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 以唇拔針(1 / 1)

等待的時間不算漫長,褚禾卻聽到了銀炙的吐息聲,隻以為他是心情不虞,並未注意到銀炙在暗處青筋暴起的手。

地宮不分日夜,隔間未出現動靜前,可以稍作休息。

看向銀炙,褚禾關切:“先前我睡過了,現下換你。”

極力忍著不適,銀炙呼氣出聲:“你自可休息,不用管我。”

見人不領情,褚禾不再多言,轉而閉目養神。精力充足才能麵對接下來的事。

許是長時間精神緊張的緣故,沒多久便睡著了。

銀炙的身體與常人不同,他能馭蟲蟻奇蠱定是付出了極大代價。青筋暴起,血液阻滯是多年便存在的問題,可發作起來仍然磨人。

銀炙對自己也夠狠,放出蠱蝶吸食血液,以此加快發作時間。原本殷紅的嘴唇現下變得蒼白。

蠱蝶飛起時碰到了褚禾,人就此蘇醒。

瞧見銀炙麵色不對,思索後還是問道:“你流了好多汗,是不舒服嗎?”

銀炙抿唇搖頭。

褚禾不死心:“彆騙我,有什麼是我能幫你的?”

“你安靜一點,就是幫我。”

他不需要幫忙,以前不需要,現在亦然。

也不知是不是構造問題,這處耳房很悶,褚禾手裡沒有可以扇風的東西。再看身旁的銀炙,想也未想展手給他扇風,晃動幾下後銀炙抓住了她的手腕。

“彆亂動。”

“這裡太悶了,我怕你不舒服,才想著給你扇風。”

銀炙蹙眉:“多管閒事。”

可抓著褚禾的手卻鬆了力道,旋即放下。

她大人有大量,不與他計較。

兜帽中,福福抖動,褚禾跟著警覺起來。半刻鐘後,外間有了響動,隨之而來的是說話聲:“進去好生待著,那位就要過來了,安生些。”

“是,小女最是聽話,您知道的。”

是蘭香。

屏住呼吸,萬不能在此時暴露。

又過了幾息,今次看守的人說出了諂媚之言,想來是那位到了。

隔間與這處的阻隔不過一麵精細雕琢的木牆,習武之人輕易便能擊開,動靜自是能聽得清晰。

“陛下,你彆急嘛,蘭兒喂你吃些東西,待會才有力氣。”

蘭香聲音勾人,惹得男人出聲:“調皮,朕喜歡。”

隔間調笑聲不止,蘭香又勸著人飲了幾杯酒,應聲蠱是否成功喂下也不知。

直到掀桌聲響起,男人怒喝:“賤人,你在酒裡放了什麼。”

“來人,將這賤人抓起來。”

應聲蠱種下後不會有太大反應,至少不會如此激烈,現下容不得銀炙思考。

擊開木牆,蠱蝶處理守衛,銀炙則與男人纏鬥。

這人倒是有兩下子。

母蠱放出後,男人雖不敵,卻使了陰招,用暗器傷了銀炙。

幾息後應聲蠱徹底控製了男人,而銀炙也到了極限。

褚禾扶著銀炙,準備就近躲藏。

蘭香:“姑娘你先帶這位公子離開,這裡交給我,我知曉怎麼與巡邏衛周旋。待公子傷勢好轉,你們再來這處尋我。”

褚禾:“好,那你小心。”

帶著銀炙穿過耳房,去了一旁通道,巡邏衛動靜不小,她得抓緊時間。

循著記憶,逃離了寢殿處。

不管是先前躲藏的蝙蝠洞,還是毒池內的通道,都隔著索橋。那裡守衛聚集,她過不去的。

銀炙心口留了許多血,褚禾聞到了血腥味。

“銀炙你堅持住,不要睡。”

忍住哭意,褚禾換了條道。

“往左走。”

銀炙說。

太好了,他還在,若他沒了,她也活不了。

身後有回聲,分頭行動的巡邏衛找了過來。

“有血跡,追!”

褚禾聽到了動靜,福福也急得亂竄。

已至通道儘頭,沒路了。

踱步間不知踩到了什麼,腳下浮空,兩人下墜。

原來這處還有機關。

落地後,銀炙栽倒,吐出了一口鮮血。

顧不得其他,褚禾將人扶起。此處應是修建地宮之人刻意設下的躲藏之地,想來最後未來得及逃出去,地上白骨就是證明。

將銀炙帶到牆壁靠著,褚禾伸手解他的衣服。

剛碰到披風繩結,就又被銀炙捏住了手,不過這次力小了很多。

“你流了很多血,我要幫你止血。”

“不用。”

這次褚禾沒有依他,強勢扯開了銀炙衣服,借著蠱蝶發出的光,褚禾看到了傷口。

那暗器是一枚圓針,卡在心口上方,若是正中心口,後果不堪設想。

圓針露出的不多,褚禾兩次都沒有拈出來,傷口腫脹,放任下去圓針會被腫脹起來的皮肉包住。

“銀炙,我想救你,所以不要生我的氣。”

銀炙不知褚禾要做什麼,還未反應過來雙手便被褚禾抵住,下一瞬她的鼻息噴灑在他的心口。

“你......”

血腥味充入口鼻,褚禾以唇含住圓針,以齒力一點一點帶出。圓針帶出一些後,褚禾用力扯出。

拇指長的圓針,嵌入時一定很痛。

將鬥篷撕下一塊,褚禾簡單將銀炙傷口綁縛住。

做完這些,才替銀炙將衣服攏好。

“我隻是想幫你,不能讓針留在身體裡。”

銀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你就不怕這針有毒嗎?”

“我沒想那麼多。”

“若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傷處沒了圓針,加上銀炙體質特殊,血液阻滯感消失後,以極快的速度在恢複。

救人時褚禾不覺羞澀,現下倒是有了尷尬,一直不敢看銀炙的眼睛。

隻在一旁裝睡,銀炙也不拆穿她。

從未與女子親近過,也無人在他身旁待這般久,心間怪異之感令他琢磨不透。

幾息後,褚禾感覺嘴唇發麻,舌頭發硬,莫不是那圓針真的淬了毒。

剛想出聲詢問,銀炙就將藥丸給了她。

這是什麼萬能解毒丸嗎,這也能緩解。

“那圓針是不是有毒?”

“沒有。”

沒有毒,她嘴唇與舌頭為何會這般,一個猜測出現在褚禾腦海。

“銀炙,你的血有毒。”

這話讓銀炙失笑,他的血可沒毒,反而能解毒。

隻因她是普通人,才會抵不住他血的藥性。

不過他不打算告訴褚禾。

“嗯,我的血的確有毒。”

褚禾被嚇到,小聲詢問:“我已經吃了你給的藥了,會沒事吧?”

“嗯。”

*

寢殿內,蘭香守著中蠱的男人,眼裡恨意不止。

將門拴上,蘭香拿出了鞭子,將以前加諸在她身的鞭笞都還了回去。

屋內的叫聲並未引起外間守衛注意,他們似是習慣了。

“陛下”哼笑出聲,蘭香眼裡都是嘲諷。

“你這個瘋子,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吧,若不是你還有用,我真想活剮了你。你的帝王夢,讓渝州城覆滅,讓我爹娘慘死。”

“你色欲熏心,將我姐姐製成傀儡,你該死。”

蘭香每說一句,鞭笞就更重。

應聲蠱雖能讓中蠱者變成木偶任人擺弄,可思想卻是清明的。

這比直接製成傀儡痛苦。

男人眼中都是恨意,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隻能像老鼠一般窩在這陰暗之地,你的帝王夢永遠不可能實現。”

這話許是氣到了男人,白眼都翻了出來。

*

約莫過了一夜,銀炙已全然恢複,嘴唇都有了血色。

見他要起身,褚禾下意識攙扶。

“不用,我自己可以。”

褚禾以為銀炙是在寬慰她,便想將人按下,這次卻被反製。

“起來,該走了。”

見人是真的恢複了,褚禾才放下心。

跟在銀炙身後,兩人循著水聲前行,從洞口出來便是瘴氣彌漫的毒池。

“要去尋蘭香嗎?人還在她手上。”

銀炙:“不用,隻要母蠱呼喚,子蠱便會尋來。”

褚禾不知銀炙想乾什麼,隻他眼神裡的戾氣又浮現了。

毒池儘頭有一人,像是刻意等在這裡。

“巡邏衛找了一夜的人,沒成想卻是兩個乳臭未乾的小兒。”

靠近後,褚禾看清了人,是毒師。

“你們能進入地宮,還藏匿許久是有些本事,當是做毒人的好材料。”

毒師自說自話,儼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銀炙默然,眼神卻變得玩味,十二年過去竟是沒認出他嗎?

可笑。

“你還是與從前一般自負。”

忽略毒師的錯愕,銀炙放出了母蠱,他要親眼讓毒師看著籌謀已久的計劃落空。

蠱蝶傾巢而出,將銀炙團團圍住,瘴氣繚繞,神秘肅殺。

福福立在褚禾肩頭,翅膀炸開,很是戒備。

看到蠱蝶後,毒師表情都變了。

“南疆蠱蝶為何會在你這裡?”

不是一隻,而是一群。

“你忘得還真是徹底啊,師父。”

褚禾早已猜到銀炙認識這人,沒成想卻是這樣的關係,可銀炙眼中恨意濃烈,是想將人撕碎的恨。

毒師仰天長笑:“原來是我的第一個失敗品,你還能活著,真是奇跡。”

“那些毒人你見過了吧,說起來我真該謝謝你,沒有你我還造不出毒王。”

銀炙幼時遇到毒師,本以為是上天垂憐,沒成想卻是更深的深淵。一句師父,就讓他變得不人不鬼,怎能不恨。

毒師:“把蝶王交出來,我可以念著師徒情分讓你死得痛快些。”

銀炙笑了,笑得嘲弄。

“師父想要就自己過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