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呈放心不下,蕭南千前腳出了殿門,他後腳就跟上了。
王府即便是有人在,也沒了往日的熱鬨,一片活冷清。
病榻前的林柒臉上沒有任何血色,明明自己也中毒了的時槿守在她身邊,緊緊握著她的手,賀蘭瀟在一旁抹著眼角的眼淚。
三人中,一人中毒流產,一人中蠱命不久矣。
唯有她一人看著眼前的一切無能為力。
林柒吊著一口氣等蕭南千回來,真的見到他時滿肚子的話卻說不出。
蕭南千抱著她,看著她在自己懷裡慢慢等待生命的終結。
林呈將時槿扶到一旁,讓她靠著自己的胸膛支撐著。
“我回來了。”
他的聲音總是讓人安心。
時槿一滴淚也掉不下來,可全身上下都很難受,有種呼吸不上來的窒息感。
周圍一片安靜,連窗外樹葉隨風而動的聲音都可以聽到。
病榻上的少女緩緩開口,“小槿兒……瀟瀟。”
“我在。”
二人同時出聲。
“說好一起去靜姝那……我去不了了。”
她說話的聲音沒了往日的意氣,是如此的虛弱無力。“阿千,我死了以後,你便忘了我吧。”
蕭南千沒有說話,輕輕用手將她的發絲彆到耳後,緊握著她那蒼白瘦削的手。
“你彆留下我一個人好不好?”
不管是多年前雙親離世,家族覆滅,還是如今的愛人垂危,他的人生即將要失去第二次最重要的人。
所以他這麼多年征戰沙場換來了什麼?時將軍家庭美滿,那是他一直所羨慕的,直到他娶到了懷中的少女才有了個家。
“話說多了惹人煩,九哥,你一定要保護好小槿兒。”
林柒用力扯出笑臉,另一隻手伸向自己的兩個發小。
待溫暖包滿她的手時,她嘴角的笑意一直掛在臉上。
恍惚間,她又想起了往日無數個日夜,那些逝去的時光是她這一生珍貴的藏品。
往後的日子對於他們來說還很長,她卻再也不能陪在他們身邊。
時槿的氣色沒有比她好多少,“阿年,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那時你說要和我交朋友,還有,我教你的曲子,你學會了沒有?什麼時候能彈給我聽聽呢?”
她欲再說什麼,卻發現,她已經安詳地閉上了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可她的臉是蒼白的。
剛才的話,也不知她聽到了多少。
都說人死後最後失去的是聽覺。
“下輩子你做我親姐姐吧。”
時槿留下這一句話也暈了過去。
不知是體力不支還是悲傷過度。
接下來的幾日,時槿的床前守了很多人。
就連遠赴沙場的時俞也拖著傷回來了。
蕭南千處理好林柒的後事之後,又重新回到前線,變回了從前的自己。
“怎麼樣了?小槿兒什麼時候能醒過來?這都這麼久了,你們宮裡的太醫就是這麼辦事的嗎?”時俞這些年來第一次變回少年時那個嘴上不饒人的模樣。
楊太醫被嚇得跪在地上,認真給在場的神人大佛解釋:“王爺,臣真的儘力了,眼下王妃還需繼續調養。五公主之事對她來說打擊太大了,日後醒來可能還會有影響。”
說著,他又看向了賀蘭瀟,“公主,您還是休息一下吧。”
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多嘴,可王妃昏迷了多少日,這位玥國公主便陪她了多少日。
“王爺,您也該休息。”
雖說習武之人不怕勞累,可畢竟也是人。
“殺太醫應該不會被革職吧?”
時俞伸手去摸劍,卻發現劍早就被自己丟在了王府外。
楊太醫趕忙閉上了嘴,開好了方子以後就找個偏僻的角落候著了。
“嶽父嶽母,你們也去休息吧,小槿兒這邊有我看著。”
林呈向他們二老微微俯身,時丞相連忙將他製止,“同我們還這般生疏做甚?”
“你嶽父說的沒錯,眼下槿寶還未醒,你叫我們如何休息下去?”
時夫人眼角泛紅,好不容易穩定的情緒又上來了,“我可憐的乖寶,雙重打擊怎麼受得了啊。”
失去了孩子和摯友,誰都承受不住。
“待她醒來時,我們切勿有負麵情緒,也彆在她麵前提起孩子。”
時奕心疼自己的妹妹,她應該有幸福的一生的。
時七……
不,時栩,他一直沉默不語,過了些許時間,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匆匆離開,並向他們保證自己會找到辦法的。
另一邊,皇宮。
殿外人跪了一片,等待皇帝最後的聖旨。
“皇上治這麼多天了,怎麼也不見好啊。”
有大臣小聲議論。
“噤聲。”
算某些人識相,不再繼續此話題。
沒多久,殿門開了,眾人紛紛低下腦袋,看到李公公的那一刻,他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皇上……駕崩了……”
李公公原本就嘶啞的聲音更加顫抖,他侍奉皇上幾十年,對於皇帝的離世,他自是悲痛萬分。
現場所有人紛紛跪倒。
“皇上啊……”
“……”
一陣陣冷風吹過,使人寒毛豎起。
皇上駕崩的消息很快就昭告天下了,留下的聖旨有三道。
第一道,是給皇後的。
聖旨許她終生自由,賦予她最高的權利。
上麵還沾有絲絲血跡。
喬皇後接旨時,看到上麵的血跡後,無聲的悲痛。
第二道是給林呈的。
先皇封他為攝政王,又封時槿為永安郡主。
這是因為先皇聽到林柒身亡後寫下的聖旨,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安年……永安……
第三道聖旨是昭告天下的。
“朕知命不久,太子林鈐安接天下之大任。朕無能,再無力治天下百姓。
望天下太平,百姓安樂,不必緬懷先皇。”
不少人看到這道遺旨時都流下了眼淚,先皇的清明他們是知道的。
如今新帝登基,定能和先皇一樣行仁政。
世人都知太子眉眼神情似聖上,承王更似皇後。
所以,林鈐安登基時,民心所向。
他們也在他身上看到了已故先皇的影子。
*
時槿醒時半個月都過去了。
“林呈?”
她晃了晃趴在床邊睡覺的林呈,有些鬱悶。
“我不過是睡了一覺,你怎麼一直守在這兒?”
她用手戳了戳林呈的臉頰。
“小槿兒……你……”
你終於醒了。
林呈疲憊的臉上扯出一抹笑容。
她也笑了。
他聽到她笑著說。
“阿年的孩子快出生了吧?我們的孩子還要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