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位於郊區的小莊園。
隻有一間小小的房子,和四周的薰衣草花田。
莫蒂將那個少年領回了自己家。
“是的,這裡有點小,我也很懷念我曾經的古堡,可惜它現在變成了什麼,什麼曆史遺跡?可惡的人類居然要將它保護起來並且還打算賣票讓人參觀!天呐!你能想象那有多麼可怕麼!”
哥特少女喋喋不休地抱怨著,在經曆了長久的沉睡後,她變得更活潑,很愛聊天。
“……人類?”
也許是變聲期時也沒有什麼人可以聊天,少年的聲音並未像同齡人一樣低沉,反而仍保持著些許清澈。
但這也不代表他就有著小孩子般的天真,他的聲音,他的眼眸,他渾身的氣質都仿佛籠罩在無儘的霧氣中,隻有孤寂和空虛。
他在跟你說話,但他的眼眸中卻沒有你。
沒有任何人。
“是應該做一個自我介紹,我,莫蒂·弗洛利亞·哈德莉,偉大的純血公爵,高貴的夜之眷屬,哈德莉城堡的主人,呃,前主人,不過我很快就會把它贖回來的,很快!”
提到城堡莫蒂不由得咬牙切齒。
“總之,隻要我完成一些你們人類官方的任務,攢夠了積分,他們就會把城堡還給我。而你……”
莫蒂的手指點著少年的胸膛,她皮膚蒼白,指甲留的很長,上麵塗著黑色的甲油。
“你是我現在的任務之一。”
“你是……吸血鬼?”
“對,害怕了?”
莫蒂不懷好意地笑了,故意張嘴露出尖牙。
小小的兩顆,比一般人虎牙還沒有威脅力。
噓!
可不要在她麵前提起這個。
少年既未發笑,也未害怕,而是用左手將右臂纏繞的繃帶拆散。
繃帶下麵是一片片鮮紅的褶皺。
燒傷。
即使撿回一條命,火災仍然給他帶來了好幾處燒傷。
他的右臂、後背和兩條腿都纏著繃帶。
少年的動作很粗糙,很容易地就將尚未愈合的傷口弄破,極細微的血腥氣在某些生物的嗅覺中已經足夠明顯。
好……好甜……
不行不行不行!莫蒂!你是高貴的女公爵,不是沒見識的小崽子!
想想你的城堡!
“你在做什麼!快綁回去!”
她終於忍耐住了衝動,腳步後退,直到身體貼到了牆邊。
“血…不喝麼?”
美味自己托著腕子,就那樣歪著頭看著她,考驗著她的自製力。
“不行!如果你的健康指數下降到一定程度,警報器會響的!我的任務是在查出你靈魂變化的原因之前保護你,要把你養的像聖誕節的火雞一樣油亮健康,我才能拿到積分!”
看出她的堅決,少年似乎很失望地放下手,慢吞吞地纏繃帶。
真是太危險了!
果然雷克那個家夥就不會給她什麼容易的任務。
作為一名資深家裡蹲,大多數的生活用品當然來自——網購。
事實上,莫蒂根本不會照顧人,她能把自己照顧好都是依托於血族自身強大的生命力。
幸好少年的生活技能比某個活了好幾百年的家裡蹲強多了。
辛辣、濃鬱、色澤明麗……
他做了一鍋咖喱飯。
充滿著洋蔥、大蒜等香辛料的咖喱飯。
“還等什麼,快吃呀!”
少女興奮地舉著勺子。
銀質的勺子。
貴族們大多喜歡用銀質的餐具,可能並不像人們所想象的那樣是用來試毒,而是這種很容易氧化變黑的金屬,隻有經常保養才能保持光鮮亮麗,而大多數上流社會追捧的,就是這些費工夫彰顯麵子的事情。
這套餐具是莫蒂從古堡中帶出來的‘家產’。
“書上說吸血鬼討厭洋蔥、大蒜、銀質品……”
莫蒂搖搖手指,得意洋洋地說:
“那些是殘次品,混雜其他血統的下級生物。而我,高貴的純血大人,是不可能被這些東西所傷的!你知道我為什麼喜歡用銀質餐具嗎?因為無論什麼時候摸起來都是溫熱的,手感一流!”
少年若有所思:“所以……其實還是有影響的。”
吃飯時,莫蒂問出了少年的信息——
‘文森特·格瑞恩’
15歲,文法學校九年級生。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本來應該於今年11月時畢業,之後可能會找一份工作。
現在是不能了,如果在外麵不幸受傷,他的血很快就會引發大亂。
文森特出乎莫蒂意料地配合,他很文靜,沒有遭受過大變故之後的精神緊張。
他留著比一般男孩略長一點的頭發,黑色的,很柔順,但發量不少。
眼睛也是黑色的,皮膚卻很白,沒有血色的白。
他很難在其他人眼中留下印象,可能要很努力才能想起,哦,是那個纖瘦沉默的男孩。
同學們更喜歡叫他“牆角的綠苔”。
陰暗的,潮濕的,誰都能踩上兩腳的存在。
莫蒂並不清楚文森特的經曆,也不需要清楚。
隻要在官方的人找出少年異變的原因之前保護他,到時候一手交人,一手交分,事就成了。
可是粗心的女公爵忘記了,她並沒有問這個任務的時限,也許她永遠也等不到期望的積分。
大多數時候文森特都是很令人省心的。
他會自覺地做家務,比如打掃屋子、修剪花田、做飯洗衣……
不做家務的時候他會找些其他事情打發時間,像看電視、看書,或者隻是盯著窗外發呆。
他並不自閉,有時候也會主動跟莫蒂說話。
例如‘晚飯吃什麼’,‘我可以摘一些花嗎’之類的日常對話。
隻有一件麻煩事。
令莫蒂抓狂的麻煩事。
“它是用來剪花的,不是用來戳人的!”
芬芳的薰衣草不能使少女平靜下來,她高舉著一把園藝剪,就像舉著一麵旗幟般氣勢洶洶。
少年被擠在牆角,肩膀抵著牆麵,薄薄的襯衫擋不住牆壁傳來的涼意,左手袖口暈染著一片紅色,他小心地不用左手碰牆壁,以免蹭上血跡不好清理。
莫蒂不明白,剪個花而已,為什麼能戳到手上!
要用多大力氣,才能讓血將小半袖子都染紅了!
“對不起。”
其實文森特要比莫蒂高一些的,隻是有些時候強弱並不因身高而決定。
就比如現在。
明明莫蒂是仰視者,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在欺負人。
“為什麼?為什麼喜歡把自己弄傷?”
她不傻,如此高的頻率,誰都能看出來不是意外。
是心理問題嗎?
好麻煩啊,她真的很不擅長細致活兒,寧願去接清理怨靈,或者剿滅食屍鬼之類的任務。
而且有一顆美味的蛋糕放在眼前,時不時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誰能忍得住啊!
文森特抿著唇,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小聲說:“因為……很疼……”
?
???
“你戀痛?”
現在人類的小孩子都玩這麼刺激嗎?
可能是莫蒂的眼神太像看變態,文森特慌忙搖頭。
*
“所以說,就類似於嬰兒喜歡通過觸覺來記住物體,傷害自己是他感知世界的方式,疼痛使他與事務聯係更緊密……這不就是個變態嗎!”
莫蒂穿著黑色的綴滿蕾絲的洋裝,腳踩羊羔皮小皮鞋,雙馬尾隨著主人的情緒波動一顫一顫的。
穿著白大褂,棕發棕眼的女人停下書寫病例的筆,溫和地安撫客戶的情緒:“目前還不清楚是心理因素還是生理因素導致的認知障礙,但好消息是他的思維十分清楚,可以先做乾預試試看效果。”
看到客戶的臉色並未好轉,女人歎了口氣,換了一個勸說方向。
“莫蒂,對於人類而言我們都是變態,想開點,這隻是一件任務,任務結束了你們就再也沒有關係了。”
少女神色陰鬱:“我當然知道這隻是一件任務,一份工作,就像你的老鄉臥倒在公路旁邊等著蛋黃派一樣,吃飽了肚子誰還記得誰是誰,我才不會泛濫什麼同情心……”
瑪麗娜·緹奧,狼人,世俗的職業是心理醫生兼寵物店店主,擅長動物療愈法。
順便一提,她還是五個孩子的母親。
“既然你想得開就好,時間到了,我還要送孩子去補習班。”
這個意思是送客。
莫蒂支付了診療費,然後到旁邊的屋子把文森特接上。
旁邊的屋子比診療室大不少,地上鋪著兒童地毯,屋內散落著許多小玩具,正中央擺著一個沙盤。
少年倚靠在懶人沙發上,懷中抱著一隻卷毛小狗,手指溫柔地幫它順毛。
他的腳邊也臥著一隻小狗,四腳朝天睡得正香。
還有三隻小狗滾作一團,在屋子裡追跑打鬨。
“好孩子,謝謝你幫我照看小家夥們,他們確實太調皮了。”
“不,夫人,他們很好。”
文森特將卷毛小狗遞給瑪麗娜。
“走吧!”
莫蒂在門口招手,她不喜歡狗毛。
文森特跟上。
二人離開後,卷毛小狗從媽媽懷裡鑽出腦袋。
“媽媽,為什麼那個大哥哥讓我咬他?”
“你咬他了嗎?”
“沒有,二哥想咬,被我趕走了。”
瑪麗娜揉揉小兒子的頭:“他隻是生病了。”
“唔…人類真奇怪啊,還會生這種病。”
“人類是很複雜的生物,你今天做得很好,晚飯可以多吃一個雞腿。”
“太好啦!但是……您不是隻買了七隻雞腿麼?我不想媽媽或者爸爸沒有雞腿吃。”
“沒事,你二哥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