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仙尊將他交給我,我看著他實在弱小的可憐,就一時心軟將他偷偷養在我這院子裡,沒想著讓他出去為非作歹的,就一直關著。他很怕生,若是院裡來了人,他一般都是躲在房梁上貓著,除非我讓他下來,不然他能在房梁上一直盤踞著住下去。”
時卿聽他說的,這才抬眸去仔細打量了少年一番,畏手畏腳的,長得也不是機靈的模樣,有些小聰明,但是不多,學了狗叫狼嚎,不過是照葫蘆畫瓢卻還是四不像。
難得熊未驚沒在院裡,能撒歡一陣兒,沒成想碰到時卿這尊煞神。要不是有檀玠阻攔著,少年怕是這會兒已經身首異處,成了時卿的劍下亡魂了。
這下感覺到時卿的視線,他都忍不住往熊未驚身後縮一縮。畢竟在場三人,有一人目光不善,還有一個身形不如熊未驚的粗壯,好當做擋箭牌。比較之下還是躲在熊未驚身後比較合適,這樣時卿就隻能看見他的小腦袋露在外麵了。
少年細想,還是機智的在心裡為自己的小聰明點了個大大的讚,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聰明才智!世間難得有幸能見上一回。
“我也沒想到仙尊會來我這小院裡坐一坐,稍微有些寒酸了,就連仙尊先前常喝的君山銀針都未準備好,讓仙尊見笑了。”
說到這兒,熊未驚還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更是抬手撓了撓頭,以緩解此刻的尷尬。
時卿也不是那麼喜歡場麵話的人,主人家自然是有什麼就喝,從不會挑剔,隻是目光還是若有若無的一直停留在少年的身上。
可能是眼神太過犀利,目的性太強了,熊未驚忽視不了,嘿嘿笑了一聲,“仙尊彆看他有這樣高,已經是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其實他心性尚幼,不見得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
時卿捏著茶杯,小抿了一口茶水,有些過於寡淡無味了,但是他不挑剔。
“瞧著也不是什麼機靈的模樣,自然也不會聰明到哪裡去,不過是些小聰明罷了。”
少年:“…………”
時卿:“你替他取了名字了?!”
熊未驚嗬嗬一笑,“昂,我叫他子衿!仙尊,您也知道,我沒讀過多少書,也不認得多少字。隻是您教過我的這首詩,我記得牢固一些,就給他取了這名字,讓仙尊見笑了。”
“子衿?”時卿細細呢喃了一句,才神色平淡的垂眸掃了一眼手中的茶杯,“取得不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檀玠順口念了兩句,瞥見時卿神情不對勁,及時住了口,轉而看向熊未驚,“熊師傅取得名字很好聽,有些許詩情畫意在。”
得了誇獎,熊未驚笑的燦爛,本是黝黑的肉臉上,隱隱還能看出來有兩團不明顯的紅霞盤踞之上,憑空生出幾分羞澀之意。
“嘿嘿,也是仙尊教的好,我才能一直記得這麼久,都不曾忘記過。”
檀玠微微頷首,像是回想起了什麼,不時瞥兩眼時卿神遊天外的模樣,垂眸不語。
“對了,你們此行曆練是不是碰上了什麼棘手的事情,才如此著急的過來找我?!”熊未驚這才想起來要問正事,“我待會兒就要回山上的,你們其實不用費力大老遠的過來一趟找我,來來回回的不是太過辛苦了嗎?!”
“並未。”時卿這會兒回過神來,語氣平平,神色淡淡,又是瞥了子衿一眼,然後看向熊未驚,“隻是聽了琥珀的描述想起了你獨自住在山下,時常會跑遍山下的各個村子,或許會見過凶手,所以特地來問一問。”
“……”
“隻是沒想到會有些無關的事情,耽擱了許久的時間。”
子衿:“……”
檀玠適才出聲,“琥珀姑娘說了,凶手身形似女子,你可見過什麼行跡詭異的女子?”
熊未驚聞言,仔細的想了想,然後蹙眉搖頭,“沒有,不過倒是見過行跡詭異的男子,大白天穿著一身夜行衣,還披著黑色的披風,戴著帽子,麵容瞧著有些滲人。”
“此人做過什麼事情?!”
熊未驚又是搖搖頭,“並未,那日我帶著子衿出了門,半道碰上這人,他看我也沒說什麼,就是多看了幾眼子衿,然後子衿也不知道是怎麼了,突然就跳出我的背簍,撲去咬了那人一口,就咬在小臂上。”
“……”
時卿意味不明的抬眸又看向子衿,卻見他垂著腦袋,一副挨了教訓的模樣,身後的尾巴,也是肉眼可見的耷拉下去,整個人都懨懨的。
“咬傷了人,那人可有說什麼?”
“也沒有,我還想著給他送傷藥來著。”熊未驚也覺得納悶,“我還沒有說兩句話的工夫,他就捂著傷口匆匆離去了。”
檀玠:“你們也沒有起其他的衝突?!”
熊未驚再次搖了搖頭,意思已經很明顯的不需要再多說兩句了。
“他身上臭臭的……”
聲音極輕,幾乎聽不清楚,但是時卿幾乎是下意識的冷聲反問他,“誰?你咬的那個黑衣人?他身上是什麼味道?”
子衿似乎是被他這模樣嚇著了,瑟縮著就想蹲在熊未驚身後,不讓時卿看著他,那眼神很嚇人,還有隱隱的殺意。
“子衿,仙尊問你話,這樣躲著就有些不合規矩了。”熊未驚說這話,儼然是一副嚴父的麵容了,先前的和顏悅色的霎時間煙消雲散個乾淨。
子衿垮著臉,看看熊未驚故作嚴肅的臉,再看看時卿和檀玠的冷臉,還是蹲著不起來,弱弱的出聲。
“他就是臭臭的,血肉腐臭的難聞……他還想抓我吃掉,不是好人……”
少年的聲音有些稚嫩,說話還有些顛三倒四的,想來是不怎麼適應自己人形時的狀態,就是躲起來,也隻敢躲在熊未驚身後一動不動的像個小王八。
檀玠沒吭聲,隻是扭頭看向時卿,像是在等著他的意思。
熊未驚也看向他,還是一副護犢子的模樣,嚴嚴實實的擋在子衿跟前。
時卿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又是捏著茶杯,小抿了一口茶水,“現在的時辰不合適,我們先回宗門,讓子衿見過琥珀之後,再詳細說說,看看是否對琥珀的記憶恢複有些許幫助?”
檀玠沒有異議的點頭,熊未驚也是如此,也就是子衿聽見能出去了,也沒見得有多高興,神情懨懨的,一臉的不情願,不想前去。
子衿伸手拽了拽熊未驚的衣袖,小聲說:“我能不去嗎?我不想去。”
熊未驚還沒想好怎麼回他,時卿隻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話裡還帶著冰碴子,“凶手尚未伏法,去或不去,暫時由不得你。若是實在不願意也罷,我親自動手將你帶過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這話聽著倒沒什麼,但是落在子衿的耳朵裡,又是含帶著慢慢的威脅意味。
子衿還是儘力的縮了縮自己的身子,躲在熊未驚的身後,眼巴巴的看著扭頭看他的熊未驚,癟著嘴,可憐道:“你說過,你什麼都答應我的,我不想去,你跟他說明白,讓他彆帶我走,他看著好凶好凶,眼裡還有殺意,看著好像要殺掉我。”
熊未驚:“……”
受不得他那樣委委屈屈的表情看自己,熊未驚一時又為難了,回頭去看時卿,又是傻嗬嗬的笑了笑,“嘿嘿,仙尊勿怪,他就是讓我慣壞了,不過他不怎麼離開這茅屋,我怕他出門在外的難免害怕,一時也是應接不暇,能不能……”
時卿看子衿是冷眼,這會兒看向熊未驚,也是滿臉冷意,“怎麼,想我網開一麵,親自帶著琥珀上門,來一出叩門求醫的戲碼嗎?!”
熊未驚:“…………”
檀玠:“…………”
子衿:“……可是,你看著更凶了!剛剛一進門,看我那樣就要動手殺掉我,我這麼小小一隻狐狸,你怎麼能濫殺無辜呢?而且我還未化形的時候,你不是這樣的……”
迎著時卿越來越冷也逐漸詭異的目光,子衿越說越沒底氣,最後直接可憐巴巴的妥協了。
“好嘛,好嘛,我跟著去就是了,為什麼要那麼凶啊?!”
狐狸眼裡滿是委屈的看著時卿,臉上更是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仿佛是遭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不服氣中又帶上了些難以忽視的慫慫。
時卿蹙眉:“……”
“師尊,這小狐狸……子衿認識你?”檀玠啥都想知道。
時卿頷首,沒吭聲。
熊未驚:“仙尊,那要不要他變成獸形,我怕他這副模樣進了歸青天界,會引得掌門和長老們痛下殺手。”
他說的血腥,嚇得子衿又是不著痕跡的瑟縮了一下,將腦袋都恨不得藏進自己的肚子裡。
但是又像是想起了時卿的威脅,又慫慫的抬頭去看他,狐狸眼裡染上了濃濃的不安。
“變為獸形吧。”時卿又小抿一口茶水,隻琢磨了一小會兒,“將他帶上銀杏峰,掌門和彆的長老自然不會多說什麼了。若是問起,就說是下山偶遇的靈獸,合了我的眼緣,所以帶回了山門。”
熊未驚:“好!”
“…嗚……我是要變成爆炒狐狸肉了嗎?”
聽見熊未驚回話,子衿立馬自己給自己嚇呆了,可憐巴巴的看了看熊未驚,然後慫兮兮的盯著時卿,小聲嗚咽著問話。
時卿覷他一眼,順其自然道:“是啊,放上蔥薑蒜,味道定是不錯。”
“啊?!”子衿慌了。
時卿卻突然淺笑,似乎是嚇唬小孩子,讓他心情明朗了不少,笑意直達眼底。
檀玠看他這樣,嘴角微揚,心道:這麼多年,還是不曾變過,倒是喜歡嚇唬人這一套。