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如獸咬,腿似斧掄。
大妖的拳腳交錯間,招式不帶半點花哨,儘是直擊幽惜霜周身要害的狠手。
隻見它,左拳擊心,右拳破腹,緊接著,一記旋踢向幽惜霜的側腰掃來,力道沉穩,每一擊都似有石破天驚之勢。
麵對大妖如此緊逼的攻勢,幽惜霜感到呼吸有一瞬間的窒息,但她的心中卻是一片清明。
隻見幽惜霜側身縮體,以一種難以置信的姿態,在大妖的攻擊間穿梭。
左躲右閃,上翻下跳,幽惜霜的身法,竟是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身法靈動。
儘管她儘力躲閃,但大妖的攻擊,還是不時落在她的身上,每一擊都落在實處,引動一陣陣劇烈疼痛。
攻守轉換間,幽惜霜試圖找尋反擊的機會。
她深知自己修為略遜,不能硬接大妖的拳腳,所以避實擊虛,任由自己的身形,化作浮萍隨水,讓大妖拳腳失去目標,繼而找尋破綻。
隻見大妖甩出一記狠絕毒辣的後掃腿,逼著幽惜霜不得不避移至敵手右前方的時候,這位原本嬌弱女子的手指悄然收緊,蓄勢已久的元炁,在指尖交織成了一條串宛如劍氣的光線,隨後織作一條抖鱗探爪的小巧蛟龍,靜候著擊中大妖的時機。
然而,大妖似有所覺,突然身體一側,妖炁噴薄而出,形成了一個類似氣牆的護體盾罩,將幽惜霜攢射而出的蛟龍元炁徹底擊潰。
但幽惜霜並未就此罷休,反而借著妖炁、元炁相鬥激蕩,所帶來的短暫空檔,輕身疾跳而起,隨後欺身近前,一個翻身逾越大妖頭頂,兩袖飄然,如同鳥兒振翅,指間寒光頓如雪花一般漫天灑落,轉變為尖銳的元炁劍形,向大妖背部射去。
見狀,大妖心中暗喝一聲“好快”,連忙抬臂轉身,以妖炁流動時的無窮變化,巧妙地撥彈著飄雪劍形,儘管有幾道劍氣劃破了護身妖炁,帶起一些的皮膚蝕傷,但終究未能對其造成太大傷害。
兩人,一妖一人,如影隨形,廝殺在這古老神祠中。
幽惜霜的身影,與大妖化作的人形,於此間不斷地左移右挪、忽上忽下,仿佛是在黑暗中搖曳不定的光與影。
此間氣氛變得空前緊張,元炁劍形與萬變妖炁互相糾纏,兩者之間的戰鬥,雖不像之前震天動地,卻也是驚心動魄、暗流洶湧。
仿佛——
激鬥的兩者,都在等待著一個絕佳的機會,能夠一決勝負的機會。
然而,這個機會,並不是那麼容易就出現的。
神祠之內,廝殺仍在繼續,濃重鬥意幾乎要凝成水滴,如同響應春雷的雨水一般,追隨著兩位動如雷霆、掠似飛電的戰鬥者身形。
幽惜霜的身影,再次從大妖的炁罡拳風中滑過,避過一次次致命的攻擊,同時以元炁劍形還以更為犀利決絕的回擊。
這位外表嬌弱的女子,如今展露出的戰鬥天賦和堅韌意誌,即便是化作人形的大妖查勿,也不得不對她投以敬佩的目光。
交戰的一人一妖,仿佛早已忘卻了時間的流逝,糾纏在這方僅剩殘垣斷壁的神祠之中,隻有生與死的交界線,才是他們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東西。
儘管如此,幽惜霜的眉宇間,始終籠罩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她知道,自己需要解決的,遠不隻是眼前這隻變換成人形的大妖,還有元歌醮——那個被自己賜予青銅羅盤,暗中潛藏在神祠一隅的便宜弟子。
而此刻的元歌醮,他目光如鷹,死死地注視著幽惜霜的身影,準備伺機而動、為滿村漁民報仇。
於是,他念動著幽惜霜先傳授的元炁口訣,雙手運轉著青銅羅盤,靜待著那個複仇的機會。
元歌醮的掌心,開始滲出緊張的汗液,此時,他的心中隻剩下一個的念頭——等待,然後準確無誤地擊殺掉幽惜霜。
另一旁,幽惜霜與大妖間的戰鬥,愈發升級。
大妖的攻勢越來越猛烈,半妖形態賦予的敏捷,讓它如同狂風暴雨一般,輕易地穿透幽惜霜元炁劍形的防守。
它明白,這樣下去,自己終將找到幽惜霜的致命破綻。
緊張的戰鬥中,幽惜霜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光芒。
她早已感應到了元歌醮,以及他手中掌握的青銅羅盤那幾乎要潰出的元炁波動。
元歌醮握緊青銅羅盤,他終於捕捉到幽惜霜在與大妖激烈鬥戰的那一刹那的疏忽,知道這是自己所等待的機會。
他深吸一口氣,一股腦兒地將羅盤中積蓄的去元炁,全部激發而出。
隻見神祠的角落,閃過一道強烈的光輝,一抹銳不可當的元炁華彩,帶著元歌醮滿腔的怒火與恨意,直指幽惜霜的後背,欲置其於死地。
此時此刻,幽惜霜仿佛預料到了這一擊似的,她猛地側身,一記靈動而輕盈的跳躍,讓元歌醮發出的攻擊劃過她的身側。
而那股華彩光波所帶動起的元炁漣漪,卻在與大妖拳鋒揮出的剛烈妖炁狠狠相撞,掀起一陣飛揚的塵土。
塵土飛揚,猶如迷霧般遮蔽了一切。
與此同時,元歌醮的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他試圖透過揚起的塵埃,辨認幽惜霜的身影,然而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的無力、遲緩。
而在這滾滾塵煙中,幽惜霜的心神,猶如她的身法一般輕靈跳躍,眼中閃爍出淡淡的紫色光芒,那是宇術的先兆。
伴隨著一聲幾不可聞的低吟,幽惜霜的身形瞬間化為虛無,隻留下幾縷微弱的元炁揮灑在空氣中,如同朝露般脆弱又短暫。
「宇術·乾坤挪移」!
宇術,一種極為高深的元炁禦術,能讓人在空間中瞬間移動,不留一絲痕跡。
這便是幽惜霜自母胎降臨之時,承天所授的無上真法,是她於絕境之中掙出命機的底牌。
此時此刻,恰如幽惜霜與霖飲子的那一戰,隻不過這一次,宇術的無上妙用,並非是改換主場,而為了保證幽惜霜的順利脫逃。
幽惜霜早已洞悉,自己與大妖的這場對決,非是一般的硬仗。
她明白,在實力不占優的情況下,縱使臨危不亂,也終究難敵力竭時的危機,更何況,還有元歌醮在暗中伺機報複。
不過,幽惜霜向來都喜歡拚賭一把,而這次,她賭的是——
元歌醮的出手,會成為她逃離絕境的轉機!
她的策略很簡單,卻也極為高效——利用元歌醮的出手製造混亂,然後借助自身精湛的宇術,使出空間挪移之技,從亂戰中消失。
塵土隨風逐漸消散,留下神祠裡,那股靜默的壓迫感。
斑駁的牆壁,朱漆掉落的柱子,一切都如原來那般破舊不堪。
惟有地上那兩道新犁出的腳痕長溝,還能證明,這裡剛剛確實發生過一場激烈的戰鬥。
神祠中,隻剩下大妖與元歌醮,前者怒火中燒的眼神恰似刀鋒,穿透了朦朧的空氣,猛烈射向後者。
元歌醮冷汗涔涔,他心知,自己的出手,雖然改變了局勢,卻並未如預期那般,將仇敵一擊斃命。
感受著大妖對自己投來的犀利目光,他牙關緊咬,知道自己正處於極為危險的境地。
而大妖歪頭思索一陣,隨後收回目光,不再理會神色驚恐的元歌醮,它隻是一聲不吭地抖動著鼻子,嘗試捕捉幽惜霜殘存在空氣中的元炁氣息。
很快,它的眼中,再次顯現出衝天的殺氣與銳利,仿佛能看透時空的阻隔。
猛然間,大妖身形一閃,化作一道流光,衝出神祠之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遙遠的天際,依稀能瞧見一個巨獸的輪廓影子——大妖的狸奴原形,在日光下的照耀下,奔竄著粗壯有力的四肢,去追逐不知去往何方的幽惜霜。
靜謐又一次回歸神祠,如同這裡不曾發生過戰鬥一般,但殘存的血腥味,與破碎的青石磚板,卻足以訴說方才那場爭鬥的激烈。
獨自站在風聲輕拂的神祠內,元歌醮隻覺得自己眼前,還殘留著那場戰鬥的餘烈,儘管風已將塵土吹得四散,但那刻骨銘心的恐懼與絕望,卻還是在心頭驅之不散。
現在,這座破爛敗落的神祠裡,隻剩下元炁耗儘的自己了。
而他手中的青銅羅盤,恰在此時散掉了寶物靈光,化作一堆大小不足兩寸的青銅碎片,儘數散落於地麵上。
因為元歌醮,先前那灌注全部元炁的猛烈一擊,這件原本隻是幽惜霜用來破除禁製的法器,終是再也維持不住,於此刻徹底地毀壞。
日光穿過神祠破落的屋頂,斑駁地投射在元歌醮臉上,每一縷光似都訴說著,生命的無常,現實的殘酷。
元歌醮很清楚地知道,現在的局勢,根本容不得他稍作片刻的休息,必須馬上離開這裡,逃到一個隱秘的所在,才能在幽惜霜和大妖的交戰徹底結束之後,擺脫他們的掌控。
想到這裡,他狠狠咬著下唇,鮮紅地血液流進他的嘴角,是鐵鏽味的乾澀腥鐵。
或許,隻有這樣造就身體上的同感,才能讓元歌醮從報仇失敗的絕望中,尋回些許的清明。
他步履蹣跚地向前移動,腳下邁出的每一步,都是登天一般的艱難。
元歌醮一瘸一拐地走出了神祠,他顫巍巍地穿過神祠之外,那片鬱閉陰暗的密林,爬過密林之外那一道道乾涸無水的枯竭溝壑。
也不知耗費了多久的時間,日頭漸漸落下,圓月自雲間浮出,元歌醮才尋到一個可以棲身的廢棄窯洞中。
元歌醮的雙足踏入窯洞,一股濕冷的氣息頓時撲麵而來。
這處窯洞顯然已經荒廢多年,內部的牆皮已然剝落,露出了凹凸不平的泥壁。
幾塊破爛的草墊,散亂丟在角落裡,上麵爬滿了螞蟻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小蟲子,濃鬱的黴味,隨著冷凝的空氣,汙染著整個窯洞。
而在窯洞頂部的裂縫處,不時有水滴間斷地滴落,敲打在地上的破碎窯片上,發出“叮咚”的回聲。
地麵坑坑窪窪的,嵌滿了碎裂的窯器碎片,不慎踩入的話,便會把積水和爛泥,濺到褲管上。
還有什麼東西,在昏暗的角落裡發出微弱的嘶嘶聲,或許是某種未曾休眠的爬蟲。
元歌醮幾乎是顫抖著身軀,扶著牆壁來到窯洞的深處,他的臉色蒼白,映著月光很是狼狽,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在抗議著過度的疲憊。
他脫下身上汗濕的布衣,疊成一團胡亂丟到一旁,露出布滿淤青的皮膚。
此刻的他,雙目緊閉,眉頭緊蹙,痛苦的樣子,就連天上的月光也不忍直視。
盤膝坐在草墊上,元歌醮努力讓自己挺正身子,儘可能避開窯洞牆壁上的凸起石塊。
略微調息後,元歌醮開始按照幽惜霜傳授的口訣,嘗試引納天上圓月所散發出的,那些絲絲縷縷的月華。
此時此刻,天上的月亮正盈盈圓滿,皎潔月光之下,萬物皆是清晰可見。
儘管月光是那麼的孤寂蒼涼,但內中包含的自然元炁,卻是溫潤如水,仿佛能滋養一切枯竭與疲乏。
元歌醮緊閉的雙眼下,眼簾微微顫抖,但他臉上緊繃的表情,卻是漸漸柔和下來。
呼吸漸深漸穩,元歌醮額上的汗水接連滾落,夜風從窯洞的口吹入,微微搖動如瀑長發,仿佛幫助他平靜下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月華逐漸化作淡淡的銀絲,緩緩地沿著元歌醮的呼吸,滲透入他的體內。
隻見元歌醮的體表,開始散發出一層淡淡的銀輝,宛若一層輕紗覆蓋其上。
而他身上的那些淤青、傷口,也隨著體內元炁的逐漸恢複,開始慢慢地消褪、愈合。
元歌醮在窯洞的草墊上,繼續靜坐修養,心中不斷默念著幽惜霜所傳授的修行口訣。
隨著一縷縷月華之力進入體內,元歌醮感覺到,自己筋脈間的阻塞,正漸漸被打通。
而在月光的滋養下,他原本憔悴的麵容,仿佛也恢複了幾分生機。
隨著體內元炁漸漸恢複,元歌醮思考接下來的行動。
他知道,儘管今晚失敗,但幽惜霜與大妖之間的恩怨並未終結,自己還有複仇的機會,決不能就此放棄。
在諸多的思緒中,他逐漸定下了自己後續的目標,那就是——努力提高自己的修為境界,爭取能在與幽惜霜的下一次對決中,複仇成功。
正當他冥思苦想間,一股異常的感覺,突然從魂魄深處蔓延開來。
元歌醮豁而驚覺,那些原本暗伏在他魂魄深處的“卻塵絲”,竟然又開始反噬自己體內的元炁。
在“卻塵絲”反噬之下,元歌醮體內元炁的流動,變得極其不穩,恍若江河決堤。
而那些被元歌醮納入體內,原本溫柔無害的月華靈炁,瞬間變得如刀劍般鋒利傷人,剮蹭著他的血脈經絡。
元歌醮皺緊了眉頭,痛苦地□□,從牙縫中不斷地溢出,全身上下的每一處孔竅,都在告訴他,這種痛楚不是自己能夠承受住。
但元歌醮知道,這緊要關頭不能有絲毫退縮。
於是,他強忍著痛楚,用內視之法探尋著“卻塵絲”的位置,隨後雙手在身前擺出法訣,試圖將那些被“卻塵絲”擾亂的元炁,引向它們該去的地方,繼而減輕體內經絡的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