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也沒出什麼大問題,就是撕了幾個人。”子衿好奇的撥了撥跟前這隻傀的頭發,見它與活人無異的臉色和溫度,好奇的上手捏了捏它的臉,還是溫熱的觸感,好奇心一下就上來了。
“卿卿,你這傀是如何做的?怎麼和我的末驚不一樣?末驚四肢僵硬的厲害,不像它還是溫熱的,看著和活人沒有任何區彆。”
時卿看他玩的不亦樂乎,隻是掃了一眼遍地的屍首,隨口胡謅:“被製成傀的時候,它還是個活人,所以讓它保留著溫熱,也還能操縱其他傀儡。”
“這麼厲害啊!”子衿兩眼冒光,看著那傀更像是看著什麼不可多得的寶貝,當著時卿的麵,好一頓摩拳擦掌。
時卿:“……”
“我要不也搞個玩一玩兒?”子衿撥弄著傀的手,抓起來一鬆手,又耷拉了下去。如此反複,玩心大發,讓時卿看了都沉默不語。
“不得行,那個死小子盯我盯得有些太勤了,恐怕會露餡。”隻是高興了一會兒,又是自言自語了一番。
“卿卿,它能讓子寧附魂而生嗎?就如琥珀一般。”
子衿隻是在心中構想,轉而眼神熱切的側臉去看時卿。
時卿看他那神色,隻是搖了搖頭,“子寧非常人……若是常人魂魄還好,但是她為機緣之下頓開的靈智神魂,得道則能成仙,如今卻不能了。神魂殘缺,入不得輪回,也進不了神墟之境。”
子衿手上的動作一滯,垂眸半晌才出聲:“非得要靠虞柏嗎?若是我將自己的神魂撕裂一半給她修補……”
“子衿,這不是神魂的問題。”時卿蹙眉,看著跟前的傀,“若是你再次撕裂神魂,不說你自己,就是修補了,子寧也不會扔下你,離開這裡。”
“虞柏的命格極好,魂魄也非是這濁世的魂魄,他與子寧的命格相補,如今便是要靠他的氣運,引天地之力修補神魂,殺他委實不可取。至於檀玠,他命格,我窺不破,但卻相似為故人……不出意外,他倆的魂魄我要留到最後,作為開啟神墟之境的鑰匙。”
子衿輕點了一下頭。
時卿:“院中神識有變,先回去。”
說罷,他隻是單手捏了一個法訣,身前立即出現了一角虛空的幻境。
“時卿,等等。”
時卿已經準備抬腳踏入虛空了,身旁的子衿突然出聲喊住他,他聞言看去,疑道:“怎麼?!”
子衿:“你替子寧修補神魂,那你呢?”
“什麼?”
“當初你的命魂被厲鬼啃噬,七魄混沌,靠著我的一縷魂魄強撐。”子衿看他,一時也帶上了憂心的神情,“還能撐多久?”
時卿:“…………”
子衿:“上次,你魂魄不穩,我能感受到。相伴數百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隻能救你一次。你借不得彆人的命格,靠什麼溫養自己殘缺不全的魂魄?!”
“……”時卿看了一眼那虛空,聲音輕輕的回答他,“我,不知道。”
“檀玠……”
“他的氣運雖對我的魂魄有益,但是自身所帶凶煞之氣也會傷了我,能避則避。”他眸光晦暗不明,泛白的指尖微動,“此番隻為引出仇人動手,我傾其自身全力,定要殺了他,奪其命格氣運歸於神墟之境。”
子衿:“……但願能如你所願。”
時卿微微頷首,邁步踏入虛空,子衿緊隨其後。
早在他二人離開了銀杏峰,琥珀睡不著,就一人在院中徘徊一小會兒,然後坐在那銀杏樹之下,微仰著頭,看風吹樹葉一晃一晃的入了神。
院中的這棵銀杏樹伴隨時卿熬過數百年,是他的一位故人凝聚靈脈之力滋養生息,隻是在樹下稍坐片刻,就能增長頓悟,溫養魂魄。
時卿的體質不同於常人,他幼時遭受劫難,讓為妹妹尋遍轉生之體的子衿從亂墳崗救下的時候,他三魂之一的命魂被厲鬼啃噬殘缺,七魄混沌無序,若非子衿撕裂自己的神魂救他一命,他活不過這麼多年。
靠著子衿的神魂修補,以及故人留下的靈樹溫養魂魄,好歹苟活,隻是七情六欲被剔除,獨獨剩下一腔報仇的執著。
子衿常問他,魂魄溫養的辦法,他鮮少提及。
如今,琥珀就坐在那樹下頓悟,周身源源不斷的朝那具身體裡灌入靈氣。子衿剛入院子,看了一眼,不禁咋舌。
“你鮮少提及的辦法,就是這個?”
“嗯。”時卿隻是揮一揮手,將院中的動靜與休息間的屋舍隔開,不至於驚擾了檀玠和虞柏出來看個稀奇,“這靈樹乃是幼時,故人手植所贈,不便提及。”
“這對子寧的神魂會有損害嗎?”
時卿實在的搖了搖頭。
子衿見他如此舉動,突然就有些好奇他口中那位鮮少提起,便是要說,隻是匆匆用著故人二字帶過的人,究竟是誰?!
“從你幼時,我就聽你說起過你的這位故人。”子衿頓了頓,顧慮會戳中他的痛點,委婉了一些,“從你反應來看,他對你應該是極好的,你為何……你似乎不喜提及他,並非有意窺探,隻是實在好奇。”
時卿眸光晦暗的看著樹下的人,沒吭聲。
子衿:“看著子寧,你是想起什麼往事了?!”
“……隻是委婉了一些。”時卿呼出口濁氣,側臉看他,“這麼多年許是習慣了,並非故人,而是仇敵。”
子衿有些沒想到,還詫異的挑了挑眉。
時卿唇角微勾,娓娓道來:“據故人所說,我是他從誤入戰場而被亂刀砍死的婦人懷中救下的,之後八年一直讓他帶在身邊教習術法,自修劍術。八歲那年,就被他以命中有此一劫而丟棄於亂墳崗,他禦風而去,獨留我一人在亂墳崗被孤魂厲鬼啃噬魂魄,爭奪我肉身,險些慘死。天無絕人之路,幸得你出手相救,才勉強苟活度日,熬過了這數百年。”
“那故人……”
“是我師尊。”
“……”
“我命魂殘缺不全,記憶也混沌不清,故人的臉已經記不清了,隻是還能依稀記得故人鐘愛玄色的衣衫。幼時淘氣,將那些衣衫全部燒毀,也沒見動怒半分,便自以為是自己尤為特彆,故人最是看重。如今想起,故人的心思最為明顯不過,也是我自己太過自負,叫人取笑。”時卿越說,嘴角的笑容越大,看著隻叫人毛骨悚然的後背發涼,不知所言。
子衿看他笑得詭異,霎時一陣頭皮發麻。
時卿:“如今,我記事不清楚,所以也不想憶起那些往事,身後的東西不必回顧,隻管睜眼看著身前的棋局。”
“這局棋結局已定,結果兩敗俱傷。”
子衿:“…………”
子衿:“你要如何?覆滅?還是傾世?!”
“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倘若還有一線生還的轉機也說不定。”時卿笑得意味深長,子衿霎時也沒有話回他。
“這麼多年,我似乎也從未問過你,子寧的神魂是如何傷的?”
時卿轉而直下,挑起了這個問題來問他。
子衿被他提及此事,略微不悅的微蹙眉頭,但隻是一瞬,又恢複了平常的模樣。
“此事……”
“與末驚有關係?!”時卿簡明扼要,直指重點,“那你為何聚齊他的魂魄,渡他入輪回?然後在這數百年內不斷的找到他的轉世,化為獸形守在他身旁,直到這一世的熊未驚,你為何又幻化為人形?抓了如此多的魂魄,打算煉製什麼?!”
“給他煉製一副傀儡軀體。”
時卿:“……”
“我曾以為你斷絕七情六欲,不會詢問這些事情。”子衿意有所指的撇了他一眼,譏笑道:“沒想到,你也喜歡挖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來當個笑話聽一聽啊?!”
時卿:“過獎。”
子衿哼笑一聲,然後突然正色正眼看他,聲音也沉下去幾分,“時卿。”
“嗯。”
“末驚的魂魄正在慢慢潰散。”
時卿沒應聲。
“他已經轉世輪回六次,這是第七次。”子衿手有些不自然的捏了捏自己的衣袖,然後漸漸鬆開捏得有些泛白的指尖,“他是我錯殺的第一人。天道曾告訴我,要我看他轉世七次,等到他第七次斷了氣,魂魄徹底歸於混沌初開之際,神墟之境就會開啟,讓我進入,但是……”
“怎麼?心軟了?!”
子衿看著有些無措,眼眸裡的茫然難以忽視,“但是,我動了惻隱之心。我似乎明白天道所說的混沌初開是什麼意思了,末驚如此,我亦然也是要將神魂置於混沌初開之際,那便是……”
“拋卻七情,做個無欲無求,博愛眾生的神。”
子衿:“我不願,我雖無欲,但是有所求,我想向天道求得一人,求得那一人隨我左右,所以我收集魂魄,要為他煉製一副不老不死,溫養魂魄的軀體。”
“那子寧呢?”
“子寧……”子衿驀地一愣,他剛剛魔怔的一會兒,心中的邪念太盛,險些將子寧的事情拋之腦後,得了時卿一語驚醒,霎時心中一亮。
“煉製了軀體之後,帶著子寧的神魂與他一同歸於神墟之境,找到更合適的補救辦法,那可是神界。”
時卿頷首不語,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去看樹下坐著的人。
“子寧的肉身,是如何被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