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時卿是怎麼看出來他們很高興的,反正最後這事情還是沒再引起過爭議了。
時卿借口休息,就先離開了此地。
這下主事的人不在這裡,子衿沒了靠山,對上檀玠那個在他眼裡殺人如麻的屠夫,兩條腿不住地打顫,心中更是妄加猜測。
時卿跑了,他會不會提劍削了我?!
我勒個娘嘞!他笑得真滲人,時卿為什麼不帶我一起走?!
大黑熊!你的狗兒子要被人嘎了!
天老爺!給我一條生路吧!
我這才幾歲啊?!我還不想這麼早去見我的狐族的列祖列宗啊!
“聒噪!”
內心嚎啕的還沒有嚎完,就聽見一旁那屠夫麵色不善,還裝得頗為頭疼的抬手揉了揉腦袋,但是他銳利如鷹隼的眸子,卻是猛的看向他,嚇得他後背的汗毛豎立,不敢輕舉妄動。
沒能聽見子衿心聲的虞柏二人麵麵相覷一會兒,才奇怪的看向檀玠。
“師兄,你怎麼了?”虞柏疑惑極了,剛剛沒人說話靜悄悄的,怎麼他就突然怒嗬一聲聒噪?
琥珀:“是……今日奔波太過勞累了嗎?快到用飯點了,你若是太累,我就和虞師兄一同下去給你帶些回來,你……”
“不必,我不餓,你們下山記得早些回來。”檀玠聲音冷淡,但是餘光一直盯著慢慢挪步子的子衿,“給子衿帶些新鮮的瓜果回來就行了。”
“子衿?”
“子衿?!”
二人異口同聲,隻是虞柏比琥珀還要震驚一些,當即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挪步子到他身後的子衿,像是確認什麼一樣,指著他又看向檀玠,“他,子衿?!”
檀玠頷首。
琥珀:“這是仙尊給起的名嗎?!”
“熊師傅起的。”檀玠眸中波瀾不驚,隻是瞥了他一眼,嚇得他立即止住了腳步,然後才繼續沒說完的話,“師尊帶他上來也是麻煩,放任他在山下肆意妄為,也是十分不妥當。更有甚者,說不定還會被當成異類,就地誅殺,算是為他小命著想,辛苦你二人避開些不必要的麻煩了。”
“不麻煩,隻是今日仙尊怎麼瞧著心情不大好?借口休息,早早地走了?”琥珀觀察的細致,特彆是聽說二人被堵在山門口,心裡難免擔心。
“不算是大事,隻是今日掌門與所有長老齊聚在山門口堵人,更是直言師尊做事雷厲風行的不計後果。就是發生了什麼大事都不與他們說一聲,讓他們覺得氣惱,沒有得到相應的長老禮節,所以口無遮攔一些,用著訓誡小輩的姿態數落了師尊幾句。”
虞柏蹙眉,這話雖是經過檀玠簡化了,但是說出來還是讓他心中不快,“修為境界年歲樣樣都不如師尊,他們怎地真當著自己坐上了長老的位置,就這樣狐假虎威的胡亂訓誡人了?!”
“所以才說,咱們幾個做事小心謹慎一些,不要給師尊添麻煩。這次的事情也是,山下發生這樣大的事情,說不定明日他們就會上峰來詢問,不說是一齊登峰,至少近幾個月怕是不得消停。師尊帶我們離山修習,也不要聲張,更不要走漏任何風聲,子衿能不在宗門露麵,最好就不要出麵辦事。”
虞柏聽他說了這麼一大通,突然就有些不耐的抱怨起來,“那師尊也是師尊,他怎麼什麼都不和我們說一嘴,光靠猜測,這誰能探查到他縝密的心思?真是說兩句話都全是心眼子的味道,就不能坦誠一些嗎?!咱們這幾個不都是自己人嗎?”
琥珀覷他一眼,疑道:“自己人?”
“當然!”
“就你這嘴不把門的,說不定仙尊說了沒過一刻鐘,全宗門上下都知道了。”
虞柏:“……”
虞柏:“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琥珀:“明明這事,早上才剛剛發生了,掌門截了我們的道問了兩嘴仙尊的事情,你立馬就將山下發生的事情粗略的統統都與他說了個便。若不是他們趕著找仙尊,你指不定就將事情繪聲繪色的潤色了個便。”
虞柏:“……”
子衿聽了這麼多,這才幽幽的從虞柏身後探出個頭,為時卿說兩句公道話,“仙尊,他不是掛名在歸青天界的長老嗎?怎麼那群小不死的如今變成了老不死的,還如此多管閒事,變著法來找他麻煩?當真是飯吃飽了撐著,鹽吃多了閒著,事做少了欠的,狗仗人勢的上來找茬了?”
檀玠抬眸看他,沒吭聲,隻是蹙緊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
虞柏扭頭看著他驀地在跟前放大的側臉,皺著整張臉,心中不解:他怎麼這麼會說?難道是得了師尊的真傳?
“子衿……小哥。”琥珀倒是想直接叫他子衿的,但是話剛出口,就迅速的接收到虞柏射來的幽怨眼神,一時間突生拘謹尷尬,霎時轉變了稱呼,“你似乎很是了解宗門的長老們?”
琥珀這話算是給了他極大的虛榮心,立馬就驕傲的站直了身子,雙手抱臂的跨步走到石桌邊唯一的空座上,坐下,那狐狸鼻子恨不得翹上了天。
“那是當然了,我好歹也是隻在仙尊身邊待了個十多年的小狐狸精……嗯?不對,是狐狸大仙。”
“那你當初為什麼會被師尊送走?”檀玠問出問題的關鍵,一下就將原本還是驕傲自滿的少年給打蔫了。
子衿支支吾吾的,一時半會兒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嗐,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師尊總不可能是看你不順眼才將你送走吧?”虞柏倒是看得開,這會兒看他支吾,還想著給他解圍,頗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打算讓他看開點。
卻見子衿突然蹙眉,正色道:“仙尊嫌棄我手上沾了血腥。因為當時有一人,臉覆麵具,手執長劍,就在這院門口屠了幾十號人。我也隻是湊巧撿了一個人心進院子,讓尚未病愈的仙尊看見了,他便誤以為是我殺了人,打算將我嘎掉。但是後來或許也不太舍得,就讓熊師傅將我放回山林,若是我血性不改,到時候誅殺也不會太過心軟了。”
原本還是拍著他肩膀的手,也不知道何時就被虞柏悻悻的收了回去,看他的眼神都有些變化。
檀玠不像他,準確的捕捉到了子衿話裡的重點,隨即反問道:“那麵具人呢?”
子衿搖了搖頭,“我同仙尊解釋一番之後,再帶他去看,院門外隻有連片的屍首,還有隨地可見被生生挖出,隨意丟棄的人心,麵具人已經不知所蹤了。”
“原來是這樣。”這樣一說的話,事情倒也能串聯起來了,也就是時卿為什麼看到子衿嚼了半顆豬心之後,會發那麼大的火,揚言要削了他,子衿害怕裝死的反應,也算是合理。
琥珀不關心這些往事,她隻是想知道時卿後來怎麼樣了,“那仙尊呢?將你趕下山之後,仙尊要如何一個人處理那些屍首呢?”
“我是在事情處理完了之後,才被趕下山的,那之前我隻是被關了起來,每日三餐都是熊師傅給我送來的。”子衿蔫巴了,若他還是獸形的話,說不定能看見他耷拉下的耳朵,“隻是聽熊師傅大概說了一下,仙尊見了那慘樣之後,即刻下山去通知年輕時的掌門處理,卻被空口白牙的誤會。其他長老也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汙蔑了他好久,他一並抗下之後,也就獨自一人收拾起來,將所有屍首統統搬到山下,選了個風水寶地,給他們立了墳塚。逢年過節的時候,他也時常會去瞧瞧。”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他便與宗門上下離了心,後來趕我下山之後,就徹徹底底將自己閉塞在這山頂上修行。隻是宗門碰上些棘手難以解決的事情,他才會出麵解決一下,然後迅速隱匿行跡,又縮回這峰頂繼續修煉。”
琥珀心疼了,“……那,仙尊,他獨自一人是不是,也過得不如意啊?”
子衿仔細想了想,然後肯定的重重點頭,“仙尊起先算是為了宗門儘心儘力,後來看透人心冷暖,就不那麼和善了,但不變的還是嘴硬心軟!”
“師尊,他……”檀玠眼底心裡滿是心疼之意,話到嘴邊又覺得說出口有些不妥當,隻是稍稍轉變的委婉了一些,才又繼續詢問:“他,那段日子隻是一個人在峰上靜坐,任何人前來打擾,他也是閉門不出直接回絕了?”
子衿又是重重的點了點頭,他看不懂檀玠眼底的含義,隻是下意識的告訴自己,跟前這個屠夫不能被自己激怒,要說些實話,讓他將注意力轉移到時卿的事情上去。
“他把我趕走了,熊師傅也被掌門借口踢下了山,也是過了有個小半年的時間,熊師傅才讓宗門的人找回來,在後廚當個低下的夥房弟子,直到如今還是這樣。”
虞柏不解:“可是傳聞不是這樣,熊師傅也是親口說,他被趕下山,後來得了師尊的求情,才破例留在了歸青天界。”
“都是胡說!”子衿蹙眉與他爭辯了一嘴,“明明就是那掌門和長老們商量著,給熊師傅洗去記憶,然後逐出山門。因為他們覺得仙尊的事情是件醜聞,不得讓熊師傅下山之後,還能到處宣揚亂說的。”
“是這樣!”虞柏也驚了。
“當然!”
“那熊師傅又怎麼能破例回來呢?”虞柏又問。
子衿:“仙尊自己去說的,請求他們給熊師傅一個庇護,畢竟也算是師徒一場的情分,好歹不要這樣斬儘殺絕雲雲的。也不知道仙尊答應了他們什麼無理的要求,熊師傅才得以回到這兒。”
虞柏:“……”
檀玠眉頭還是微微的皺著,表情不說是生氣,更多的是心疼,憐惜,無能為力夾雜著懊惱之後的憤怒。
琥珀是姑娘,更是能感同身受一些,當即直接破口大罵:“他們實在是厚顏無恥!”
這一罵,嚇得子衿瑟縮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瞥了她一眼,沒明白這三人怎麼各有各的表情?
屠夫生氣,死屍大罵,呆子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