兩眼烏青,形容憔悴,人仿佛在一夜之間老去十歲。盛寒陽也常來醫院探望,也失去了和她笑罵調侃的興致,為之憂心忡忡。
詩若發現羅芙似乎對林越有些依賴,相比之下,羅芙更喜歡林越的陪伴和寬慰,有時甚至露出難得的笑容。一直以來,她心裡有所猜測,但羅芙事業上順水順風,家庭上夫妻恩愛,兒女雙全,那個理由毫無成立的條件。但現在呢?
這天,詩若出去幫羅芙去外麵賣場買些衛生巾等生活用品,而林越在病房裡陪羅芙聊天,安慰她。詩若回來的時候,正是晚飯時間,病人都到食堂用餐去了,走廊裡靜悄悄的,走到病房門外的時候,她聽到林越和羅芙在低聲交談。
詩若沒有在意,正要推門進去,卻聽羅芙低聲問林越,“林越,你一定要出國麼?你走了,我真不知該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詩若渾身一震,手縮了回來。退到了牆邊,她心跳加速,要聽林越怎樣回答。
“羅芙,你得明白,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都有痛苦要自己背負。”
詩若聽到林越這樣緩緩地說,似乎在開解羅芙。
“我和詩若,這麼多年,不容易。我們錯過了十年,羅芙。作為朋友,我深深地理解你的痛苦,隻要能幫你的我什麼都願意做。但個人的能力有限,你知道的。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明白,也從來都沒有成為我的負擔,我希望一直這樣。到我和詩若頭發都白了的時候,我們還能在一起訴說往事,一起喝酒聊天……”
而羅芙此時在輕聲抽泣。
顯然在此之前,羅芙和林越應該有過一些更深入的交談。
詩若的心跳稍稍放緩了,這時又聽丈夫繼續說話。
“羅芙,你不可以消沉下去。你必須得振作起來。閻悅(羅芙女兒的名字)這麼可愛,上天一定會眷顧她的。現在醫學這麼發達,經濟又不是問題,等骨髓配對成功,手術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我拿什麼讓自己振作起來,堅強起來啊?”羅芙喃喃地說,“他背叛我,我並不感到意外,也並不是多麼難過……可是你要走了,我的心裡就比什麼都難受,我真是個蠢女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我真是佩服詩若,她比我強,從來就明白自己的方向,從來就沒有迷失過……”羅芙哽咽著,又滿是自責地說,“我真是個有罪的母親,在女兒生死存亡的關頭,還在盤算自己那一點點可悲的私心雜念!可是林越,我怎麼舍得你走呢……”
詩若心裡有什麼訇然倒塌的悶響。她定定地站著,再也邁不動一步。
27.4 以後不吃乾醋了
路上,林越見妻子一臉不悅的表情有些納悶。
“詩若,你怎麼了?”
十字路口紅燈,林越停車,伸手撫摸妻子的頭。但詩若冷冷地推開了他的手。
“這到底是怎麼啦?看你這表情,好像彆人都欠你錢噢。”
詩若冷冷地哼了一聲,扭頭不看丈夫,“彆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林越舒了口氣, “最怕你一聲不響的,說出來就沒事啦,你說說,我背著你做下什麼天理難容的壞事啦?”
詩若瞪了丈夫一眼,“你真不要臉林越,是不是你心裡感覺還挺得意的啊?”
“我知道了,你知道了。”
林越哦了一聲,搖搖頭,無奈地笑笑。
“人在最脆弱的時候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這句話你聽過吧?她一下子遇到丈夫出軌,女兒大病兩件大事,亂了方寸。這時候說出來這樣的話她以後會後悔的。再說,羅芙從小家庭條件優越,任何事情都沒有遇到多大的阻力和困難,現在一下子遇到兩件讓她必須自己承擔的大事情,她負擔不起呀,看她大大咧咧的,其實,說起來,她的心智大概不如你成熟呢。”
詩若嘲諷他,“那還不趕緊兒的為你這個不成熟的‘好姐們’留下來啊?還出什麼國,讀什麼書?!”
林越說,“我一直當她是哥們的。”
詩若又諷刺說,“人家可沒當你是哥們!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她跟我要好,動機也不是看上去那麼高尚純潔。”
這時變了綠燈,林越鬆了刹車,對妻子說,“但也不是那麼地糟糕。咱回家晚上再說吧。”
到家裡,詩若依然是冷冷的表情。儘管她知道這事不應該怪罪林越,可就是不想給他好臉色。林越燒好飯叫她吃,她磨蹭了半天也不出來,林越跑進房間裡,一把把她抓起來,往肩上一扛。
“放我下來!”
“叫你吃飯還在那裡不理不睬!再這樣把你扔地上!”
林越作勢要把她往地上丟,詩若知道他不會,但假意喊道,“救命啦!救命啦!有人要謀殺親老婆啦!”
林越又氣又笑,乾脆把她往床上一扔,“小混蛋,倒會惡人先告狀!”
詩若躺在床上哎呦了一聲,捂住小肚子,臉做痛苦狀,“不行啦,竟然有人連親生骨肉也一起謀殺啦!”
林越趕緊蹲下,一手幫她揉肚子,緊張地問,“哎,不會吧?哪有這麼巧,你不是例假剛剛過去麼?”
詩若白了丈夫一眼,哼了一聲,“就她會養孩子?你真以為我不能生啊?”
林越恍然明白過來,不禁失笑,撲在妻子身上,兩手嗬她的癢,一邊說,“你這是吃哪門子乾醋?人家就是養十個孩子關你屁事啊!”
詩若噢噢叫,卻不像以前那樣嗲嗲地開口求饒。
“快求我放了你,不然彆怪我辣手摧花!嘿嘿!”
詩若還是不肯開口,卻兩腮微紅氣喘籲籲地看著丈夫,雙眼泛出淚光。
林越停了手,看著身下妻子嬌弱的模樣和倔強的表情,他的腎上腺素急速上升。他起身嘩嘩兩聲把窗簾拉上,便一步跳過來,將妻子的衣服一件件儘數褪下,詩若睡衣扣子一粒粒落在地板上,發出啪啦啪啦一串迫不及待的脆響。
“你說,以後還吃不吃乾醋了?”
“你說以後不吃乾醋了。”
詩若不答,喘息了一會,閉上眼睛。
“寶貝答應我,以後不吃乾醋了。”
林越把妻子摟在懷裡,一邊撫摸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聲溫柔地央求。
“嗯。”這次是溫柔而慵懶的回答。
過了一會,詩若摸著丈夫的臉,帶著委屈輕聲說,“下次彆這樣,疼。肚子現在還有點痛呢。”
林越心疼地吻著妻子,卻在她耳邊低聲說,“誰叫你亂吃乾醋,還犯‘二’!”
“我沒有!”詩若不肯承認,翻身把臉埋在枕頭裡。
林越把她的臉扳過來,順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我知道了你為什麼這麼‘二’了,你在你們家從小就排行老二,所以才會這麼‘二’!”
詩若打開他的手,嘲諷地說,“你先前急得跟猴似的,不是比我更‘二’?”
林越強忍住不笑,發狠地說,“那還不是被你撩撥的!”
詩若裝作沒聽見,閉著眼不理他。
27.5 個性的難題
詩若那時眯著眼睛看著她的丈夫。每當這樣的時刻,她是幸福的,滿足的,但心裡隨之而來的卻是淡淡的感傷。她感覺自己陷進了情欲的漩渦,沉溺在極致歡悅裡無法自拔,她隻要丈夫緊緊地擁抱自己,緊緊地擁抱著她舒展而脆弱的身體,貼在他溫熱的皮膚上,一直下去,一直下去。
在林越眼裡,詩若生理期前一個禮拜的她就像變了一個人。喜怒無常,不可理喻。明明是微不足道幾乎可以忽略的事情,她卻存心跟他較勁兒似的。林越不禁暗自歎氣,一直安慰她,總要把她逗笑了才好。又找了些相關書籍看了,明白了妻子生理期的確需要自己更多的關愛和理解。
然而就算平時,詩若也不能容許自己的丈夫有哪怕一分一秒忽視自己的存在,忽視她細微的感情。不能夠。她常想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懂婚姻,不懂如何和與她相愛的人相處,心裡又常常感到自責。
難道女人一定是脆弱的麼?她知道自己這些年像蒲葦般韌性,像磐石般堅強,可是在她所愛的人麵前,她所有的堅強都坍塌了,她受不了他無心無意中給她的一點點委屈。哪怕他一點點的不小心,她還是會委屈的像個孩子一樣流淚不止。她不想這樣,可是在他麵前她無法掩飾自己。她想自己以前應該不是這樣的,她越愛林越就越是這樣,是太愛他把她這種隱藏的性情激發出來了。林越有時詫異她的眼淚之多,詫異她太過敏感的細微神經,哪怕一點兒風吹草動,都可能引起一場大波瀾。他有時手足無措的是,越是安慰她,她的眼淚反而越多反而越傷感。等平靜下來,她卻告訴丈夫,“我也不想哭。”,“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有一次林越對妻子說,“詩若,生理期這樣也正常的,彆太放心上。”
詩若說,“我這個人每個月心情低潮期特彆地明顯,好多年都這樣了,改不過來。”
林越點點頭,逗妻子說,“噢!我總算找到林妹妹總是哭哭啼啼的原因了!敢情是女人的生理期作怪!萬幸每個月也就那麼幾天,如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就是最愛她寶哥哥也受不了啊!哦,原來隻有結了婚的男人才能理解林妹妹的苦衷呢。”
詩若就笑他,“你又曲解名著!”
詩若知道自己這樣,丈夫可能會有點累,她努力地適應著和丈夫相處。其實因為有了林越受傷住院那幾個月的基礎,兩個人分離十年後,突然之間就成了夫妻的確有些需要適應的地方,儘管他們非常地相愛,但是兩個人這些年生活的環境,為人處事的方式卻都存在差異。因為愛,他們互相遷就,包容,特彆是林越放棄了他在那個體製裡被動建立的一些東西,然而有些卻已根深蒂固,根據他生活的經驗法則,有時對妻子的處理方式皺眉頭,詩若不以為然,林越隻好作罷。他這些年無論大小事,一向都是自己深思熟慮才去做,對妻子處理某些方麵事情的方式總感覺有些不夠成熟。他指出來,她又不聽他的,他於是決定以後凡是不涉及原則性問題的事情,一律按妻子的標準去辦。但人的個性真是個難題。他常常發覺自己有時很可笑,而詩若的認真勁兒也讓他覺得有趣。詩若這十年的確是變了些的,他想,如果當初畢業就和她結婚,她一定不是這樣的,說到底,這還是他的責任,不是麼?這樣一想,也就釋然了。
27.6 羅芙女兒的名字
吃飯的時候,詩若又想起了什麼,一邊吃一邊對林越說,“羅芙女兒的名字是誰給取的你知道麼?”
林越搖搖頭,看著妻子,“快吃飯,彆想這個了。”
詩若卻說,“她跟我說是老閻取的,我猜是她自己取的吧。你叫林越,她偏偏給她的女兒起名叫閻悅。雖然不是同一個字,可是,其心昭昭!我以前還真沒往這裡麵想呢。可見這些年羅芙真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她和老閻,也不見得是表麵上那樣好。”
“因此,幸福的表象之下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傷痕的,還是不要去揭開的好。”林越說,“詩若,再怎麼說,咱們倆這些年也多虧她從中維係,是不是?如果她真有私心,你和我也很難想象到底會怎麼樣。她是真心為了我們的人,詩若,彆放棄這個朋友,好麼?”
“我沒有要放棄她。”詩若說,“這個時候,就算她沒有在我最傷心的時候幫助過我,我也不會放棄她。人有時候的確需要一點彆人的陪伴和安慰。”
林越點點頭說,“她一直和你做朋友,也是因為你夠朋友吧。”
詩若想了想又說,“不過,你不能讓她對你產生心理上的依賴。你是我的丈夫,我絕不會讓彆人來分享你的感情,你得讓她明白這一點。你以後儘量避免和她獨處,這樣慢慢地冷處理,你覺得呢?”
“沒問題。”林越又點點頭。
而盛寒陽的事還是從羅芙那裡知道的。羅芙因為眼前的事根本無法集中精力去協調盛寒陽的事,因此才告訴了林越夫婦。
原來盛寒陽自施婷婷離他而去之後,竟患上了輕度的抑鬱症,常常連夜失眠,於是拚命工作,他不停地接下一些棘手的案件,都是彆的律師不願意去做的,結果有一件到他手裡,就把自己給繞進去了。
27.7 盛寒陽惹下的禍事
那個案子大略是這樣的,C區東溝鎮張家老農不同意征地拆遷補償協議,沒有簽約,他三個兒子與強製拆遷人員對峙,結果在混亂中小兒子張曉三被一名拆遷人員手中鐵棒擊中頭部,腦出血猝死。政府出麵要補償他家八十萬,前提是三日內火化入葬五日內自動搬離,否則延遲一日補償金減少十萬。張老頭和兩個兒子不同意補償條件,提出拆遷隊是故意殺人,必須先將凶手繩之以法,以命抵命,否則決不妥協。他的大兒子找到了盛寒陽,因為他在Z市名聲很響,雖然並不是多好的名聲。盛寒陽其實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接下了。雖然當地律協提醒他並給他施壓,但他決定接下的案子一般是不會輕易放手的。他通過省報一位他熟悉的新聞記者秘密來Z市調查後把此案曝光出來。更有人把遇難者的血衣照片發到了網絡上,一時在Z市掀起軒然大波。第二天,就來了兩名警察,把盛寒陽請去“喝茶”,同時繳了他的手機,切斷他和外麵的聯係,理由是配合查案。盛寒陽自然知道警察的伎倆,提出給單位打電話,看守他的警察不同意;他又提出給梅家輝——他們上司的上司梅局長打電話,那兩名警察竟然也不同意。他提出給一個委托人打電話,說因為快到開庭時間了,告知人家自己現在的處境,好讓人家另找律師。這個理由警察同意了,他撥了羅芙的電話。他說,你好,我是盛寒陽,你的委托律師,我現在有急事在C區公安局配合查案,你的案子可能無法按期進行,請你到我們(律所)……然後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名警察強行搶過話筒掛斷了電話。
羅芙起初莫名其妙,然後突然就明白過來了。可是她如今遭受雙重打擊,沒有精力斡旋盛寒陽的事情。她趕忙就打梅家輝的電話,但是無法打通。她又趕忙給詩若打電話。
林越想梅家輝大概還不知道這個事情,他如今和盛寒陽的關係很鐵,肯定會幫他的,應該是他一出麵協調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他撥了梅家輝的手機,但卻一直都是提示關機音,家裡電話無人接聽。林越換了公用電話打到他的辦公室,接電話的人含糊其辭,說他外地辦案去了,再問,答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林越想,梅家輝一定也出事了。而盛寒陽惹下的禍事是如今的他一個人解決不了的。他和詩若當天就趕回Z市,找到他們律所的領導商量對策。林越和律所的頭目們動用所有的人脈關係網,往返幾個回合,終於談定。條件是——盛寒陽在一份悔過書上簽字,承認在處理張曉三一事中過於激進,破壞了Z市穩定和諧大局,保證在以後的執業中不再發生此類事件,並解除與張曉三案的法律關係,可以就當他從來沒進過公安局這回事。
林越和律所的錢董在C區公安局會客室見到了盛寒陽。
盛寒陽一副憔悴不堪的模樣,原來他三個晝夜幾乎沒有合過眼。
林越在他肩上重重拍了拍,又拉他的手握了一下。
盛寒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卻說,“詩若怎麼沒來?”
“詩若在外麵等著。”林越說,“等下咱們一起去吃飯,我陪你洗個澡去。”
盛寒陽嗤嗤地笑了出來,看著錢董,“錢爺,驚動您老大駕啦。”
錢董約有七十歲的樣子,白白瘦瘦的,模樣斯文,帶著水晶眼鏡,染黑的頭發三七分梳理的一絲不亂。他從文件袋裡拿出一張紙,從桌上推到盛寒陽麵前。
“什麼也彆說了,簽了字趕緊回家休息去。”
盛寒陽拿起來皺著眉頭看了一遍,看了林越一眼又看了看錢董。
“我不會在這上麵簽字的。”
林越沒說話。
“小盛,這是目前咱們所裡和林局能幫你做的。你想清楚。”錢董扶了扶眼鏡,“彆意氣用事。你這次得罪了律協的‘王嬤嬤’,當心年底考核時時他玩你一把。”
一聽王嬤嬤三個字,林越和盛寒陽都笑了。
嬤嬤在影視劇中一向都是心狠手辣善於整人,又愛給人穿小鞋的形象。而律協一向被稱為律師們的“娘家”,而稱司法局為“婆家”。但實際上大多數一個地方的律協和司法局都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有些律師因特殊事體得罪了當地律協,在年底考核時卡一下,在司法局進行執業證年審時就慘了。因此律師們都把律協秘書長戲稱為“嬤嬤”,現在的這位頭目姓王,因此人送外號“王嬤嬤”。
盛寒陽哼了一聲,“律師他媽的都是後娘養的!”
錢董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原來錢董也在當地律協擔任一個職務。
林越不語,掏出一根煙遞到盛寒陽麵前。
盛寒陽抖抖手裡那張紙,搖搖頭說,“真他媽荒謬!荒謬透頂!”
林越自己點了一根煙,低聲說,“你感覺荒謬就對了。”
盛寒陽拿起煙,正要去接林越手裡的打火機,門口站著的兩個小警察其中之一走了過來。
錢董從公文包裡掏出兩包軟裝“中華”轉身塞到那警察手裡。
盛寒陽使勁地吸了兩口煙,皺著眉頭,看著林越。
“咱先出去再說不好麼?識時務者為俊傑。”錢董也點了一根煙,“你在這裡耗著,有什麼意義?什麼也做不了不是麼?”
林越低聲問,“你這幾天睡過覺麼?”
盛寒陽揉揉發澀的眼睛,紅血絲幾乎滿布他的眼白。他皺著眉頭低聲說,“我又沒什麼家人,就怕無聲無息死在這裡,然後被丟進大運河裡喂魚去,成了冤死的鬼。”
林越見他說的這等淒慘,拍他的肩安慰他,“彆難過,不是還有我和詩若麼?還有羅芙呢。誰都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林越這麼一說,盛寒陽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27.8 真正的朋友
出來以後,和詩若四個人吃了飯,錢董囑咐盛寒陽多休息幾天再去上班就先回去了。之後三個人又聊了一會。
林越對盛寒陽說,“現在到處圈地,張家這樣的事全國各地幾乎都有發生,因為這個,有不少代理律所發表一些稱之為‘不當言論’的言論,就這樣身陷囹圄。下次你自己把握好尺度,有時候真的是禍從口出。”
盛寒陽無所謂地笑笑,“隨便吧,下次我會當心點的。”
詩若說,“你這樣怎麼行啊,找個女孩子結婚吧,寒陽。”
盛寒陽笑著調侃自己說,“我不想禍害好人家的女孩子,到時候收個對我胃口的妖孽就行了!你們彆替我著急了,我一個自在著呢。你比如這次請‘喝茶’,我從來不想什麼嬌妻美妾,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吃奶孩童,嘿嘿去他媽的,隻要自己不被躲貓貓或者一根鞋帶吊死在裡麵能出來享受我大好人生就行了!”
詩若夫婦聽了相視大笑,林越說,“你那麼想就對了。”
這時盛寒陽說太困了,想回家睡覺。
林越見了說,“那你回去洗澡吧。”
開車送盛寒陽,半路上,林越說,“寒陽,我看你還是彆回去了。”
盛寒陽沒有回答他,躺在後排座椅上早已進入夢鄉。
詩若說,“你不讓他回家,打算怎麼辦呢?”
林越沉吟了一下說,“我是讓他躲開幾天,這事說不準的。要不讓他先住到咱們家,我們倆又不住這裡,樓下有客房,反正也是空著。你看呢?”
詩若點點頭,“好吧。”
於是到家叫醒了盛寒陽,他一看不是自己家裡,還直納悶。
詩若先去收拾一下房間,林越扶盛寒陽進去和他坐在沙發上,對他說,“這是我家,我和詩若的家。考慮到你目前的處境,我認為你先住這裡比較安全。我們明早回S市去。所以你可以無拘無束,和自己家一樣。過幾天,看看形勢再去上班。等下我和詩若去賣場幫你買些吃的放冰箱裡,你一個人就不要出去了。”
盛寒陽頓時心生感激,卻不以為然地說,“沒事的,他們不敢真的把我怎麼樣。”
林越把家裡鑰匙遞給他,揶揄道,“光說幾天幾夜不睡覺就夠你受的吧。”
盛寒陽接過鑰匙卻一時無語,忽然拍著腦袋失笑道,“還是你考慮的周到!不會是詩若吧?”
林越說,“詩若和我有什麼區彆?”
“那是!那是!”盛寒陽嗤嗤地笑,拍著林越的肩,又露出痞相,“兄弟我真是羨慕死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