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星期天,下午放假,宋綿拉著蔣鯨京就往操場走。
“肖馳那家夥說今天要找三班打球,還說要一雪前恥。”宋綿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我看他啊就是吹牛,今天肯定又要丟臉。”
湊近蔣鯨京問道:“同桌,你說是不是?”
蔣鯨京看著她那副一邊裝作對肖馳不屑,眼中卻又閃爍著緊張的樣子,不由得笑出聲:“嗯,我覺得你說得對。”
籃球場上此時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蔣鯨京知道很多都是衝著陸嶼去的。
陸嶼才轉來不久,但是已經成了學校半個風雲人物,蔣鯨京刷校園貼的時候就看見好幾個熱帖在談論他。
宋綿拉著她走到觀眾席時,比賽已經開始許久。
場邊時不時因為某某某的控球而驚呼呐喊。
穿著藍色籃球服的肖馳站在球場中央,一隻手撐著膝蓋,氣喘籲籲的。
而對麵的陸嶼穿著黑色球衣,露出結實的手臂,額前的碎發也被汗打濕,一雙眼神采奕奕。
他的腕間戴著一對白色腕帶,襯得肌肉線條更加流暢。
隻見肖馳的隊友將球傳給他,他運著球思考怎樣突破重圍。
趁著他思考的間隙,陸嶼如風般衝出,將他手裡的球奪過,對麵的人想要攔截卻跟不上他的速度,一連越過三個人,猛然一躍而起,灌籃進網。
這一切都發生得很迅速,落在蔣鯨京眼中,他就像一支箭流暢地穿越賽場,跳躍灌籃的那個瞬間,在蔣鯨京的角度看來,他與太陽重疊,隻落下一個光輝背影。
當眼神再度聚焦時,籃球場中央光芒萬丈的少年已以勝利結束了這場比賽,和隊友談笑著向場邊走去。
另一邊的肖馳有些氣餒,但還是朝陸嶼那邊大喊:“下次再打,我肯定贏你!”
陸嶼轉過身來,午間毒辣的太陽並沒有將少年的皮膚曬得多紅,他一手拎著書包,一隻手朝肖馳揮舞:“我隨時有空,歡迎挑戰!”
蔣鯨京看著他眸光間滿是屬於少年人的恣意自由,囂張又明媚:“不過就是給你再上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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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鯨京回到家時,餘敏和蔣歡歡已經在吃飯了,蔣禹城周末一般都和朋友出去玩,很少在家。
她脫下書包走到飯桌前,蔣歡歡一臉不耐地朝她揮了揮手:“你擋到我看電視了!”
電視裡正在放的是蔣歡歡暑假看的那部動畫,畫風看起來智商不高的樣子。而餘敏坐在蔣歡歡旁邊邊夾菜邊喂飯,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
蔣鯨京不去看對麵的母女二人,低著頭吃著碗裡的飯。
“開學考試考得怎麼樣?”餘敏不鹹不淡的聲音傳來,和方才哄蔣歡歡吃飯的語氣截然不同。
蔣鯨京咽下嘴裡的飯,道:“嗯,年級第二十九。”
餘敏:“上次期末是多少名?”
“四十七。”
“彆人暑假沒學才會退步,你學了一個暑假才進步這麼點,開學了你就得給我更加緊學習,聽到沒?”
“我這都是為你好,之前就是你非要學什麼美術,沒用就算了還耽誤學習,本來你就笨......”
“你哥就從沒讓我操心過,回回都是年級前十,你再看看你,學了這麼久才考了個二十九名,彆人問起來我都沒臉說......”
蔣鯨京麵色如常,一邊點頭一邊往嘴裡扒飯,速度卻比之前快了不少。
回到房間坐在書桌前時,她才終於長舒一口氣,就像要把內裡所有的壓力釋放出來似的,久久無法平複。
她趴在桌上,看著窗外午間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進屋內,卻怎麼也無法抵達她的身上。
可是媽媽,你從來都不許我吃飯的時候看動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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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鯨京沒吃晚飯就出門去學校了,蔣歡歡吵著要餘敏帶她出去玩。
她對此已經習以為常,輕車熟路地去家附近的一家麵館吃晚飯,在前台點了一碗牛肉麵就找了個靠窗角落的空桌子記起了單詞。
陸嶼在店門前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紮著低馬尾的女孩低著頭小聲念著單詞,低垂著的雙眼被長長的睫毛覆蓋,因為熱一隻手將有些厚重的劉海彆在一邊,光滑的額頭冒出幾滴汗珠,白皙的小臉也因為悶熱生出紅暈,遇到不熟悉的單詞時,輕蹙一下眉,沒多久又流利地拚讀出來。
陸嶼沒忍住,上前輕叩落地玻璃窗。
蔣鯨京抬頭就對上他精致的桃花眼,穿著棕白插肩T,頭上戴著耳機,單手撐著玻璃窗,逆著陽光,露出一個帶著痞氣、燦爛的笑容,張開嘴——
蔣鯨京一下就看懂了他的唇語:
“你好啊,小鯨魚。”
陸嶼本來是打算去對麵便利店買晚飯的,但是現在他改變了主意,進店點了一碗麵就坐到了蔣鯨京身邊,摘下頭上的耳機,連同兜裡的MP3一起擱在桌上:“這麼早就吃晚飯?”
蔣鯨京早沒了背單詞的心思,點了點頭:“嗯,想早點去學校。”
陸嶼一隻手撐著臉,指了指桌上的單詞本:“這麼用功呀?”
蔣鯨京繼續點頭:“嗯,我記性不好,總記不住。”
陸嶼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說自己,想起上午去辦公室時還聽到有兩個老師在誇她,隻當她在謙虛。
蔣鯨京抿了抿唇,又問道:“你一會兒,也要去學校嗎?”
陸嶼沉默片刻,其實他和班上男生約好去附近網吧玩玩,但開口卻變成:
“唔,嗯,老班說我剛轉學就惹事,叫我安分點好好讀書。”
想起聽說他缺考三門,蔣鯨京點點頭,想問但又覺得是他的私事。
陸嶼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覺得好笑:
“你應該聽說了吧?我缺考的事。”
蔣鯨京有點心虛地點頭道:“是有事嗎?”
聽說他缺考三門,老師直接氣得取消他所有成績,連唯一去考了的數學也不給改分。
陸嶼聳聳肩,漫不經心道:“沒事,球場打了兩天籃球。”
蔣鯨京腦補了一番整個學校隻有他在球場一個人打球的樣子:
“你不怕被保安抓到嗎?”
陸嶼也勾起一邊唇角:“我沒穿校服,和保安說,我是還沒開學的大學生,他就走了。”
蔣鯨京盯著陸嶼,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哈哈哈——”
他這個身高,還有不同於同齡人那種略顯粗糙的打扮,確實有底氣裝大學生。
陸嶼看著她少見的活潑的樣子,過去每一次看見她總是很少笑的模樣,眼底甚至總是有著淡淡的低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女毛茸茸的頭頂:
“小鯨魚,你笑起來挺可愛的,”
蔣鯨京愣住,看著對麵男孩的臉,一半淹沒在柔和地陽光裡,不同於印象中帶有攻擊性的模樣,格外溫柔。
一瞬間世界歸於平靜,她隻聽得見自己強勁的心跳聲,以及少年帶著笑意的聲音:
“所以啊,要多笑笑。”
大概是店裡空調製冷效果太差,她的臉頰感覺比之前更燒。
吃完麵走在坡上時,蔣鯨京感受到陸嶼似乎有在刻意放慢步伐。
“你為什麼不去考試呢?”
陸嶼笑了笑:“秘密。”
蔣鯨京識趣地沒有繼續問下去,隻是和陸嶼沉默地走在坡上,往日覺得難爬的長坡今天卻走得格外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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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的晨會幾乎是每個學校的慣例,除非下雨,否則不會輕易取消。
然而蔣鯨京更情願回去晨讀。
周一的溫度比前幾天似乎要高了幾度,站在大太陽下暴曬,聽學校領導各種催眠式發言不說,一站就是半個鐘頭,對於她這種體質差的學生來說簡直就是就是折磨。
身後宋綿有氣無力的聲音傳來:“同桌,我要是昏過去了,你可一定要接住我。”
早已習慣宋綿這種玩笑的蔣鯨京點點頭:“好,那你最好砸在我身上。”
解散回班時,蔣鯨京隻覺得自己也快升天了,和宋綿互相攙扶著走在狹窄樓道裡,艱難地在人群中夾縫求生。
天氣悶熱,樓道又不通風,蔣鯨京隻覺得原本就疲倦的身體此刻更是有些難以呼吸。
耳邊宋綿的聲音傳來:“感覺要被擠死了。”
蔣鯨京咬著唇,腦子昏昏沉沉的。
前麵的同學遲遲上不去,後麵的同學又急著向上趕。
正當她快要站不住時,一隻大手扶住了她裸露在外的胳膊。
冰涼又有力,接觸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蔣鯨京看向手的主人,正是陸嶼。
少年的眼神中滿是關切,似乎是從旁邊擠到她身邊的,此刻與她貼在一起。
“沒事吧?”陸嶼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穿過黏膩的空氣,帶著些許少年獨有的清爽,將一切雜質隔絕。
直到班級所在樓層,陸嶼才鬆開握住蔣鯨京手臂的手。
“頭暈不暈?”
“啊?”蔣鯨京還在狀況外,並沒有聽清他的話,眼中滿是茫然。
陸嶼不惱,反而更加關切地詢問道:“頭,暈不暈?”
蔣鯨京這才聽清,連忙搖了搖頭:“嗯,不暈的。”
然而眼中茫然更甚,她不知道陸嶼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落在陸嶼眼中則是蔣鯨京可能有些輕微中暑,點了點頭,看著源源不絕的人流,上課鈴預備鈴又響了起來,皺了皺眉道:“你快回教室吹吹空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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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裡
“從實招來!”宋綿抱著手臂,一臉奶凶地看著蔣鯨京。
蔣鯨京露出不解的神情:“什麼?”
宋綿將小臉湊到她麵前:“你說呢?你和陸嶼——”
她伸出一根手指,臉上寫滿了“質疑”:“你要說你和他不認識,我,可,不,信!”
蔣鯨京有些心虛,又想起剛剛在樓道的場景,好不容易褪去紅暈的臉頰又燒了起來
:“就是,就是,”
“沒那麼熟......”
“就是暑假的時候在書店有說過話的。”
蔣鯨京沒把自己在書屋打工的事告訴任何人,所以挑著話說。
宋綿還想說什麼,但語文老師已經走了進來,隻能給蔣鯨京一個“一會兒再聽你解釋”的眼神。
蔣鯨京無奈地掏出語文課本,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手臂處方才被握住的觸感還未完全消散,她回想一番,那人就像是有什麼魔法一般,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就像,有魔法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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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第一節課時,蔣鯨京本想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會兒,晨會加上語文課帶來的殺傷力太大,她招架不住。可宋綿根本不給她休息的機會,直接抓住她問個不停。
她半眯著眼,無奈地說道:“就是認識的關係呀。”
宋綿不依不饒,眼裡的八卦都要溢出來了:“可是他看起來好關心你哦。”
蔣鯨京:“那可能是看我在樓道裡都要升天的緣故吧。”
“我也要升天了,怎麼沒有帥哥和我牽手手呢!”
蔣鯨京輕輕掐了她一把:“什麼牽手啊,才沒有呢......”
話還沒說完,蔣鯨京就被門口肖馳充滿八卦和戲謔的聲音打斷:“蔣鯨京小同學,隔壁班陸嶼找你——”
少年之間似乎從來沒有真的針鋒相對,經過兩天球場的交流,肖馳和陸嶼的關係已經徹底熟絡起來。
蔣鯨京朝著門口看去,陸嶼傾長的身姿正倚在門邊,歪著頭懶洋洋地望向她,見她望向自己,勾了勾唇角,眸中蕩出笑意。
她不禁想起讀到過的一句話:
【“我的心瘋狂地跳動著。——像春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