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已現身 是有些白切黑在身上的……(1 / 1)

鋤禾正當午 秋天QAT 4222 字 7個月前

正所謂“馬到成功”。有了這駕馬車,省下不少路途奔波的時間,讓秋禾每日清早能多歇上半個時辰。

春日後,白晝漸長,秋禾再無需摸黑備菜。

前幾日僅有紅心地瓜乾與清湯粉,遠是不夠賣的。

今日起,她便要在小鋪中正式加上各類燉湯。

燉湯繁瑣之處在於食材選取搭配,真進入了烹製階段反倒清閒。

秋禾一邊搬著瓦罐,一邊數著今日湯品樣式——

“綠豆小腸湯、黃豆排骨湯、黑豆生地湯、茶樹菇老鴨湯。”

綠豆、黃豆、黑豆等,泡發所需時候長,她昨夜就已處理好。

而生地、茶樹菇等不必泡發太久,到今早再拿出來也不遲。

她裝好水將小腸洗淨,切段後加入放有綠豆的瓦罐中。

一旁的排骨也是同理整齊剁好,與黃豆置於同一瓦罐。

依此類推,四種湯品均勻分於數十瓦罐中,加入八分滿的山泉水,蓋上瓦罐蓋子,放入蒸鍋。

接下來,隻需靜候一個時辰,燉湯便烹製完成。

另一邊,秋禾繼續照前些日子那樣,用大鍋熬清湯粉所用的骨湯。

生意好,客人喜歡,讓她撤不下任何一種美食。

“等天熱之後,再將小鋪變變樣。”她想。

夥伴們知今日秋大掌櫃一連備了好些燉湯,也是早早就來幫忙,一盤一盤將還熱著的瓦罐端上馬車新裝的木架中。

“掌櫃的,我也想吃了。”餘雨聞著燉湯散發出來的各式濃鬱香氣,肉香四溢似入仙境,甚而叫人有些口乾。

謝彌音端著一大盤燉湯走來,笑道:“餘雨,你方才可是跟我說在家中吃過了,現在還貪嘴?”

“才沒有!等今日小鋪開張了我要第一個往咱小竹筐裡扔銅板,做第一個客人。”

三人忙活的同時,來回打趣著。

承望牽著韁繩,坐於一旁聽他們言語,目光置於村外高山,不知心中思索何事……

-

辰時,馬車帶著大鍋小鍋、眾多瓦罐而來,一路叮叮咚咚回響,頗有陣仗。

鎮上百姓見“秋禾鋪子”今日又開張,紛紛上前捧場。

等一盅好湯的百姓自馬車前排出的隊伍足有數十丈遠……

實是可惜,連半滴湯都沒為餘雨留下。

又是要早早收攤的一天。

唯一讓餘雨不那麼沮喪的是,一筐銅板還算十分賞心悅目。

餘雨作為一個商人之女,最擅算賬,回程路上,她指著銅板對秋禾道:“這一筐,你先放回屋裡去,等我回家把前幾日租完馬車結餘的拿來,就可大致算個總賬了。”

“好。”秋禾點頭道,從始至終,她最信任他們。

三位夥伴於小土坡分開,各自先回家去,約定半個時辰後再聚秋禾家,順便一起清洗瓦罐、一齊備菜。

馬車在她家門口停穩拴好後,秋禾哼著小曲下車,拍拍衣袖,讓“駕馬師傅”承望先進屋歇息去。

誰知承望拄著拐,走了沒兩步,又折回來——

他一改往日平和,語氣中似帶有一絲厭惡:“有人。”

秋禾不解地看向他,很快便聽見家中傳來動靜……

“秋老三!你們家莫要太囂張!!”

是二伯母。

順著這聲響,秋禾快步走進院中,見大廳處,二伯母和四叔帶著四五個人,一臉不客氣地蹺腳仰於她家木椅中。

“這些可都是當年說好的……”四叔對著秋良道,轉頭見秋禾衝進來的那副模樣,“喲,秋禾做買賣回來啦?來來來,坐四叔這兒。”

秋良伸手攔下方才進來的女兒,讓她先回臥房去。

二伯母語氣刻薄:“咱今日來就是關心小秋禾來著!秋老三,你讓人家姑娘回屋,是不是不給我們幾個親戚賞臉?”

秋良點頭:“是。各位今日來想要什麼,我會不知道麼?我再說一遍,我秋良不會讓步分毫,勸各位早日打消這些念頭!”

季桐也不甘示弱道:“若是再不走,我便去報官,看看官府怎麼論此事!兄不友弟不恭、私闖民宅、強搶土地……”

“報官?誰怕你報官!我還就不怕你報官!”四叔歪著嘴鬼叫道,他臉頰瘦削凹陷,麵色青黑似猴,一伸手掏出張大字條。

——“雁村村民秋良家中有女十八未嫁,至今仍無意婚嫁,官府務必嚴懲不貸。”

話音落下,四叔一臉得意樣,借著這段話,來秋良家鬨事的眾人一下挺直腰板,幾人甚而將腳架得更高,顛起腿來。

二伯母像是早就知有這張字條,鄙夷地看向秋老三一家三口:“看我做什麼?難道你家姑娘明日便嫁人?”

“與你這等外人無關!!”秋良嗬斥道。

“來來來,都聽著啊!我是外人……那你季桐又算什麼東西?!”二伯母走上前來,想對季桐動手,卻馬上被秋良拽開。

手腕一疼,二伯母順勢倒地撒潑。

“啊啊啊啊,秋老三打人啦!秋老三打人啦!!”

四叔見二伯母在地上打滾,也不知扶,還蹺著腳指責秋良一家人:“爹當年分田宅便是偏心你!我年紀小,就分得你一個零頭。二哥成了家,那時分到的也遠不及你!秋老三!你有良心麼?!如今有律法在上!你怎敢不從?那就等著官府來收你全家狗命吧!”

“是啊!”二伯母發瘋般滾地,她渾身臟兮兮反將秋良家地板搞得汙濁,上了年紀滾不動了,心中惦記他家田契,又是急不可耐起身,直奔秋禾而去——“臭丫頭!若是實在沒人要你,二伯母給你尋一家山外的,你過去之後好生伺候那一大家子就行!”

“休想!”秋良拉開女兒,讓她免受眼前這喪心病狂之人的衝撞。

誰知二伯母繞開他夫婦二人之後,順勢伸出雙臂,便要搶秋禾今日賺來的一筐銅板。

——“嘩啦啦……”

竹筐摔地,撒得到處都是。

這一群美其名曰“親戚”的狂徒頓時化身豺狼模樣,如饑似渴地撲在地上撈取銅錢。

秋禾隻想保護好爹娘,眼下這些錢明日也能掙回來,她左右手拉著秋良季桐,想往後撤。

“秋禾你個死丫頭,膽敢畏罪而逃?!”

二伯母此刻倒是不再隻論小財,為了田契,擲去手中那一點銅板,飛身撲上來就要扇秋禾一掌!

——“咻!”

一支箭矢穿堂而過,飛掠瞬間緊貼著二伯母雜草般的頭發絲,啪的一聲死死釘在她身後長柱上。

尖嘯聲於眾人耳中回蕩,刹那間,四周寂靜無聲。

“滾。”

承望道,他並未放下手中長弓,而是又自箭囊中取出一支箭,默默上弦舉弓,對準地上攥了一大把銅板的四叔。

錢幣再次撒落一地,這群惡親戚連滾帶爬跑了。

“多謝承公子相助……”秋禾聲音有些哽咽,垂頭道。

土路外徹底沒了這些人的動靜後,她緩緩蹲下,呼吸聲重,也是在努力抑製住身體顫抖,埋頭一點一點斂起滿地銅錢。

季桐摸摸女兒的頭,與秋良一道轉身看向方才挺身而出救下他們一家人的承望。

季桐和聲問道:“承望小公子……您是何身份?”

承望收起弓,跛著隻腳站不穩,索性單腳站立,向眼前一家人作揖道:“小生不才,君子六藝略知一二。”

與此同時,屋外,謝彌音和餘雨自土路狂奔而來,推開院門,跨過門檻,進了大廳後雙雙於秋禾身旁蹲下。

他們方才碰見了那一群落荒而逃之人,就知曉秋禾家所生之事,不多言語,陪她一道拾銅板。

-

日暮時分,眾人將所有瓦罐清洗乾淨,秋禾才稍稍回過神來。

她凝滯多時並非受驚,而是苦惱自己再難逃“律法”那座高山,不願家中受她牽連。

二伯母四叔之流仗勢欺人,也是真可在官府上為難她全家。

她覺律法不公,作為獨女,她如何都不願也不該就此遠嫁而不歸。

她再次下定決心,定不能順了這些人的意與爹娘分開。

秋禾將瓦罐倒置晾好,見爹娘正與承望交談。

這次她不再頓步於屋外,而是大方進屋,背對房門坐於母親旁,坦然看向今日出手相救的“恩人”。

門框處,餘雨謝彌音探頭往裡張望,又見長柱上那支還未被取下的箭,大致明白是承望用弓箭嚇跑了那些混賬。山中現身如此一位騎射俱佳之高人,二人對他心生敬佩。

季桐一雙溫暖粗糙的手包裹住秋禾方才因清洗瓦罐而被泉水浸得冰涼的手,以一個和藹長輩的模樣看向承望,輕聲問道:“小公子一身技藝,那日見您第一眼,便覺此人絕非凡夫俗子……先前也是麻煩您,居於如此寒舍,公子可有何訴求?”

“您不必待我用敬稱……”承望道,態度謙和。

屋外,露出半顆腦袋的餘雨瞧不見秋禾一家的臉色,卻可窺見承望神情溫柔。

“我看見男人了。”餘雨以極小聲道,抬手以手背一拍謝彌音的胸脯,“姊妹,那人或許可解‘燃眉之急’。”

“準確來說,在場是有三位男人。”謝彌音悄悄伸出三根手指頭。

“沒有。隻有兩位半。”餘雨不想聽,打趣著撇嘴道。

“挺好,按你這麼算,明日我就成了一整位……”

屋裡頭,承望又似往日一般,十分平和地解釋一切。

他的“過往”,秋禾一家已知。

千裡之外的隸州陷於水深火熱,他離家那一刻,便是回不去了。如今他一屆流民,無戶籍無身份,也懼官府稽查。

長久來說,他渴求考學為官。

眼下而言,他迫切為自己尋個身份……

本就是隨意聊聊,秋禾一家道謝,記下這份恩情,不擾恩人歇息,替他掩上屋門,各自忙活去。

秋禾心中十分感激承望,隻是不明白,為何一出屋子,便對上兩個夥伴的炯炯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